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特助这头开着免提,孟敬珩从电脑屏幕上的资料中分出神听着他们对话,手腕上包着纱布,但丝毫不影响他动作。
“我这就回燕城。” 傅孟怜电话里没有多问,平稳语气中藏着熟稔之人才听得出的慌张。
陈特助立刻道:“我给您订机票。” 其实打电话之前,孟敬珩就嘱咐他看好了从江城最近一班回燕城的机票。
孟敬珩眼睛垂下去:“一会她来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清楚吧?”
“您放心。”说完就退出了病房。
孟敬珩难得盯着手机屏幕出了会神,才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没再多言。
他的手机屏保一直是一张海浪上颠簸的小船,是某年他和傅孟怜去某个海岛度假时妹妹拍下的。
傅孟怜搭乘次日最早的航班,只身回到燕城。她赶到医院时天光已经大亮,陈特助在楼下等她带她去孟敬珩的病房。
电梯迟迟不来,傅孟怜心焦道;“到底怎么回事?”
“孟总昨天去谈项目,在合作伙伴公司停车场碰到一个闹事的,冲上来伤到了孟总....”
“怎么就这么巧碰到这种事?”两个人进入电梯,傅孟怜警觉道。
“我们也觉得不对劲,警方正在立案调查...但孟总这两年太显眼,确实树敌不少,我们也会....”他声音渐低,似乎有些愧疚。傅孟怜点头:“劳你们费心了,但是我哥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她先去了下医生办公室问过情况,随后两人来到孟敬珩病房前,陈特助朝里看了看,傅孟怜等不及,直接推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床边挂着点滴,病床上那人静静阖着眼,梦里眉头紧拧,面色是失血的憔悴。傅孟怜回头冲站在门口的陈特助挥挥手示意自己在这就好,背后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清晨静谧的光线中,傅孟怜站在床边仔细端详哥哥。惊觉孟敬珩这两年的五官轮廓愈发清晰,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时的清丽,变得深邃俊美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孟敬珩鼻梁和唇角,却见那人眼睫颤了颤,突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回来了。”因为一夜不曾开口,声音还是低哑地,“江城这么好吗?去了一个月杳无音讯的。”
傅孟怜忽略他语气里那点怨艾,若无其事道:“江城好不好你该比我清楚。”
她语焉不详,或许是因为那是他的家乡,或许有其他原因。
“还在生我的气?”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傅孟怜在江城呆在剧组里的一个月里,很少联系孟敬珩,两个人偶尔发消息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其实绯闻的事发生在她毕业典礼之前,那事已隔了很久,两人风波后还一起飞了M 国,回国后甚至相约去给傅孟怜母亲祭扫。
“我...没有....”
“那你...”孟敬珩自小要强,是绝不能在妹妹面前露出一点脆弱疲态的类型,可这两年却反过来学会了撒娇示弱。傅孟怜看见他掉下去的嘴角,突然有些无奈。因为看过哥哥争强好胜的少年时期,也知道他成年后城府深重的样子,他露出现在这种可怜的表情,更让她无所适从。
她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掀他的被子:“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了?”孟敬珩想伸手压被子,可根本使不上力气,于是傅孟怜又掀开他的病号服,纹路分明的腹肌上方,右侧肋骨横陈一长道包扎痕迹。她鼻子发酸,泪水就要落下来:“怎么伤成这样,有人冲上来都不知道躲吗?”
“不疼的,只是皮外伤。”孟敬珩不再追根究底,抬手去刮了下傅孟怜鼻尖,“看过我了,一夜没睡,你回家去休息会吧。”
“我才不要。”傅孟怜用脸去贴他的手,发丝掉在孟敬珩的手腕和掌心,“医生什么时候来查房,我要看着你好好住院...我一走你一定会让跑回去工作的!”傅孟怜最了解他,走之前直接给贺以旋打电话请了一周假期,说家里人住院了实在走不开。
“我病房查房时间可以预约,没有预约和呼叫他们不会来。”孟敬珩指了指旁边陪护的那张小床,“床品都是新的,卫生间里有洗漱用品,如果不走就先睡会吧。”
最后还是傅孟怜先让医生看过孟敬珩情况,傅孟怜再三确认并无大碍,她才决定休息。大概是忧思过重,即使孟敬珩在旁,她这一觉也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有哀哀的低泣,又梦到少年时代的孟敬珩只身在江城昏暗的楼梯巷弄中迷路,梦中她没有实体,只好看着孟敬珩的背影走街串巷,似乎在找什么人。她奋力跟着,却还是要被丢下。最后,眼看着孟敬珩在嶙峋的楼宇缝隙中,迎风走向黑黢黢的天台边。
“别再向前了。”她无声地喊,正在焦急间,那人突然回头,她心中剧震,那张脸竟是....谢星澜。
“醒醒,怎么了念念?”她感觉到有只温暖的手落在自己脸旁,气息熟悉。
梦里那张脸冲击力太强,傅孟怜心有余悸,一睁眼,两道泪水竟然没入鬓角,原来这个梦让她蓄满了眼泪。
“我做了梦。”她嘶声道。
“什么?”孟敬珩没听清,弯下腰来凑近她,委屈没来由将她淹没。她伸手挂住孟敬珩的脖子,像小时候无数次一样。
孟敬珩很自然地回抱住她,手穿过她的背下方微微发力,将她搂进怀里。鼻尖碰到他的病号服,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你的伤!”
“已经不疼了,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本来说是三天就可以回家静养,其实那伤口反复裂开两次,孟敬珩彻底出院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这一个星期,傅孟怜除了偶尔回家取些东西,几乎寸步不离陪着孟敬珩,连工作都在医院远程处理。从她上大学开始,两人很多年没这样长地朝夕相伴过,那些无声地隔阂似乎真的默默消失,他们又亲密无间。
孟敬珩正式出院,是因为第二天要去临市出差,傅孟怜坐在衣帽间里收拾行李,孟敬珩刚洗完澡擦着头发来她房间。
“要陪我去出差吗?”他靠在门边问她。
“哥哥!我不是闲人,我需要工作!”她挑起来眼角,抬眼看她,头发随意挽在脑后,一丝掉在透明框眼镜旁。
“哦...被你陪习惯了,以为自己真有个小挂件了。”他看起来好失望。
“这是我的第一部戏,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并没有和孟敬珩细讲过她写小说的事,只说是去给好朋友的电影做监制。
“什么时候结束?要我去江城接你吗?”
“还有一个多月吧...”她放好最后一件衣服,合好了箱子,“接我...没必要啦,我到时候会和以旋他们一起回来的。而且中间有事,我可以随时飞回来。”
孟敬珩抿了抿唇,瞳色幽深,默了会才道:“念念....剧组里是有什么我不能见的人吗?。”
傅孟怜突然没来由地心虚:“怎么会!”她回身去把行李箱放在角落,稳了下心神,心下有些恼,他管束自己总是这样理直气壮,却从来没有像自己解释的“义务”。思及此处,她回身去看他。
“而且,什么算是哥哥不能见的人呢?”
哥哥两个字念的好重。可谢星澜的眼睛却出现在他眼前,透明的,灼热的眼光。她不自觉拿来同眼前的孟敬珩比较,眉眼,身量,气质,反应过来又猛地止住念头。
孟敬珩看着妹妹在自己眼前神游,眸色发沉,目光紧紧锁着傅孟怜。
傅孟怜声音又软下来:“那是我工作的场合,除了以旋,还没有人知道我是傅家人。”过去知情的还有那个制片人张程亮,但他已在开拍前被傅孟怜做主换掉。
“我也不是傅家人啊。”孟敬珩勾勾唇角,半真半假道,“他们能猜出来什么?”
傅孟怜知道孟敬珩说这话没带太多情绪,心下仍不舒服,凑上去晃哥哥的手臂:“可你是我家人。”
讲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心下一空,“孟敬珩”这三个字,于她向来有无比复杂的意味,可此刻讲出“家人”二字,却有种如释重负,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在悄然流逝。
孟敬珩低头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是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