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以珠至台省玉山孵化之门一战后便陷入昏迷,等她醒来,她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
她这一倒就是一周时间,封隐这次倒是守在了她的身边。京以珠睁开眼睛,盯着视野里这面熟悉的天花板,眨了下眼睛。
京以珠的记忆还停留在关筝的死亡、孵化之门的关闭之上,手背皮肤感受到熟悉的冰凉触感,她乏力地转动眼球,“…对不起…”
“感觉怎么样?”封隐神色平静,“你不用道歉的。”
京以珠迟缓地说:“我没有顾及到关筝,我的错误造成了他的死…”
封隐许久没说话,等再开口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京以珠有些熟悉的失措:“…我需要告诉你几件事…”
京以珠嗯了一声,却下意识不想听。
封隐回避着她探究的视线,说:“我收到消息,拉结尔在四天前,失去生命体征了。”
此话一出,京以珠忽然感受不到了心跳。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激动地喊,心脏猛地心悸一下,她挣扎着,嘶声喊着:“我还要给她找生长灵…她的恢复肯定需要那个!怎么会呢!封隐啊,你不要骗我好不好…你不要骗我…”
她又看见那残忍的目光。
封隐继续说:“石青阳和陈静也死了。”
他看着京以珠的泪流满面,说:“你不要哭,不要哭…”
京以珠却说:“你还要说什么。”
她的声音哽咽着,眼睛红透了,但她无暇顾及。正如封隐了解她那样,她也了解他,只消一眼,京以珠就知道封隐还有事没说完。
封隐看着她。
说:“你回归正常生活吧。”
他说:“脱离共生界,…脱离我。”
或许是受到了太猛烈的打击,京以珠听见这句话时,心里竟然生不起更多的痛意。
她好像就此麻木了。
“我还要替春寒报仇。”京以珠说,她只能这样说,“我还没做到。”
“我已经处理掉了。”封隐说,“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处理了。”
京以珠收回自己的手,说:“不是说好交给我处理吗…原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她的能力,不相信她的感情,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她的所有。
京以珠很想问他:那你到底爱我什么?
只是在爱那一瞬间的京以珠吗?
京以珠问他:“你还喜欢我吗?”
封隐只道:“你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执行任务了,出于多方面考虑,所以我与齐国恒一致决定…辞退你。”
“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关筝,是吗?”京以珠平静开口,“因为我不是天才,就像师傅说我那样,我是蠢材,不太适合战斗,是吗?”
封隐无言。
京以珠也得出了他的回答。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她倏地笑起来,没有声音,只是在笑。
“你真的是,一直在骗我对不对。”她的心凉了个彻底,轻笑道:“或许你很早的时候就想分手了,只是不好提罢了,毕竟我父母很难缠。”
京以珠问:“我就这么差劲吗?”
什么都解决不了,什么都挽救不回。
封隐残忍道:“京以珠,你很优秀…你只是不适合这里……”
“也不适合我。”他说,似多为她着想一样,怜悯道:“你去做一个普通人吧。”
*
“宝贝还是没有吃饭吗?”京父守在一楼的楼梯口,望着妻子手里的托盘,随着距离拉近,他看见碗里的饭菜仍然保持原样。
京母的曾经光彩照人的脸庞随着女儿的颓丧老去了好几岁,忧心道:“没有,也就昨晚上的粥喝了一点…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这是京以珠成为无业游民的第三个月,北城已经开始踏进夏季。
日出比冬天早了很多,夫妻俩自从得知京以珠被开除后,便取消了所有行程,什么宴会游玩,什么会议出差,统统搁置。
“我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去管市郊那栋楼!这样她就不会参加那个破工作了!”京父气得脑袋冒烟,但仍然保持低声量:“她就算内向一辈子又能怎样?我还养不了她了?!”
“小声些吧。”京母犹豫着,“女儿的听力很好的…”
京父又气又怄,黑发间的白色愈发多了。
“还有那个封隐!我他妈就一直看他不顺眼!要不是宝贝喜欢,我真是——”后续的埋怨被妻子的目光堵回去,京母道:“不管宝贝和封隐如何,她还有我们。”
京父气得心慌,抖着手进了书房,独留妻子在一旁默默叹气。
京以珠拉了拉盖在头顶的蚕丝被,企图这样就可以隔绝一切。
她的睡眠时间太少了,即便她一天中有二十三个小时都待在床上,但进入睡眠的时间还没有四个小时。
进食困难,睡眠不足,她的体力与耐力都已经达到阈值。京以珠知道自己该活动一下,再不济也不该让父母担心,可是…
可是,她只是一个废物。
放下揪住被子的手,手肘落在床上,碰到一个冰冷的铁块。
她被退出了聊天室,而朋友们工作繁忙,也没有闲心去关心她,至于拉结尔一行人…她短暂地同纪童取得了联系,而后者在她亲爱的姐姐去世之后,也与尤利卡他们离别。
京以珠一气之下卸载了Broken ear,等她后悔,再度下载安装后,就再也联系不上纪童了。
在北城的太阳好像永远一样,偶尔被乌云遮住,但它仍然存在,不遗余力地照耀着世界万物。是京以珠看见会倍感不适的东西。
与指甲一同长长的还有头发,以及她的年岁。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虚度光阴,手机里更新迭代的网络热梗,从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逃出来,京以珠看着毫无营养的短视频,偶尔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这样挺好的。
她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在地休息过了,不用担心会收到任何突发任务,也不用将作息表安排地满满当当,唯恐身手退步半分。
其实这样挺好的。
不会听到亲友的讣告,不会费尽心思去揣摩战术,不会再经历一次次的离别。
其实这样挺好的。
京以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洗脑。
这样的糟糕生活持续了两周后,京以珠突然打开了卧室门。她跟父母说想要出去散散步逛逛街,夫妻俩喜不自胜,极度的欢快之下也不忘同京以珠说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京以珠点头,母亲看见她瘦削的下巴不禁掩面而泣。
“不用担心我了,我会回家的。”京以珠微笑着,走至玄关时,感觉自己忘记带上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母亲在身后问她。
京以珠握了握空荡荡的手,说:“…没什么。”
三个月来第一次踏出家门。被窗帘与墙壁隔绝在外的太阳照临在身体之上,恍惚间京以珠感觉自己闻到了**味在弥漫。
她抬手将头发用发圈扎起来,胡乱整理一下后,便往外走去。
京以珠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人行道,偶然跟着一对母子走,她们去了北海公园。
那个小孩的年岁同纪童差不多大,生长在繁华的北城,仍然保持着对周遭一切都感兴趣的童稚。
京以珠站在远处默默观望着,她自己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简直像个尾随分子。
但她也找不到其他事做了,看着小孩在公园四处奔跑着,也总比她下意识判断周围建筑分布,分析哪棵树的落脚点最好来得棒。
离开北海公园,京以珠摇着矿泉水瓶,听见男孩的母亲说明天要带外地的朋友去**看升旗。
升旗?京以珠看过。
人很多,而且要很早出发。
她看着母子两人上车,步履踟蹰着,想,那好吧,明天去看升旗吧。
回家吃了晚餐,用餐时同父母通知后,便赶往她在**附近定的酒店房间,以防出行时的意外,赶不上升旗。
大概因为在每个华夏人的情怀,几乎所有来北城的人都要去看升旗。
京以珠三点钟出发,抵达**广场时已经人满为患,有人直接在原地打地铺,身后跟着源源不断的华夏人民。
明明是在黑夜,京以珠竟然也看到了生机勃勃的具象化,她倍感不适。
她站着,听着周围人的闲聊,等待着升旗时间的到来。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什么,所有人开始向一个方向奔跑,像千军万马奔腾,京以珠受到气氛渲染的影响也开始跑起来。
很久没有运动的她体力也只能勉强跟上,但没有在攒动的人海里占据最佳观赏的位置,她只能仰着头,踮着脚,卖力地将目光投远。
2024年5月13日,日出时间为早晨五点。
京以珠的鼻间闻到浓重的汗味,洗发水的香氛味,洗衣液的味道,乱七八糟的气味纠缠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正处于人群中。
就在她松缓因踮脚而紧绷的腿部肌肉时,嘹亮的军号击破所有视听,在前奏的八秒里,京以珠看见她视野里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的脸上都洋溢着同一种笑容。
自豪,兴奋,澎湃。
视线聚集在普通太阳一样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大家不约而同地大声合唱着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那样恢宏,那样激昂。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
京以珠浑身不得动弹,一股电流窜流过她的周身上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
一种强悍的力道拽着她的神智。
她急促地呼吸着,视线不停转地逡巡。
不对,不对,不对…她不该在这里!
……她应该在台省,她应该在玉山!
京以珠没有踮脚,仍然能看见,仍然能仰望那面已至顶端的鲜艳的红旗。
而她的神色异常没有引到周围任何一个人的侧目,仿佛她不存在这里。
她想起什么,抬脚踹了一下身前一个男性的腿弯,对方当即跪倒在地,京以珠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左手抚着他的脑袋,右手摸向下巴往上硬掰,咔咔两声,是脊骨被徒手拧断的声音。
男人死亡,她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啊!你终于醒了!”耳边响起关筝惊悚难捱的嚎叫,嚷嚷着:“我把我祖上十八代祖宗都拜完了!老天爷啊!”
京以珠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这儿,是玉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