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重手掐了把陆塬的腰侧。
“斯哈——”陆塬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腰身本能地一缩。这具身体如今变得异常敏感，寻常的触碰都时常能激起一阵战栗，更何况是这样带着情绪的力道。
“有那么疼吗？”秦卓渊语气发狠，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你就是故意装可怜骗我，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了。” 话虽如此，他掐在陆塬腰侧的手，不敢再多用一丝力气，反而掌心贴合着腰处轻轻摩挲。
陆塬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清晰地看到那双凤眸里翻涌的，不仅仅是怒气，更是难以掩饰的偏执与狂乱。两年不见，他竟被心魔折磨到这种地步？陆塬心中微沉。当初借用夏小谷的身体，虽也能感知到秦卓渊灵台心魔深重，几乎占据了大半。
“别！”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又升腾起来，陆塬不欲与他多作纠缠，身形一闪，再次没入悬浮在半空的无相水的水球中。冰凉剔透的液体瞬间包裹全身，有效地缓解了那难以启齿的不适感。他轻轻喟叹一声，此刻终于深切体会到，为何夏小谷那般喜欢将自己泡在无相水里。
“水月！”秦卓渊看着他躲进那层水幕之后，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心头火起，徒手拍打着流动的水帘，水花微溅，发出清脆的声响，“耍无赖是吧？快放开禁制，让我进去！”
“不要。”陆塬果断拒绝，声音透过水幕传来，带着几分闷意。他蜷缩在水球中央，墨发如海藻般漂浮，衬得脸颊愈发白皙，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秦卓渊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这可是你不愿意出来的。”
话音未落，他指尖雷光闪烁，一道细密的雷网凭空出现，瞬间将整个无相水球包裹其中。噼啪作响的电弧在水球表面游走，发出滋滋的声响，却因无相水不导电的特性，丝毫伤不到内里的陆塬。
“这无相水果然是好东西。”秦卓渊见状，不怒反笑，嘴角勾起一个近乎灿烂的弧度，“既然雷法隔着无相水伤不到你，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竟真的用雷网牢牢裹住水球，随即召出本命灵剑，纵身一跃，脚踏剑光，拖着那颗载着陆塬的水球，径直离开了这处临时藏身的秘境，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云天宗方向而去。
水球内，陆塬望着前方秦卓渊御剑的背影，少年身姿挺拔，衣袂在高速飞行中猎猎作响，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执拗，他心中五味杂陈。
剑光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越过云天宗重重山门，径直落在了战剑峰，秦卓渊独有的那座僻静小院中。
“到了。”秦卓渊收起灵剑，撤去雷网，回头看向陆塬，笑容明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掺杂质的热忱。他本身长得极为俊俏，这般发自内心的笑，足以令人目眩神迷，“这下你总该出来了吧？”
陆塬收敛心神，依言收起无相水。许是在水中待得久了，又或许是方才思绪纷乱，脚落地时竟微微一软，踩空半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秦卓渊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地将人捞进怀里。温香软玉满怀，带着无相水清冽的气息，让他心神一荡。
道谢的话尚未出口，就听到头顶传来秦卓渊带着几分得意和促狭的声音：“知道你想倒在夫君怀里。”
陆塬耳根一热，立刻用力将他推开，迅速站稳，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两年不见，这人不仅心魔加重，连脸皮也厚了许多吗？回想之前借用夏小谷身体时，他虽也黏人，但最多就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强硬地喂些汤药吃食，何曾像现在这般，对着他的本体直接上手，言语还如此孟浪。
秦卓渊看着自己骤然空落的怀抱，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腰肢柔韧的触感，他悻悻地收回手，目光胶着在陆塬身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既然回来了，去看看舒瞳吧。”陆塬避开他那灼人的视线，抬步就想往院外走。然而，脚尖刚到门廊，便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柔和却坚定地弹了回来。他愕然转身，看向好整以暇抱臂而立的秦卓渊。
后者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悠悠道：“你现在可不是云天宗的弟子，出了这间院子，当然哪里都去不了。”
陆塬一时语塞，深知此刻状态下，和他是讲不通道理，只好放软了语气：“那你帮帮我，或者至少告诉他一声我回来了，他很担心我。而且我离开前，他身子似乎很不好，我担心……”
“可是我不想。”秦卓渊打断他，一步步逼近，伸手轻轻抚上陆塬光滑的脸颊，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眼神像是黏稠的蜜糖，“我和你，还没相处够呢。”
陆塬沉默片刻，忽然主动上前，伸出双臂，柔软地勾住了秦卓渊的脖颈。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让秦卓渊身体瞬间僵住，呼吸都窒了一瞬。
“带我去见见他，”陆塬放轻了声音，带着一□□哄的意味，“就见一面，之后都是我们的时间，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秦卓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显然极为受用，但理智尚存，他哼了一声，手臂环住陆塬的腰，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低头在他泛着粉意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不好。那小子知道你回来，肯定要赖在这里不走，碍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脸埋进陆塬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已经想清楚了，等我爹娘游历归来，我们就举行结契大典。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弟弟和父母。”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许委屈和控诉，“我才不像陆明寒和夏小谷那两个不知羞的，还没结婚胡天胡地，毫无顾忌。我要父母之命，三媒六聘，昭告天地，走完所有流程，堂堂正正地与你结为道侣，共修大道。”
陆塬闻言，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感受到脸颊上轻柔的触感，预想中更进一步的冒犯却并未到来。秦卓渊只是像只确认所有物的大型犬类，在他颈侧和脸颊反复轻吻流连，带着一种珍视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克制。
看来秦卓渊骨子里，还是个极重礼数的传统男人，陆塬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许是他的乖顺取悦了对方，秦卓渊心情大好，终于松口：“好吧，我给舒瞳那小子传个讯过去，他知道了肯定立马跑过来。”
然而，两人在院中等了半晌，茶都凉了，却始终不见舒瞳的身影。窗外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愈发显得寂静。
“不对劲。”秦卓渊蹙起眉头，站起身，“我去他院子看看，你在这里待着，千万别乱跑。”他一步三回头，眼神里满是依恋和不放心，恨不得将陆塬拴在腰带上。
秦卓渊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陆塬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秦卓渊快步来到舒瞳居住的小院，只见院门虚掩，房门大开，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他唤了两声舒瞳的名字，也无人应答。正疑惑间，一阵极其轻微的随着某种特定步伐节奏震动的铜铃声，若有若无地从窗外飘来。
那铃声奇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力波动。秦卓渊凝神细听，循声走出院子，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却未见任何人影。他心下警惕，决定先返回舒瞳屋内，打算留个传讯玉简，等舒瞳回来便能看见。
然而，就在他转身踏入房门的瞬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床榻上，舒瞳竟毫无征兆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色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他腰间系着的一枚古旧铜铃，正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震颤，发出那奇特的铃声。
秦卓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他方才明明检查过，这人是怎么出现的？
他立刻上前探查舒瞳气息微弱，处于深度昏迷。他当机立断，把人抱起迅速返回自己的小院。
陆塬见秦卓渊抱着人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将舒瞳安置在榻上，伸手搭上他的腕脉。片刻后，他眉头紧锁，“居然是筑基大圆满了，果然，他不是身体变差，而是修为增长丹田濒临崩溃。”
“那有什么办法？还能救吗？”秦卓渊虽然时常吃味舒瞳黏着陆塬，但毕竟情谊匪浅。
“当然能。”陆塬沉吟道，“《太和灵犀决》里恰好有一种法门，可以解决此种困境。”
秦卓渊闻言，眼神骤然一眯，语气带着危险的气息：“你对他使用《太和灵犀决》？”那功法一听便知不是正经路数，他绝不允许陆塬与旁人神魂接触。
陆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种神魂双修之法。”他握住舒瞳的手腕，将自身灵力缓缓渡入，引导着对方体内几乎要撑破丹田的灵力，顺着《太和灵犀决》记载的特定脉络运转，将其部分精纯的灵力本源吸纳过来。
这法门颇为玄妙，看似是采补，实则更接近于一种温和的疏导，既能救人，亦能小幅提升自身。第一次习得此法时，陆塬也曾心生疑虑，觉得这功法透着邪气。他曾询问过母亲，母亲却神色复杂地告知，这并非她本族传承，而是他父亲留下的。
过了一会儿，陆塬松开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舒瞳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褪去，气息也变得平稳悠长。“好了，他如今的修为已回落至筑基中期，丹田暂无大碍了。”
秦卓渊却紧盯着陆塬，忽然伸手，将他猛地压倒在旁边的软榻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声音低沉：“水月，你老实告诉我，你如今的修为，究竟是如何精进到金丹中期的？”他记得两年前陆塬离开时，尚在金丹初期。
陆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你什么意思？我是堂堂正正修炼的好不好，没有用过任何采阴补阳的邪门手段。”
“你可以有。”秦卓渊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和纵容，“我不介意被你采。”
陆塬：“……”他彻底服了这人的脑回路，简直无法沟通。
他扭过头，想避开这令人窒息的近距离，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刚刚睁开的、还带着些许迷茫的清澈眼眸——舒瞳醒了。
两人就这般大眼对小眼，空气瞬间凝固。
舒瞳先是茫然，待看清被秦卓渊压在身下、衣衫微乱、面泛薄红的陆塬时，眼圈瞬间就红了。
“陆塬哥哥……”他喃喃道，眼中迅速积聚起水汽，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他也顾不得自己刚刚苏醒身体还虚弱，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陆塬的胳膊，将脸埋了过去，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你终于回来了。”
他这一动，秦卓渊自然不乐意，手臂依旧牢牢箍在陆塬腰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一时间，陆塬被两人一左一上地禁锢在中间，动弹不得。
“我……你们先放开我！”陆塬挣扎了一下，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两人较劲般，谁都不肯先松手。
“水月哥哥，你身上好烫。”舒瞳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担忧地看向陆塬。秦卓渊经他提醒，也立刻察觉掌下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高得异常。
“你们……咳咳……”陆塬被勒得咳嗽起来，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也要被这两人勒死。
秦卓渊率先松开了手，眉头紧锁，伸手探向陆塬的额头：“怎么回事？真的在发热？”
“没事。”陆塬趁机挣脱开两人的束缚，立刻召出无相水，再次将自己包裹进那冰凉的水球之中。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缓解体内那阵阵升腾的燥热。他的身体，在这两年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他至今未能完全弄明白的变化。
舒瞳看着泡在水泡里、眉宇间带着隐忍之色的陆塬，也暂时忘了和秦卓渊较劲，急切地问道：“水月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夏小谷呢？他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吗？”
提到夏小谷，秦卓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哼一声：“他和陆明寒早就双宿双飞，不知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哪里还会记得回来？”他想起那两人趁陆塬昏迷不醒时，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行事毫无顾忌，简直不知廉耻。
他才不会轻慢陆塬，定要等到父母归来，风光大办，名正言顺。
“是嘛……”舒瞳恍然，随即想起正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们离开的这几日，宗内也不太平。神符峰和清微长老彻底闹翻了，陆夫人态度强硬，执意要撕毁夏小谷和你的婚约。如今执事堂虽置身事外，但各峰已然隐隐划分成了两派，局势诡谲。”
他担忧地看向秦卓渊，又望了望水球中的陆塬：“据说清微长老前几日亲自来战剑峰寻你，你不在，莫师兄代你受了好一顿斥责。秦师兄，你把陆塬哥哥带回来，千万要小心，若是被清微长老发现他的踪迹，后果不堪设想。”
秦卓渊面色也凝重起来。他也收到了莫子铭的数道传讯，语气急切，只道让他速回，却未明言缘由。
“看来莫师兄急着见我，并非好事。”秦卓渊沉吟道，“趁现在无人察觉，我们必须……”
他话音未落，舒瞳忽然接口，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坚定：“我们得赶紧带陆塬哥哥离开战剑峰，这里太显眼了。”
秦卓渊看了舒瞳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刚与莫师兄联系过，若事情真如你所说那般严重，他此刻应该……”他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快到门口了。”
院外一道饱含怒意的清朗喝声，穿透结界，清晰无误地传入了屋内三人的耳中——
“秦卓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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