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在南桀怀里哭了很久,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南桀始终沉默地抱着她,宽厚的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直到哭声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才低声问:“好点了吗?”
桃子在他怀里点点头,依旧不肯抬头,小手还是紧紧攥着那个桃木符。
“能告诉哥哥,昨天在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南桀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而不是质问。他需要知道真相,但不能再次吓到她。
桃子的身体瞬间又僵硬了,攥着木符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南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我……我不知道……”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壮壮掉下去了……水好深……他在喊……我很害怕……然后……然后……”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水……水好像自己把他推上来了……还有……还有一片叶子……焦了……哥哥,好可怕!我是不是……是不是……”
“怪物”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又涌了上来。
南桀的心沉了下去。桃子的描述虽然含糊,但关键点已经吻合——水面的异常变化和植物的瞬间枯焦!这绝非巧合或幻觉!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神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傻瓜,说什么傻话。什么怪物?那是巧合,加上你太紧张看花眼了。”他刻意用轻松的语气,“壮壮那小子命大,正好踩到底或者被水流冲了一下弹回来了呗。至于叶子?湖边潮湿,也许是被什么小虫子啃了或者沾了脏东西,太阳一晒就焦了。别自己吓自己。”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桃子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真的是这样吗?可是那种力量爆发的真实感……
“可是……哥哥……”桃子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南桀打断她,语气变得认真而郑重,双手扶住她瘦削的肩膀,直视着她深棕色美瞳后依旧惶恐不安的眼睛,“桃子,你记住哥哥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事,第一,不要慌;第二,不要靠近;第三,立刻离开,然后告诉哥哥或者爸爸妈妈。最重要的是,”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不要去想它,不要试图去解释它,更不要……试图去碰它!把它忘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明白吗?”
他紧紧盯着桃子的眼睛,那眼神里的力量像磐石一样,不容置疑。桃子在他强大的意志下,混乱恐惧的心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攀附的支点。她用力点了点头,小声重复:“忘掉……不想……不碰……”
“对。”南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乖。去洗把脸,哥哥给你带了A市的点心。”
看着桃子听话地走向洗手间的背影,南桀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凝重。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桃子刚才紧握的手——那个深褐色的木符在她进洗手间前被她飞快地塞进了睡衣口袋。刚才那瞬间的草木暖意和剧烈头痛,绝非偶然!这东西是谁给她的?目的是什么?
晚餐的气氛有些沉闷。桃子低着头小口扒饭,没什么胃口。林晚秋和南承岳交换着担忧的眼神。饭后,南桀示意父母到书房。
关上书房门,隔绝了客厅的电视声。南承岳沉声问:“小桀,到底怎么回事?桃子她……”
“爸,妈,”南桀开门见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桃子昨天经历的事情,恐怕不仅仅是吓到了那么简单。她描述的湖边发生的‘怪事’,水面异常涌动,植物瞬间焦枯,虽然她理解不了,但我怀疑……可能和她自身有关。”
林晚秋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自身?你是说……那……那些……”
南桀点点头,眼神锐利:“桃子从小就和植物有种说不清的感应,我们一直以为是巧合或者她敏感。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次的事情,可能是她无意识中……引发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
南承岳眉头紧锁,脸色难看:“无法理解的能量?这……这太荒谬了!小桀,你是大学生,怎么也……”
“爸,”南桀打断他,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秦教授讲座里提到的‘特殊能量共鸣’案例,虽然缺乏实证,但研究方向是存在的。桃子身上的情况,我们必须正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藏好头发眼睛’的问题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我怀疑……可能有人注意到了。”
“有人注意到?”林晚秋的声音带着惊恐。
“只是一种感觉。”南桀没有提青蕖和那个木符,“桃子说当时感觉有人在看她,很可怕。宁可信其有。爸,妈,从今天起,我们要更加小心。桃子的‘伪装’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尤其是在外面。同时,尽量减少她单独外出的机会,避免任何可能刺激到她情绪的环境。”他看向父母,“桃子那边,我已经安抚过她,让她尽量不去想湖边的事。你们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不要追问细节,给她压力。日常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但暗地里,必须提高警惕。”
林晚秋和南承岳看着儿子年轻却沉稳如山、条理清晰的脸庞,心中翻江倒海。儿子的话打破了他们努力维持了十几年的平静认知,将那个被收养的粉发婴儿身上可能存在的、远超他们想象的秘密,血淋淋地撕开了一角。恐惧、担忧、茫然交织在一起。
最终,南承岳沉重地点点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好……我们知道了。听你的,小桀。”林晚秋也红着眼眶,用力点头。
家庭会议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一个无形的、更坚固也更压抑的“防护罩”,在这个夜晚悄然加固。
\*\*\*
第二天,桃子还是去上学了。南桀亲自送她到校门口,看着她走进教学楼,才转身离开。他并没有立刻去车站,而是绕到了学校后门附近一个僻静的咖啡馆,找了个靠窗能看到校门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进出的人群。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课间操时间,学生们涌向操场。南桀的目光锐利如鹰,很快锁定了那个气质独特的身影——青蕖。她依旧穿着简单的棉麻衣裙,乌黑的长发用木簪半挽,墨绿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前方,走在人群中却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隔膜。她的步伐从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一种疏离的观察。
就在这时,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嬉笑着走过桃子身边,其中一个似乎“不小心”撞了桃子一下。桃子猝不及防,踉跄一步,头上的遮阳帽差点被撞掉,她慌忙扶住帽子,脸色白了白。那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走开了,留下桃子一个人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措和孤立。
南桀的眼神瞬间冰冷,手指捏紧了咖啡杯柄。
然而,就在桃子低着头,准备默默走开时,青蕖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青蕖并没有看桃子,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只是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和她并肩走向操场的方向。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那些可能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也驱散了桃子身边那份尴尬的孤寂。
桃子似乎愣了一下,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青蕖沉静的侧脸,抿了抿唇,脚步似乎稳了一些。两人就这样沉默地、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一起汇入了操场的人流。
窗边的南桀,缓缓松开了捏紧杯子的手,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复杂。这个青蕖……她的出现,她对桃子的态度,绝非偶然!昨天那个木符,九成九就是她给的!她接近桃子,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
\*\*\*
课堂上,桃子依旧心神不宁。老师的讲课声像是隔着一层水雾,模糊不清。恐惧和那个“怪物”的自我认知,如同阴云笼罩着她。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校服口袋,紧紧握住了那个温润的桃木符。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木符上那些古朴的纹路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缓缓地从木符中流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掌心,然后蔓延向她的手臂,最终流入心口。
这股暖流并不汹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力量。它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她脑海中翻腾的恐惧和杂念;又像一阵清新的风,吹散了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那狂乱的心跳,竟然真的在这股暖流的安抚下,一点点平复下来。虽然湖边事件的阴影并未消失,但那种灭顶般的恐慌感和自我厌弃,却奇迹般地减弱了许多。
桃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隔着深棕色美瞳),低头看着口袋的方向。青蕖没有骗她!这个小小的木符,真的能让她“静心”!
她紧紧攥着它,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至少……有了它,她好像不那么容易失控了?这个认知,让她惶恐不安的心底,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
南桀回到A市后,生活看似恢复了正轨,但内心却绷紧了一根弦。
他投入了更疯狂的学业和研究。除了完成方教授小组的任务,他几乎将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和数据库里。搜索的关键词变得更加具体和……敏感:“异常能量事件”、“特殊能力案例(保密等级)”、“未注册研究机构”、“植物能量场与人体关联”、“精神意念影响物质(伪科学/争议研究)”……
他像一只织网的蜘蛛,试图从浩如烟海、真伪难辨的信息碎片中,捕捉到那个名为“净世”的组织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同时,他也开始更深入地钻研方教授和秦教授的研究领域,尤其是关于植物应激反应的能量释放阈值和微弱能量传递机制。每一次实验数据的分析,每一次理论模型的推导,都让他对桃子身上可能存在的“能量”有了更“科学”层面(尽管依旧边缘)的理解,也让他更加警惕——如果科学仪器能捕捉到植物微弱的能量场,那么,是否也存在更精密的仪器,能捕捉到桃子失控时爆发的那种强度?
在植物园里,他的行为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观察记录,有时会长时间地停留在某株状态不佳的植物前,闭上眼睛,试图放空思绪,去“感受”。起初什么也没有。但渐渐地,在极度专注和放松的状态下,他似乎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描述的“氛围”——一种类似生命律动的、带着生机或衰败气息的“场”。当他靠近那株状态不佳的蓝晶凤梨时,感受到的是一种萎靡、黯淡的“气息”,而当他把手虚悬在其上方,试图想象某种“温暖”、“生长”的意念时,指尖似乎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静电吸附般的……牵引感?当然,睁开眼睛,蓝晶凤梨依旧蔫蔫的,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
这种体验玄之又玄,无法量化,更无法重复验证。南桀将其归结于心理暗示和自我催眠。但潜意识里,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桃子对植物的影响,或许并非单向的输出。她的“能力”,与她自身的情绪、意念,乃至周围的环境能量,可能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双向的共鸣与交互。这解释了她为何在情绪激动时容易失控。
这个认知让他忧心忡忡。桃子正值青春期,情绪本就容易波动。那个桃木符能暂时安抚她,但终究是外物。如何让她真正学会控制?这成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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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
“园丁”的身影如同幽灵,出现在南桀就读过的中学校外,出现在南家小院附近的公园,甚至出现在桃子学校对面的文具店。他通过望远镜、监听设备(远程)和网络信息挖掘,持续收集着南家的一切动向。南桀的突然返乡和匆匆离去,桃子状态的低落与偶尔流露出的对那个木符的依赖(通过观察她手插口袋的动作频率和时长推断),都被他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
同时,他的镜头也更多地捕捉到了那个叫青蕖的女孩。她独自住在学校附近一个老旧小区的顶楼,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她似乎没有家人联系,社交极少,除了上学就是去市图书馆古籍区或者城南一家专卖香烛草药的“百草堂”。她的背景资料一片空白,转学手续也做得天衣无缝。
“目标二:青蕖。身份存疑,背景深度伪装。与目标一(南灼华)存在主动接触(赠送疑似能量稳定器物)。初步评估:非敌对,疑似‘守护者’或知情者。行为模式:低调,观察,规避监控。威胁等级:待定。建议:保持观察,查明其真实意图及背后关联。”新的加密信息发送出去。
“净世”的阴影,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着两个少女和一个远在他乡却心系妹妹的少年。裂隙已然出现,微光在黑暗中挣扎,而更深的漩涡,正在酝酿。南桀在实验室记录本上无意识写下的“枯荣”、“共鸣”、“控制阈值”等字眼,与“园丁”报告中的“木系本源”、“枯荣特性”、“C 级”遥相呼应,预示着风暴的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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