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城郊,皇陵。
顾呈来到京城的时候还是炎炎夏日,如今夜风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
趁着守卫换班空档,顾呈身穿夜行衣,腾挪几次,就找到了目的地。
仁孝诚太子顾承祚之墓。
与其太子妃的合葬墓。
顾呈倒是不曾想过佑安帝会给自己这么一个谥号,充满了被忤逆后的恼羞成怒。
还是随葬帝陵。
好像这样就不丢人一样。
其他人应该还是觉得丢人的,不然七弟继位以后,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将关于他的事情都删改掉。
若不是这半个月来找了些故人的后人,从留下的只言片语得到了些消息,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前世是否真的存在过。
现在亲眼看到,前世种种今生一切都落到了实处。
就是极致恨意之后,心中竟淡淡遗憾。
留下的记载太少,他前世好不容易活到二十九,用命才换得的一个太子妃,却连太子妃如何姿态入殓下葬都不知。
太潦草了。
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顾呈找了旁边一处草地,挖了个小坑将随身带着的锦盒埋了进去。
“这个就当作聘礼了。”
顾呈拍了拍埋好的小土坑。
“虽说迟了百年,但有些东西不能少,不过表兄我要造反,缺人缺钱缺粮,只有这个能挪出来给你,谁让你当初没有把这柄扇子带走呢?
为了造反,我可是将自己也卖了。
所以也别嫌少了。”
“你若是不高兴了,待我成事,追封你为皇后可好?”
顾呈突然勾起一抹笑,自顾自回答起来,“自然是好的,谁让你欠我的呢,我说什么都好。”
“你当初不听话来了,自作主张丢了命,欠了我第一次。”
“我用命换了赐婚,你欠了我第二次。”
“你欠了我这么多,就得生生世世都跟着我的……”
顾呈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所有话语都尽数消散在了夜风之中。
顾呈连夜赶回尚书府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上午,虽是风尘仆仆,但在其脸上看不到任何疲态。
“呈儿你这是去哪了?可让为父好找!”刚进门,就见到了顾樾山等在院子,对于顾呈不声不响就出去不见人影很是不满,可这点不满之色也只是停留了片刻。
随即就堆满了笑。
“这是长公主府上秋日宴的请帖。”
“秋日宴?”
这个宴会顾呈知道,目的很简单,就是给贵族圈各府里的男男女女保媒拉纤。
除去长公主自己的那几个好友,请的都是些家中有适龄公子小姐的人家。
他们尚书府原本也在邀请之列,只是皇帝突然赐婚,打乱了安排。
“镇国公府上刚命人送来的,说是明日世子同未、婚妻一同前往捧场。”
未婚妻这三个字顾樾山说得有些艰难。
哪怕是不待见的儿子,就这么给嫁出去了还是叫他心里不舒坦。
可见顾呈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不用糟蹋小儿子的窃喜顿时盖过了不适。
“那看来谢世子身体大好啊。”顾呈了然。
难怪顾樾山这么积极。
半月前他的拜帖入泥牛入海,派去送点药材的下人直接被拒在了门外。
急的顾樾山恨不得亲自去看,又担心镇国公不会给他这个亲家的面子。
纠结来纠结去,半个月过去了。
不过他这么激动,应该不单是镇国公府来消息。
想着,顾呈眯了眯眼睛,直接道,“父亲在应承下请帖的时候,特地提及了我是吗?”
顾樾山被顾呈骤然戳破,表情微讪,“总要说清楚,以免镇国公府上以为顾家不满,闹出误会可就不好了。”
“哦,我明日会准时赴宴的。”
顾呈就知道还有这点缘由,确实是顾樾山能做出的事情,随口应下,便抬手送客。
谢时、不,镇国公府的态度让顾呈有些琢磨不透。
既然是同意这个婚事,大可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
没必要去什么秋日宴。
相邀同去,也可以直接登门,而非现在这样派人送来请帖。
此举有点试探意味,又像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表现什么。
偏偏人来的时候自己不在京城,没有亲自接触,实在是无法做出精准的判断。
“看来只有等再见到谢时,才能明白他们葫芦里面卖着什么药了。”
顾呈叹了口气,这时候倒希望谢时犹如传言中那般了。
不管是命不久矣还是无知莽夫,都容易解决。
“阿嚏——”
“谢时?”
镇国公府上,谢时的书房第一次迎来这么多的人。
拖刘玉赐的福,他们这一群玩得好的纨绔们在谢时当街吐血第二天就都知道了谢时被‘一棍子开智’的神迹,在知道谢时能下床以后,就勾肩肩搭背背得翻墙进来了。
加上刘玉赐那个文弱的,一共五人。
定安侯家小公子申展柏,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家老大钱尚,兵部侍郎家二公子李鸿飞以及镇国公部将抚远将军之子司开诚。
不过他们可没瞧出谢时身上有啥神乎其神的东西,还是一样的嚣张,不好惹。
真要说,那就攻击性更强了。
野心勃勃的。
而且十分不客气,他们刚进来不等坐下,就被安排了一堆任务。
调查谢世子的未婚妻。
咳,这种可以满足他们八卦之心的事情怎么能算任务呢!
这叫替好兄弟把关!
这一查,就是半个月。
“没事,可能是被人念叨了。”
谢时看着桌上散满的纸张,冷笑了下,“说不定就是这位顾大公子呢。”
“人不可貌相啊,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顾乌龟,还能有这么能耐的一个儿子。”申展柏啧了两声,“六家商会,三条要道,横跨四省的生意。”
“小瞧了顾乌龟了不是?他在京城是缩头乌龟,但在祖籍老家可是神气的很。
不过顾大公子仅仅借着尚书府的名义能组建起来这么多生意,心机城府缺一不可。”
钱尚紧跟道。
“我倒是觉得商会这些是小道,这三条要道,问题可更大,要不是鸿飞谨慎,还未必能注意到。”司开诚指了下其中一份资料。
“怎么说?”
“与其说他把持了三条要道,还不如说是那三条要道旁边的山匪就是他的人,看似金钱开路,这些当家卖他一个面子,实际上都是顾呈的人。”
“有这么邪乎吗?”
申展柏不太信,怎么说也不过是个才十八岁的年轻人,又是从小被赶出去的。
就是天赋异禀,也太妖孽了。
“那些山头各自为政,更有摩擦,但是令行禁止,路数隐约还有些相似,不可能是单纯的山贼,而且这里是我和开诚亲自去查的时候遇到的,感觉不会错。”
李鸿飞是这群人中话最少的,但从不无的放矢。
这里面单是一条就很令人吃惊了,加起来,叫人不免多想。
“既然如此,此人还一幅因为赐婚,替嫁才被接到京城的懦弱好欺的模样,目的太不单纯了吧?”
“八成就是冲着谢时来的。”
“此人可不是软弱可欺。”谢时手指点在画像上,“我见过他,他也应当认出了我是谁,但是丝毫不让呢。”
“还有这种事?”
“总不能是欲擒故纵吧?”
“不过谢时,你是什么时候遇到此人的?”
司开诚言语犀利,直接问出了众人最想知道的事情。
谢时:“……”
刚才顺着直接说出来倒也就算了,可是这几人同时盯着自己询问,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为了一份糕点差点打起来,听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哦——”
“哦!”
“哦?”
“不太对。”
“谢时你——”
“啧,你们这群人要是没事做,就提前带人去长公主府上安排点人,安排点意外,明日我要在那找点东西,不能有人打扰,知道吗?”
谢时当即十分无情的将这些人打发了出去,有空关心些有的没的,还是太闲了。
狐朋狗友们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得从围墙翻了出去,院子总算是恢复了安静。
他的这些纨绔朋友到底是出于好奇去调查的这些,时间紧,能查到的其实不算精细。
但是摆在明面上的就已经令人咂舌,暗地里还有多少势力?
作为一个逆贼,谢时敏锐的感觉到顾呈所经营的一切的敏感性。
那么此人应下替嫁的事情,大概率是冲着镇国公府的势力。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为达目的,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嫁出来的。
那么,现在问题则是,他谢时是否要选择这么一位盟友?
表兄的死因让他心中大恸,却也激起他的斗志。
随便一个暴君、昏君就能以自己的喜好来命人记录,删改他表兄的存在,皇室觉得难堪,就可以抹除痕迹。
凭什么?
无论好与坏,都是他表兄用命换来的。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不能登那高位,由他来写表兄?
他了解父亲,虽然渴望权势,但对于是否要背着谋朝篡位的骂名,尚且犹豫。
他的资本,绝大部分在于父亲的兵权。
只有与这个盟友联合,才能将父亲拉下场。
很好,选择很明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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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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