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地界越往南,秋冬日越湿冷。
这几日天越发寒,夜里平芜总觉得冷。若薇守夜时,也冻得发抖。
于是,她想让若薇晚上陪她一起睡在榻上,若薇听了,惶恐地直摇头。
这有什么不行,两个人挤一挤更暖和呢。
她不是朔月,只是个山村里长大的孩子,并不在乎什么尊卑贵贱。
平芜劝了她许久,若薇最终答应了,可还是只敢睡在床沿。
适应确实需要时间,平芜也不强迫她。
几日相处下来,两人更熟悉些。
白日里无聊,平芜瞧见篮子里有几团花花绿绿的锦线。
她来了兴趣,问若薇要不要打络子,还说自己打的梅花络特别漂亮。
平芜确实没说谎,幼时青姨教她打络子,还夸她学得快。
却没料到,若薇红着脸,说自己不会打络子。
于是,平芜兴冲冲地教若薇,两人一坐就是大半天。
平芜看着若薇手指翻飞间,顺利打出一个梅花络,满意地笑笑,十分有成就感。却没想到,殿门突然大开,进来一个宫女打扮的人。
那宫女穿着打扮十分气派,平芜正了神色,缓缓起身打量这不速之客。
“姜嫔万安。”宫女不情不愿地行了礼,看都没看平芜一眼,“奴婢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惜玉,淑妃娘娘差奴婢传个话,想见您一面。”
去倒是可以,这惜玉的行事风格一看就是深得她主子的真传,想必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我被陛下禁足于此,恐怕不能为了见你们娘娘,而违抗陛下的旨意。”平芜搬出南齐帝压她一头。
惜玉斜睨了她一眼,好似丝毫不怕平芜口中的陛下。
“这有何妨?淑妃娘娘是叶大将军亲女,陛下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自然不会干涉娘娘的决定。”
听完这话,平芜自然无话可说。
正好,她倒想看看这叶淑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那个雀扇,会不会是她安排的。
那宫女候在外殿,平芜回头看了眼若薇。
“你别去了,再打几个络子,我回来检查。”
若薇自从方才那宫女进来,便神色慌张、眼神躲闪,这些平芜都看在眼里。
她不愿让别人因自己涉险,有些事必须自己扛。
“那怎么能行!”若薇一咬牙,上前一步抓住平芜的手腕,“您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这么胆小怕事。”
平芜看着若薇那双带着关切的眼睛,垂眸笑道:“你可真傻。”
“这场面我能应付得来,你别忘了,我可是北靖的公主,淑妃不会为难我。”
话一说完,她松开若薇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出门前,还回眸笑了下,示意她放心。
———
到衍仪宫内时,平芜微微有些惊讶。
看这殿内的陈设十分华丽,丝毫不逊北靖皇后的居所。
不过想来也怪,之前听若薇讲过,叶大将军为助齐聿称帝,可是不惜一切代价,齐聿弑父杀弟,说不定也有叶大将军的参与。
这样看来,叶大将军的女儿进宫,合该封个皇后才对,怎么如今才是妃位,连贵妃都不是。
还没等平芜想出个所以然,淑妃传话命她进去。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平芜跪地行礼。
淑妃以手支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身边还有几个宫女在给她捏腿、捶肩。
她晾着平芜,转而抱怨了句。
“怎么磨蹭了这么久才来。”
这话问的是那个传话的宫女惜玉。
惜玉上前两步,接替了捶肩宫女的位置,瞥了眼平芜,添油加醋道。
“还不是姜嫔娘娘,竟搬出陛下来压您,不愿来呢……”
“是么?”
此时淑妃才舍得睁开眼,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下跪的平芜。
倒是个美人。
淑妃眸光闪动,有些不悦。
“惜玉姑姑定是误会嫔妾的意思了。”平芜自然知道这一趟少不了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
“嫔妾远嫁南齐,自然想同淑妃娘娘多多来往。只是陛下对嫔妾可能有什么误会,禁止嫔妾外出,这才没来拜见您。”
“至于搬出陛下来压您这话,更是莫须有的事。”
好个牙尖嘴利的公主。淑妃按了按眉心,心中的不悦更甚,面上却一如平常。
“原是这样,倒是我这贴身的丫头误会你了。”
淑妃勾唇冷笑,坐直了身子,命人给平芜赐坐。
“西京同你们北靖的上京城相距遥远,但朔月公主的名号,本宫可是早有耳闻。”
“人人都说姜嫔霸道、跋扈,今日一见,可见传言未必为真。”
“姜嫔真真儿是……圆滑、殷勤呢。”
面对淑妃的屡屡挑衅之词,平芜心底不但不生气,还觉得有些好笑。
倘若真的朔月在这儿,恐怕也会觉得疑惑,自己明明同淑妃没什么恩怨,怎么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平芜不着痕迹地抬眸,望向贵妃榻上的淑妃。
她很美,却是带着十足的攻击性的美,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神中总带着疏离与狠戾。平芜沉默片刻,觉得得罪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不是朔月那样的暴脾气,她可以忍。
“幼时不懂事,让淑妃娘娘见笑了。”
淑妃似乎是满意她的忍耐,乘胜追击道:“哦……本宫忘了,北靖快亡了,都沦落到送公主和亲才能短暂苟延残喘的地步,再蛮横的公主,也只能安安生生的了……”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宫女都捂着嘴,发出细微的笑声。
看你还能忍到几时。淑妃得意地盯着平芜。
平芜真的有些纳闷,这淑妃从前和朔月是不是有矛盾,这样看来,那个白瓷瓶还真有可能是她的手笔。
只是这时若不做出愤怒的表现,恐怕会令他人怀疑。毕竟再怎么说,朔月绝不是这种任人欺凌的性格。骄纵久了的人,要在短时间内学会忍耐确实是一件难事。
“淑妃娘娘对嫔妾的遭遇如此幸灾乐祸,是对自己的现状已经满意了么?”平芜故意做出愤怒的神色。
讥笑声停住,淑妃冷冷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隐隐有些安心。若是姜嫔一直忍耐不发,就说明她极有城府,那麻烦可就大了。
如今姜嫔拿话噎自己,确实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可见这朔月公主确实同传闻中一般,脾气暴躁,一点就炸。
“据我所知,淑妃是叶大将军的女儿。叶大将军为陛下登基立下汗马功劳,怎么他的女儿入宫,没封后就算了,竟连贵妃都不是,着实令人想不通啊。”
既然决定反击,那就找最痛的地方,一击制胜。
“不过陛下后宫只淑妃娘娘一人,可见用情至深啊。”
“你!”
这确实是淑妃的痛处。
齐聿登基前,分明是个任人摆布的蠢货。无论是谋杀亲弟,还是亲手弑父,他都言听计从。
却没料到,齐聿称帝后,性情大变,城府极深,还十分阴险狡诈,父亲差点拿捏不住。
之前懦弱听话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连带着自己进宫,父亲都没给自己谋得中宫之位,只安慰她徐徐图之。
“你冒犯本宫,可知该当何罪?”淑妃压住怒火,恐吓道。
惜玉使了个眼色,一早便躲在一旁的嬷嬷二话不说,反锁平芜的双手,将她摁在地上。
“淑妃原来是早有准备。”那嬷嬷膀大腰圆,手上布满老茧,十分有力,平芜挣扎不过,心中倒也不急。
既然腕上系蓝绳的雀扇是假的,那陆佑息口中的死士,说不定会在此刻出现。
“自然是掌嘴了!”惜玉撸起袖管,眼神狠辣。
不过是几个耳光,平芜受得住,只是陆佑息,可别坑了她。
平芜不卑不亢地仰头望着淑妃,眼神冷淡蔑视,令淑妃更加不爽。
“动手!”淑妃闭眼不再看。
“陛下到——”
是高公公的声音。
“陛下?”
“陛下来了!”
“怎么会!”
一阵短暂的慌乱过去,淑妃慌张地起身,果然看到一身墨袍的齐聿跨过门槛,冷着一张脸,看向被摁着的平芜。
随即,他面无表情的开口。
“这么大阵仗,是在做什么?”
齐聿怎么来了,平芜两眼一黑,心想怎么这么倒霉。
谁来不好,偏偏是他!
这样一来,自己不会被罚得更重吧。
淑妃也是满脸疑惑,要知道,齐聿可是从没主动来过衍仪宫。
难道是怕自己被姜嫔刁难?所以来给自己撑腰。
众人神思各异,纷纷对南齐帝行礼,乌压压一片跪倒在地。
“平身。”齐聿寻了个椅子坐下,眼神却没从平芜身上离开。
高公公立在一旁,摸不准齐聿打的什么算盘。
“臣妾本想和姜嫔妹妹说说体己话,却不知哪句惹妹妹不悦,姜嫔竟、竟攀污陛下和臣妾。”
淑妃恶人先告状,娇柔地歪跪下去,以袖掩面,泣道。
齐聿不动声色地睨淑妃一眼,微微蹙眉,心中厌烦,耐着性子道,“是吗?”
“我们娘娘向来柔弱,这是被逼急了才命奴婢教训姜嫔。陛下千万要为娘娘做主啊!”
主仆俩一唱一和,淑妃成功掉了几滴泪。
平芜觉得倒胃口,却有些怕。
她摸不清齐聿现在是什么想法,壮着胆子辩解道。
“分明是淑妃娘娘羞辱嫔妾在先,嫔妾只是以牙还牙。”
说完又觉得不妥,羞辱一词,不会惹怒齐聿吧……
“以牙还牙?”齐聿略一勾唇,思索道,“是个好办法。”
什么?
她一定是说了冒犯他的话了吧。平芜懊悔地握住发抖的左手。
只见齐聿起身,走近几步到平芜身前,一双黑沉的眸子令人窥不见他的情绪。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然将跪在地上的平芜扯起来。
平芜踉跄几下,险些站不稳,一双眼睛蓄满恐慌,不得不攀住齐聿的小臂,才得以站好。
“正好,孤有些事要私下问问姜嫔,就不奉陪了。””
他说这话时,一双凤眸微微眯起,仿若淬满寒霜。平芜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惊恐万分。
而后,齐聿看都不看淑妃一眼,拉着平芜离开衍仪宫。
竟然就这么走了,衍仪宫中,人人心思各异,看向淑妃的眼神,莫名带了些同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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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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