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后，傅孟怜回到公寓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手机屏幕堆了几条消息。她先打开最近两条傅孟白的，来自十分钟以前。
“我落地了，先去酒店。”
“你肯定在睡觉，醒来了联系我。”
再是孟敬珩，是她刚到家给他发过消息之后的回复：“下午别睡太久，我晚上时间排不开，自己吃点东西。”
她眉头微蹙，他明明知道傅孟白今晚到的，分明就在躲他。
最后的消息是谢星澜，她看了一句就笑起来。
“昨天公司找我谈解约的事，王俪老师和贺导都说电影制作周期应该能等到我合约顺利解决。”
又隔了几分钟，他又发了一句：“好像认识你开始，我就特别好运。”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一分钟，没想好如何回复。翻了个身把脸放在枕头上给亲哥打电话。
傅孟白那边接起来很快：“醒来啦？”
“你干嘛住酒店，那么嫌弃我的吗？”
“马上要走了，你屋子里都打包差不多了吧，不适合接待客人嘛...”
“客人您借口可真多！别说我这里本来就有三个房间，再说地板也不是不能睡。”
傅孟白刚去外面读书那两年，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在伦敦只住得起很老的公寓，傅孟怜圣诞节去看他，两个人便把被褥铺在客厅地板上，晚上围在壁炉前裹着被子喝热红酒。
她不知道两个哥哥到底在执拗什么，本以为这次会是久违的破冰时刻，却毫无进展。
“你来N 城到底做什么啊？”
傅孟白听出妹妹语气里的抱怨：“乖啦，当然是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想吃什么，我晚上带你去好不好？”
她还是脾气上头，不想搭话，心思游弋，手指在手机上随便乱划，进入谢星澜的对话框，又点开他的朋友圈。
“傅孟怜？”傅孟白试探到，“阿念？”
傅孟怜戳戳戳，先放大谢星澜的朋友圈封面，是在一弯夜晚的江水，城市的灯火在远处，作为模糊的背景，近处是一抹晃动的月色，在天上，也倒映在江水里。构图氛围都很好，看起来像他的家乡江城，她随手点了个赞。
看傅孟怜半天没声音，傅孟白使出杀手锏：“念宝...” 尾音九曲十八弯，听得傅孟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啪一下锁上屏幕。
“啊啊啊啊，嗲死了傅孟白！不许这么叫我！”
“终于肯理我了，多可爱啊念宝。”
“可爱当然是可爱，可你叫的好恶心！”
那边传来一串不可抑制的狂笑，他笑断断续续道：“车处理掉了吗？没有的话，你开车来接我咯，N 城东道主。”
傅孟怜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跳起来穿衣服。
其实她心里清楚，傅孟白其人敢爱敢恨，也最重情义。孟敬珩状似温和有礼，却是个冷心冷肺。他们之间主要的问题很大可能出在孟敬珩身上，她不想苛求傅孟白太多。
她见到傅孟白的时候，那人扣着棒球帽，身上挂着oversize 白T和拖地牛仔裤，虽然肩宽腿长，面容清秀，可让不认识的人看了任谁也猜不出是那个坐在金色大厅里开独奏会的华人钢琴家傅孟白。傅孟怜摇下车窗喊他上车，看他关车门，系安全带，总觉得他又瘦了些，腕骨突出。
兄妹两人，傅孟白是像妈妈多一些的那个，容颜清丽，漂亮得如烟似雾，而傅孟怜明艳佻达，鲜□□黠，有点傅远之年轻时的样子。
边开车，傅孟怜边分神去看傅孟白：“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 ，胃还好吗？最近是不是又睡不着觉？没有在继续吃安眠药吧？怎么感觉比起来前一阵又瘦了。”
今年春假的时候，傅孟白来北美找她，两人去坎昆住了一周。回来的时候傅孟怜晒成微微的小麦色，很健气很活力，傅孟白却还是没有什么血色的瓷白。那时到现在也不过小半年。
傅孟白把她的脸推过去：“好啰嗦啊...好好开车！”
两人找了家常去的餐馆，坐在露台上，迎着车水马龙的阳台街景，看行人们匆匆归家。
“这次就打算回国了？现在有想做的事啦？”傅孟怜咕嘟咽下去一口餐前酒，看得傅孟白笑起来：“你真的喝什么东西都是这样。”
“一会你开车哦...”
“你叫代驾好了。”傅孟白也喝下去一口。
“那叫孟敬珩...”
傅孟白不置可否，根本不接话，她再说什么都不接话。傅孟怜喂喂半天，对面跟入了定似的，她只好服软，转移话题：“我现在应该有点想做的事情了。”
“那个电影吗？”傅孟怜前几周和他打电话的时候提过。
“是的，前几天回去定了主要选角，陪以旋敲定了下制作的班底。”
傅孟白撑着下巴等她继续说下去。
“还有，家里不是最近买了恒星娱乐，我应该会去做执行董事。”她抬眼对上傅孟白的眼睛。
傅孟白神色微微一凝：“是不是爸逼你接手家里的事...”说了一半他自己又推翻，“但娱乐公司又只是边角料，让你接这个也没意思。”
“没有啦，别担心，家里那摊事还有....大哥呢。”
傅孟白自己绝不妥协接傅远之的班，知道妹妹留在家里只会压力更大，他不希望自己的不妥协影响妹妹，因此一直在鼓励妹妹做自己喜欢的事。
“你知道的，我不排斥那些。”傅孟怜宽慰他，“更何况，还有大哥顶着呢....”
“他...”傅孟白这两年提起来孟敬珩态度不像前几年那么激烈，只冷冷地像陌生人，“怎么可能真让他接班，你爸那个刚愎自用的性格，从来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
傅孟怜沉默不语。
“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傅孟白嗤笑一声，谈到孟敬珩神色愈发漠然，“也可能，是我从就不懂他。”
服务生欠身上菜，傅孟白收了声看向街景，傅孟怜手旁的电话响起来，是恒星她打算派给谢星澜的经纪人。这个时间国内刚刚上班，对方简明扼要讲了签约进展，又问傅孟怜有无其他指示。
傅孟怜看着傅孟白低头去戳碗里的菜叶子，想了想问电话那头：“你们有和他本人见到面吗？他本人意愿如何？”
“他态度没有很明朗，只说要再考虑下。”
“没关系的，好好等等他吧。顺便问问他还有其他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谈。”
“他问了恒星为什么要去签他。”
“嗯，按之前讲的你们随便圆过去，不要提到我。”
那边笑笑：“傅总说的我肯定记得。他资质确实好，外形还是专业在新生代里都算得上拔尖。恒星的小生梯度断档很久了，也许培养他能填补这个空缺呢。”
傅孟白眼看着妹妹低下头盯着牛排笑起来，笑得一脸“慈爱”，伸脑袋想凑过去听电话里在讲什么，只断断续续听到什么谢，什么培养。他不明所以，等到电话挂掉，八卦道：“什么什么？傅总这是要做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签位艺人...”
傅孟白眼睛转了转，朝傅孟怜伸手：“刚准备接手公司，就管签艺人这么细节的事，不太对劲哦。那个小艺人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那只手被傅孟怜打回去：“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我的电影男主角。”如果这世上有谁最了解孟敬珩，同时也最了解傅孟怜，很不巧，非傅孟白莫属。而最能猜测到《声》的主角景涣原型何在的人，除了作者本人，可能也只有傅孟白。
只是有些事，他们一直心照不宣。
听到这里，傅孟白果然收了手，忽略傅孟怜那心虚的小表情，装作若无其事道：“噢...那是签过来更好些，万一就捧红了呢。”
“《声》是文艺片啦，院线上不上都另说呢。”傅孟怜笑起来，“我只是觉得...他之前那家经纪公司太磋磨人，路见不平一下罢了。”
“不仅路见不平，还要做田螺姑娘做好事不留名呢。”傅孟白撇撇嘴，“我听了都要为那小子感动死了。”
“他是个很有自尊的小孩，我签他是真的觉得他有价值，不想让他觉得只是人情。”
傅孟白敲了下妹妹的额头：“你还是小孩子呢，还把别人当小孩。”
在几天后的毕业典礼上，孟敬珩和傅孟白隔了几个人坐在底下看傅孟怜参加仪式，连送妹妹的毕业捧花各自一份，选花审美大相径庭，毫无交流。他们被傅孟怜拉在一起拍三人合照，为了端水，傅孟怜两束花都抱在手中，把她的脸都遮住大半。
典礼结束当晚，孟敬珩就飞去西海岸开会，傅孟白也在第二天早上离开，傅孟怜和他见一面不容易，明明前一天晚上毕业 party 开到两点多，依旧早上七点半爬起来送他下楼。傅孟白看她眼睛睡眼惺忪和自己打招呼，内心柔软，摸着妹妹的发顶说下两个月回中国的音乐会巡演已经敲定，到时候还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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