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黑车从狭窄泥泞的小巷驶出,车前灯扫过残留在冬季的枯萎枝叶,李烬玦左臂撑在车窗旁,目光低垂,笑意隐约可见。
司机姓严,默不作声地从后视镜观察少爷的神情,手下的方向盘似乎更顺手了。
“严叔,明早八点来接我。”李烬玦摸了摸自己硬茬的短发,扫两下说道。
“可以。”严叔打了一个右拐顺弯,预备上高速。
“七点半吧,周内堵车。”李烬玦想到什么,改变主意,他可不想迟到,按照江挽的性格,如果自己八点四十到不了,就见不到人了。
“走高速来得及,起太早睡不好。”严叔温和说道。
“差不多,今天早睡。”这段时间睡得都不错,托江挽的福,从他这个狭小但温暖的家里出来,快速回到家,没意外的话十二点之前就入睡,到第二天**点起床。
说完都有一些困意,捞过另一边车座上的抱枕和毯子盖上,上面还有淡淡的属于江挽的味道,迷迷糊糊入睡了。
严叔看着车内的镜子,调低了车载音乐,也不由得轻松起来。
抵达李烬玦的住处已然将近午夜,进入独家大门路过绿植喷泉,驶入私人地下车库。
轿车辅一下沉,李烬玦犹如悬崖边巡视的鹰隼,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警觉扫过左前方的一角黑色、一串跳跃的数字。
严叔皱眉沉下一口气,无奈之中继续行驶,在车位停下。
车刚停,就听车门被摔上的声音。李烬玦长腿不耐烦地加速上前,手机还握在左手,指节泛青。
电梯门口的数字下降来到负一。
一、二。
掐着开门的瞬间高挑的男生向前冲一步抬脚将其中西装革履的大块头踹向电梯内部,转身连着两个拳头将侧面几个送倒在地,最后拿来一人撂倒,长腿将其抵在电梯门横截面压着,李烬玦的好心情灰飞烟灭,绝望地喘不过气。
怎么这么扫兴。李烬玦皱眉抡手一拳一拳向下,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觉得好沮丧,好烦。
烦死了,打死好了。
电梯被横在地上的人卡住不动,偌大的地下车库只有骨肉撞击的声音。
严叔在车旁别过眼不看,拿出烟点上。
李烬玦沉默地发泄着,忽然左手的屏幕亮了,是一条消息,松开手下的人直起身划开机身,血滴滴下模糊了屏幕,正好落在江挽的名字上,李烬玦擦了一下,蓦地轻笑一声。
“到了没?”
李烬玦站起来,用腿将电梯里躺到的人扫出去,左手打字:“刚到。”
右手从黑色裤子后口袋摸出一张卡,扔在伤得最深的那人身上,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薄唇吐出:“滚吧,想死再来。”
说罢,电梯关门上升到三楼,李烬玦放下收到回复的手机,走向走廊尽头,将整栋别墅的电源关闭,扶在象牙白的扶手旁,在黑暗中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讥讽般说道:“出去,明天早上让我看到你,我一定送你去死。”
整夜不眠。
第二天一早是个好天气,一点雾都没有,江挽刷着牙站在窗户边,窗子前几天被李烬玦擦过,干净得很。
江挽想到当时李烬玦擦窗户的笨拙但是力气很大的样子就好笑,不由得摇摇头,去卫生间洗漱完出来,给奶奶穿好衣服,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停留在昨晚李烬玦最后发送的:“睡了睡了。”
是在路上吗?江挽思索道,也可能是有急事,还是先做打算吧。
奶奶被挪到客厅暂时坐着。
江挽把轮椅折叠起来,包括一张软毛毯,说着:“今天人有点多,我给你带东西垫在底下。”
“不用,”今天奶奶精神不错,和这冬日暖阳天一样,让人心安,“太阳——”
“你这是在屋内,有暖气,出去不一定。”江挽大包小包收拾着,拿了热水、药,卫生纸吃的......
收拾完这一切,把鞋穿上,八点四十五,李烬玦还是没消息。
江挽关掉消息界面打车,还好他一周前提前挂专家号,挂上了,他不来也不至于行动不了,只是打车确实不如他的舒服。
但是这都是人家的,你在这想什么呢。
江挽不知怎么,心情没有刚起床时那样好了,但他告诉自己,朋友有事不能帮忙才是正常,何况是他这样的社交分子。
打的车到了,把门带上落锁,江挽右肩背着轮椅,大部分身子挽着奶奶缓缓下楼。打的车不愿意进小巷,于是还要走一路凹凸不平的烂路,还好奶奶慢慢走也没摔。
上了车,车内逼仄,难闻的汽油味包裹上来,江挽报了手机尾号,把奶奶一路扶着没泄劲,终于来到附一院。
下车后已经十点多,奶奶坐上轮椅,医院人来人往谁也不让谁,进大厅之后问了护士才知道到底往哪走,找到科室发现前面还有三个排号的,看的是骨科,以前身体刚变差的时候都是在隔壁市江城江挽妈妈带着看的,后面才是江挽,也一直就是看骨科,这是第一次在附一院看病。
......
“对,后背部和关节疼痛,有晕厥的情况,”江挽在医生问话下对答如流,“有时候胃疼。”
“最近拍片在三到四个月前,没带,”江挽想到没带片子,觉得自己有点粗心。
“好......”
医生说去拍片子,江挽推着奶奶到放射科等待拍片,这期间奶奶的腿痛发一次,吃了一回药,吃药的时候被行人匆匆撞过,药片洒了一地。
江挽心里难免沮丧,此刻正等待拍片,奶奶也昏昏沉沉的精神头不太好了,医院的窗子很小,冬日的阳光根本进不来,灰蒙蒙的。
半个小时之后。
终于拍完片子,给医生看过,和以往的诊断结果没什么不同:关节炎,腰椎间盘突出,骨质疏松。最后只是开了一大堆药,建议热敷针灸,本来说是让奶奶今天就做一次针灸,但是老人家很是抵抗,拉着江挽说要回家了。
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外面刮起一阵风,江挽推着老人,面对行色匆匆的行人,他有些茫然,奶奶穿着十分厚重的袄子像一团棉花糖,轻飘飘的,听不见江挽纷繁的心声。
“走吧,先吃饭。”江挽推着老人避开人流往医院外面的小吃街走去,呼出的气化成轻烟瞬间消散了,轮椅压过地面的落叶发出不太干脆的声响,江挽缩紧脖子,眯着眼睛,李烬玦还是没有消息。
算了。
刚走出医院大门,准备往左手边转弯。
“阿挽——”一声清朗的男声在左后方响起。
江挽愣住,没有回头。脚步声快速靠近,江挽手指收紧,干巴巴说道:“要不我们回家吃饭吧。”肩头被一双大手捏住,短发男生鼻腔里长长呼气,在笑。
“我来晚了,奶奶已经做完检查了吗?”他把江挽肩上的背包拿下来自己背上,自顾自问完走到奶奶跟前蹲下,这样,江挽才重见了他的脸,霎时从头冷到脚,一颗心被攥紧,动弹不得。
颇有朝气的脸庞,眼带笑意明亮地看着奶奶,帮忙掖了掖身上的毯子愉悦地说道:“我是小凯,好久不见啊奶奶。”
奶奶抬头笑了笑,也不知是否记起。
江挽僵硬了几秒,垂眸开口道:“好巧,我们要回家了。”
蒋凯站起身想要接过江挽手中的轮椅扶手,江挽被他指尖触摸到的那一刻快速缩回手,蒋凯没说别的,笑着接过轮椅转向,提议:“不是好巧,我专门来找你的,在附近定好包间,请你和奶奶吃饭,走吧。”
江挽知道抵抗没有用,他也不会对奶奶做什么,只能跟他上车,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摸不清他这次来是要干什么,为什么知道自己在医院?熟悉的窒息感不断上漫。
蒋凯此次来枫城还带了司机,白色的SUV看起来舒适温暖,他把老人照顾地很好,自己坐在江挽和老人之间。
“叔叔,走吧,接到我同学了。”蒋凯说罢,左手拿出手机给他爸爸打电话,等待接听的时候,右手搭上江挽刻意远离的膝盖,像是感受不到对方的反感,只是嘴角下降的弧度略透露出不爽。
“爸,嗯,接到了,是在附一院呢,没事挂了嗷,马上吃饭呢。”蒋凯挂点电话,看江挽望向窗外一副心情低落的样子,抬手便把他的围巾往下扯。
“你有病?”江挽应激似的扭头瞪着他,压低声音吼道,他不想让奶奶发现异样,但心里的焦虑压不住了,“不管你想干什么,吃完饭请你离开。”
色厉内荏,蒋凯笑了,江挽一贯如此。
松开他的围巾,蒋凯笑意更深,眼里的警告也明显,劝道:“我周日晚上才走,吃完饭送奶奶回家,之后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陪我逛逛?”
江挽泄气靠在窗边,整理围巾遮住鼻尖痣,垂眸不看他,窗外路过一家五金店,要是有把刀就好了,捅一下送医院,一切都结束了。
被刻意压制的回忆从黑匣子翻飞出来,一幕幕不完整的痛苦又拼接在一起,试图唤回江挽的爱。
混乱的想法里,掠过李烬玦的名字,江挽刚出医院的时候还给对方发过一条短信,仍然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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