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大壮那小子打岔我，不然我早就洗完脸了。”
孟清言试图为自己两天没洗脸找借口。
齐玉尘失笑，他双肩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是极度忍耐后的效果。
“喂喂，”孟清言戳着齐玉尘的脸颊，直把那张干干净净的俊脸戳出一个梨涡，“你还笑话我，没见过不洗脸的帅哥吗？”
齐玉尘噗嗤一声笑出声：“见过，这不就见识了么？”
孟清言龇牙，抬手就要挠齐玉尘的痒痒，结果魔爪还没碰到人，就被齐玉尘一手抓住两只手腕，他挣了挣，居然纹丝不动。
不至于吧？
孟清言满头问号，他这会儿虽然是个低血糖的菜鸡，但齐玉尘瞧着也没比他强壮多少啊。
他正想着，下一秒，光滑微凉的触感就轻柔地覆上他脸颊。
“不气了，我给清言擦擦。”
齐玉尘撩开自己的袖口，用干净的里衣仔细给孟清言擦着脸上的脏污，很快，浅色的布料便沾上深色的泥污和发干的血渍。
孟清言一时有些晃神，随后闭上眼睛享受齐玉尘的贴心服务，搭在床沿外的长腿惬意地晃悠起来，这么温柔又体贴的翩翩公子，是他对象啊。
厨房里，灶堂中的火烧得正旺，德叔竖着耳朵在门口听得用心，片刻后又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回来继续炖他的鸡。
“对了，碎骨补断货的事，张大夫之前有跟你们说具体原因吗？”
孟清言直觉要是这位药材只是普通断供几天，张大夫不至于特地跟他提这一嘴，但偏偏张大夫有这个举动，这就让孟清言不得不多想了。从他这些年的就医经验和见闻来看，出现对病人病情的重大影响因素时，医生总是会向病人家属特意告知一下的。
而他现在就是齐玉尘最亲密的家属。
果然，就见齐玉尘蹙眉解释说：“是被当地驻扎的军队买走的，不止这一位药材，整个清水县，甚至是整个永州的各种伤药恐怕都正紧缺。”
孟清言心里一跳，军队大量采购药材，这不就是在储存战备物资么。
“难道大越要打仗了？”
齐玉尘叹气：“这些年断断续续一直在跟周边各个交战。”
孟清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要完，穿到战乱频繁的动荡朝代了，而且新帝还是个一边打仗一边抓前线将军家属的蠢毒货色！
温热的掌心覆上孟清言因为血糖偏低而发凉的手背，齐玉尘声音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清言不必害怕，有两位兄长在，他们一定能守住大越。”
孟清言十分感动，就差没当场飙泪。
我的齐三少爷，那两位手握兵权却至亲被害的兄长才是最不稳定因素啊，孟清言在心里高声呐喊。
孟清言不得不承认，他一个现代人，居然在为国为民的思想觉悟上输给了齐玉尘这个古代封建上层阶级子弟，实在是为现代同胞丢脸。
他心疼地看向齐玉尘，视线最后落在那双重新包扎过地腿上。
这般光风霁月的公子，若是当真一辈子留下腿疾，甚至从此不良于行，恐怕齐玉尘心中是万般不能接受的。
孟清言简直不敢多想下去，不，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办法总比困难多，”孟清言打起精神，“不行还能去别的地方找，世界这么大，总不能全天下的碎骨补都被收走了。”
齐玉尘没想到孟清言从始至终一直在担忧他的伤势，心中自然感慨万千。
“钰昨晚所说绝无虚言，就算此生再也无法站起，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在便绝不妥协，所以清言大可放心。”
孟清言眼珠转了转说：“放心，我当然放心。”
他翻身下床，结果脚刚落地还没站稳，脑子里便是一阵眩晕感袭来。
“当心！”
好在齐玉尘又捞住了他。
孟清言赶紧撑着齐玉尘的肩膀借力，甩甩脑袋等这阵眩晕感过去后，这才尴尬地说：“哈哈，我以前不这样的，身体倍儿棒。”
齐玉尘：“清言阴虚两亏，需按张大夫的房子好生调养。”
孟清言知道“阴虚两亏”就是是低血糖的意思，但他们现在的身家可不允许他慢慢休养。
不缺钱不知钱重要，孟清言深感德叔他老人家真是不容易，本就贫穷家庭现在还要多上一个花钱的口子。
不过钱也不是说挣就立刻能挣回来的，孟清言把事情按下暂时不提，至少眼前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
“你不知道，我今天可厉害了，在山上猎了好几只野味，分几只给帮忙的几个小孩做谢礼，还剩……”
孟清言正朝齐玉尘兴奋地比划着，原本亮晶晶的双眼差点失去光彩，他是被救回来了，但他猎的那些野味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呢。
“清言确实厉害，就算村里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上山一次也不一定有那么多收获，倒是多亏那几个小孩在山上帮忙看护你，又有齐木匠家的小哥儿来报信，我和德叔才知道你出事的消息。”齐玉尘一眼看出他的担心，笑着又说，“你的猎物也不用担心，你那几个小弟都帮你带回来了，没受伤的都让德叔关在后院的菜园子里。”
听到自己猎物还健在的消息，孟清言都顾不得齐玉尘调侃他一个大人跑去忽悠小孩给自己当小弟的糗事，得意地跟齐玉尘显摆。
“那是，也不看看我孟清言是谁，今天只是稍稍露一手而已，用的小孩习箭的弓，以后换个趁手的我还能猎更多。”
不过孟清言也知道今天只是他运气好，最近季节时宜，外出活动的野味比平时多，而且因为附近几个村子没有厉害的猎户，这才让他侥幸得手几次。
“看来日后有机会要向清言请教一番。”
齐玉尘十分捧场地又夸了他家夫郎几句，随后将弓箭的事暗暗记在心里。
孟清言这才想起来齐玉尘这个京城公子哥大概率是精通君子六艺的，再不济也至少观摩经验丰富，自己这个现代人那点箭术本事在这个古代公子面前恐怕不太够看。
他干咳一声，完美地掩饰住自己瞬间的尴尬，拿出可以得奖的演技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
“今天确实也多亏有马儿他们在。”
不然他一个人晕倒在深山老林里，能不能全手全脚地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对了，我今天狩猎用的就是马儿的弓，他爹的木匠手艺还挺精湛，过两天我给你搞个好东西。”
见孟清言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齐玉尘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何物？”
孟清言笑得眉眼弯弯，结果说出的话半点也不心软：“不告诉你，这可是给你的惊喜。”
齐玉尘非但不恼，反而纵容又配合地说：“好吧，我便等着清言给的惊喜。”
不过他确实好奇这个“惊喜”到底是什么，他家夫郎刚才既然提到齐木匠的手艺，那这东西必然跟木匠活有关。
眼见齐玉尘的好奇心已经被吊起来，孟清言好心情说：“我去看看德叔今晚做什么吃食，顺便去给马儿他们道个谢，玉尘在屋里等我。”
齐玉尘当然没意见：“早去早回。”
孟清言出房门后直接去了后院，德叔正在后院门外的荒地上处理猎物。
后院里虽说有个菜园，但里面除了快比人高的杂草以外别的什么都没长，多亏先前扔进去的野鸡野兔吃了些下去，孟清言才勉强在茂盛的杂草中看到一条德叔刚开出来的小路。
听到他过来的动静，不等他开口，正在给烫好的野鸡拔毛的德叔已经主动说：“少夫郎，今晚炖野鸡可好？刚好还有几枚野鸡蛋，可以一块儿煮了。”
“行啊，德叔看着安排。”
孟清言在现代可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但古代官宦之家的管事亲自下厨他也是第一次见识，这可让他期待得很。
只是等晚饭吃上又柴又硬还没味儿的白水煮鸡块时，孟清言彻底沉默了，这厨艺还不如他自己来呢！
不过，这会儿孟清言还在一边期待着今天丰盛的晚餐，一边往几个小弟家中走动，齐马儿家是最后才去的。
他还在齐马儿家外的乡间小道上，就远远望见淡白的炊烟从马儿家茅草搭盖的厨房里升起，归巢的乌鸦在半空中声声叫唤，与之相呼应的是田野间呼朋引伴撒欢乱跑的三两只大犬，光是看着都让他不由心情大好。
昏鸦，斜阳，炊烟，吠犬，这可是好多导演都喜欢抓拍的空镜。
孟清言颠了颠手中的荷包，里面装着整整三两银子，是德叔刚才在后院时给他的，说是早上那套嫁衣卖了足足六两。
本来他是不打算要这笔钱的，六两银子给齐玉尘治腿伤恐怕不够，更何况只剩三两呢。
可想到自己打算给齐玉尘制备的工具，孟清言又把银子暂时收下了，总不好白找人帮忙，缺的银子只能他后面想办法赚回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方剪裁仔细的布块，看着上面用木炭画出的一个个图形不自觉唇角上扬。
等过几天这个东西做出来，齐玉尘就能出行自由。
“汪汪汪——”
正想得出神，孟清言突然听到一阵恶犬狂吠的声音，他猛地一抬头，就见那只原本正在田里处对象的土黄色大狗满脸凶狠地朝他狂奔过来。
孟清言两眼一闭，天要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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