“你以为朕不会杀你是不是?”陈济瞪着桃叶,咆哮之音响彻四壁,在殿内激荡出层层回声。
伴随回声,一只魔掌疾速抵住了桃叶颈下。
采薇一时慌了分寸,不及多想,就壮着胆子去拽陈济的胳膊。
卓谨在门外看到采薇一个婢女竟与陈济这位君王撕扯起来,惊鄂得两眼都瞪直了。
“我从来没有那样「以为」过!反正皇上已经杀了满堂娇,也不在乎再加一个我!”桃叶也尖戾地吼了出来。
话音落,只见陈济的手突然松了。
陈济看着桃叶,仿佛感到桃叶身后又多出了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冥冥之中盯住了他。
桃叶也漠然注视着陈济,她觉得,按照人的第一反应,陈济此刻松手就是心虚,所以,他就是杀害满堂娇的凶手无疑,王敬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滚!都给我滚!”陈济甩着袖子,眼神中闪烁的,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采薇蓦地松了一口气,忙搀起桃叶,走出璇玑殿正殿。
刚迈出门槛,她们看到采苓迎面而来,步履匆匆,跑了进去。
桃叶疑惑着,稍稍放慢了脚步。
很快,殿内传出了采苓的禀报声:“皇上,奴婢四处找不见,可宫外却出现了刻印的字样,专贴在大街小巷显眼的地方……京兆尹派出的巡城士兵今日一早看见就都给撕了,
可还是晚了,不少百姓都看到了。还有传言说,有人拿着您那份盖了玉印的真迹到处给人看,像说书一样宣扬,亲眼目睹过此真迹的人不计其数……”
采苓受命于陈济,在处死孟雪之后、桃叶带张小宛去刑部大牢之时,就已经搜了孟雪和司姚全身,并没有找到陈济原先手书「事成,立陈升为储」、并留下玉印的那张纸。
当时采苓就觉得不妙,就赶紧让暗卫通知陈济回宫,并将百福殿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能找到。
直到京兆尹悄悄派人入宫禀报外面动向,采苓才幡然明白,陈济要她找的东西早已不在宫中,因此忙来报知陈济。
陈济早已心烦意乱,听了此事,更加头皮发麻,“孟雪都已经死了,还有谁在背后谋划?”
采苓低下了头,面带愧色,“皇上恕罪,奴婢失策……奴婢以为前几日去炸墓的不过是她们雇佣的一般流民,就没有留意他们的去向。今日据京兆尹打探,才知道那帮人多半是孟氏族人的余孽。”
陈济惊呆了,早在成宗时期,就已经被认为死绝了的孟氏族人,竟然还会出现?竟然与孟雪有联络?
“奴婢觉得,孟夫人在要求皇上立契约时,要谋的就不是太子之位,她可能早就想到皇后记恨淑妃,便会从大皇子的身世入手。太子是根本做不成的,但契约上那几个字和大皇子身世同时流传于世,却能让皇上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没等采苓说完,一个摆满古玩玉器的博物架已经被陈济推倒,摔了一地的碎片。
随后便是陈济暴怒的狂嗥,使人震耳欲聋:“让京兆尹立即去追踪孟氏余孽,统统处死!先把孟雪生的那个小女娃给我剁碎了……”
桃叶心中猛地慌乱起来,前面那些话,她都听得不甚明白,唯有这最后几句分外清楚,尤其「剁碎」二字,让她毛骨悚然。
无论发生了什么,如何能迁怒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无暇多想,桃叶飞一般跑了出去,她没有心思再去听他们后面还会讲什么,只怕陈济的这句话会成真。
采薇也追着桃叶跑出璇玑殿,不想桃叶跑得那般快,她追着追着就追不上了。
桃叶一口气跑到百福殿,却不见半个人影,唯有女婴的哭声从一个房间传出。
跑进那间房,桃叶大吃一惊。
整个屋子就像遭过劫匪的案发现场一样,到处一片狼藉,屋内屋外的所有箱柜都被翻腾得乱七八糟,女婴就和杂物一起堆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孩子显然已经哭了很久,脸憋得很红,桃叶伸手一摸,发现尿布和衣裤早就湿透了。
“怎么就没人管你了?”桃叶抱起女婴,看着凌乱的居室,也不知用于换洗的衣物在哪。
灾难随时可能降临,无论是对于桃叶、还是对于这个女婴,跑——是目前最稳当的选择。
桃叶只好随手抓了一件大人的衣服为孩子裹上,趁还没有任何封锁宫门、城门之类的圣旨下达之前,来到了离她最近的宫门口。
“参见皇后娘娘。”守门的侍卫们还像往日一样向桃叶行礼。
桃叶表现出一副镇定的模样,抱着孩子,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建康宫。
在走到侍卫们看不见她的时候,桃叶骤然加快了步伐,却茫然不知所向。
昭阳殿、科举司,那些看似属于她的地盘,到底是还是归陈济管辖,此时的她等同于戴罪出逃,不能随便出现在有人认得她的地方。
她不知该去哪,她只知道,要把这个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要离陈济很远很远。
宽敞的大街,桃叶不敢走,她所走的路,多是窄道。
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时,桃叶有一点害怕,抱着孩子步行得久了,她也感到好累,越来越走不动了。
她很懊恼,没能提前为自己准备一匹马、一辆车,甚至连随身的银钱都没带多少。
正当她累得气喘吁吁时,忽而被人袭击了脑后,顿时昏了过去。
在桃叶离宫后没多久,采苓来到百福殿,发现孟雪之女不见了,忙派人四下寻找,才从西华门守卫口中得知皇后怀抱婴儿出宫去了。
采苓忙赶回璇玑殿,将此事报知陈济。
卓谨听到,后知后觉对陈济说:“方才娘娘刚出来时走得很慢,好像就是皇上提到孟夫人的小女娃时,娘娘撒腿就跑,奴婢那会儿还纳闷呢……”
“饭桶!你既然看见了,怎么现在才说?”陈济气急败坏,一脚把卓谨踹得在地上滚了个圈。
采苓劝道:“皇上息怒,皇后是步行出宫,无马也无车,又抱着孩子,就这么一点时间,走不远的。”
陈济点头,急忙传来赵弼,令其传旨立刻封锁城门,全城秘密寻找桃叶。
然而,直到天黑,桃叶没有主动回宫,赵弼也没有传达回来任何与桃叶相关的消息。
深夜,陈济站在窗前,想起了谯郡虎岫山上,他对桃叶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你会一去不回,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他很害怕,他好怕桃叶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且,他的感觉告诉他,桃叶多半已经不在城内了……
实际上,桃叶确实早已在人事不省的状态下出城。
她一连几日不曾好好睡觉,又徒步走了许多路,困倦至极,在被打昏之后,就直接由眩晕进入了熟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在摇摇晃晃中醒来。
叫醒她的是哼哼唧唧的婴儿哭声。
她忙坐起,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女婴就在她身旁躺着,她们身下铺了一张柔软的毛毯。
马车一直在行进之中,桃叶扶着靠边的座位慢慢站起,撩起窗帘往前一看。
如她所料,驾车的是铜面人檀越。
夜很静,但风声很大,桃叶不得不大声喊问:“三弟,你要带我们去哪?”
檀越就像没有听到桃叶的话一样,继续挥动着马鞭,驱动马车疾速行驶。
车内,小女娃已经爬了起来,抱住了桃叶的腿,仍是哭啼不止。
桃叶扭头往里看了一眼,只好将手伸出马车,扯了一下檀越的衣袖,高喊:“这孩子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停下车给她找个有奶的地方好不好?能买来米粥也行……”
檀越还是没有搭理桃叶,马车也跑得更快了。
一刻钟之后,马车停下,桃叶掀开窗帘,只见旁边是一个牧场。
她抱起女娃,轻轻拍着、哄着,抬头看看东方,微红的霞光刚刚露头,好像是天快要亮了。
檀越向牧场主人借来一碗羊奶,走回马车,掀开门帘,直接放在了桃叶旁边,一言不发。
桃叶就一手拐着女娃,一手拿起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到孩子嘴里。
喂完,檀越又把碗和勺子还了回去。
女娃睡着,桃叶便将其放回地毯上,盖上衣服,再次掀开窗帘,看见檀越给了牧场主人一锭银子,并从牧场牵出一匹马,又将他们原来的马匹从马车上解下来,留在此处。
桃叶打量着来回解马换马的檀越,心里怪怪的,她记得当年的三弟王敖,废话很多、也很风趣幽默,怎么如今说句话会这么吝啬?
檀越又拿起马鞭,坐上马车的前沿,突然被桃叶由窗内伸出的手拽住了胳膊。
“为什么不理我?”
檀越没有答话。
“既然生我的气,又何必救我?”
檀越还是没有说话,一把将桃叶的手推回窗内。
桃叶很是不忿,干脆从车后方跳下马车,“看不惯我,就不要帮我,我也不需要你!”
檀越无奈,也下了车前沿,面向桃叶,冷冷地问:“你在这儿耽误时间,是想等你的夫君派兵把你捉回去吗?”
桃叶蹙眉,她怎么听着这话这么酸呢?
“如果不是我帮你,就靠你两条腿走路,如何能在封城之前出城?”檀越的言语里,也带着微微的怒气。
“已经封城了?”桃叶回头看来时的路,但已经什么都看不出了。
“你以为呢?皇后丢了,皇上能不找吗?马车不及马快,我们连夜赶路,离京也不过百里,你不抓紧时间,只怕天亮之后扬州刺史就会接到圣旨,四处张榜捉拿你了。”
桃叶看看四周,天亮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他们现在必须得跟圣旨传送的速度赛跑,似乎是耽误不得的。
没有更好的办法,桃叶又钻回了马车。
檀越也赶快上去,迅速启程。
马车加速之后,桃叶又猛然想起,忙探头到窗外喊问:“我们到底要逃到哪去?”
檀越头也不回,淡淡答了声:“去北魏,投奔魏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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