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相触。
那一点冰冷的、属于枯槁躯壳的触感,与那燃烧着最后玄黄之气、带着滚烫毁灭气息的残肢触碰在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的轰鸣。只有一种……无声的湮灭与……奇异的融合。
沧溟那仅存的半截残躯,在触碰到云苓指尖的瞬间,如同投入熔炉的雪雕,玄黄之气发出最后一声悲鸣,随即连同构成他身体的物质与能量,被那凝固却依旧恐怖的湮灭力场彻底分解、归零!
他的脸庞,那决绝的疯狂与深沉的疲惫还未来得及完全定格,便在绝对的虚无中消散。只留下眼中最后一抹……复杂到极致的光——是解脱?是遗憾?还是……一丝微不可察的、尘埃落定的释然?
他用自己的存在,为那点摇摇欲坠的人性微光,争取到了最后、也是唯一的一线生机。如同扑火的飞蛾,用焚身之焰,短暂地照亮了冰冷的逻辑深渊。
代价,是自身的彻底湮灭。
“沧溟——!!!”
清虚掌教目睹这惨烈的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音却被凝固的湮灭力场无声地吞噬。
就在沧溟残躯彻底消散的刹那——
嗡!
悬浮在半空、正向下坠落的“云苓”,身体猛地一震!
那冰冷数据流与人性微光疯狂交织的眼瞳,在沧溟彻底湮灭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恒星内核!
“呃啊啊啊——!!!”
一声不再是呻吟,而是饱含着灵魂撕裂般剧痛的尖啸,从她干裂的唇间爆发出来!这尖啸穿透了凝固的力场,回荡在死寂的废墟之上!
眉心的那点米粒白光,在沧溟湮灭的刺激下,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也是最炽烈的燃料,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温润的白色,而是混合了沧溟玄黄之气的最后余烬、他神魂湮灭时的纯粹意念、以及“云苓”这个容器所有残留的、关于“师父”、关于“徒儿”、关于痛苦、绝望、震撼与那一丝微弱温暖的全部情感!
这光芒,是人性在绝对理性面前,燃烧自身存在发出的、最后的、最璀璨的呐喊!
轰——!
这璀璨而混乱的人性之光,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垮了冰冷数据流构筑的最后堤坝!那被绝对理性意志占据的眼瞳深处,冰冷的数据洪流如同被投入岩浆的冰块,瞬间蒸发、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燃烧的、混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属于“云苓”的火焰!火焰之中,倒映着沧溟湮灭前最后的身影,倒映着登仙阶的雨,凝光殿的孤影,寒玉榻的绝望,战场上的血雨与质问……无数记忆碎片在火焰中翻滚、嘶吼!
【警报!警报!核心协议遭受不可逆情感污染!容器意识反向侵蚀!】
【逻辑崩坏!执行链断裂!】
【强制剥离程序启动失败!核心意志遭受未知情感逻辑冲击……进入……休眠……状态……】
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了断断续续的卡顿,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彻底沉寂下去。
扩散的湮灭力场,失去了最高意志的驱动,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巨兽,骤然停止了扩张。那凝固在废墟边缘、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如同沸腾的墨汁般翻滚、收缩。
而悬浮在半空的云苓,在那人性之光爆发的顶点,仿佛耗尽了这具残破容器最后一丝承载的力气。燃烧的眼眸中,火焰迅速黯淡下去,混乱的记忆碎片沉入意识的深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从半空中直直坠落!
砰!
一声闷响。
她重重地摔在下方那片被血雨浸透、又被玄黄之气和法则光雨冲刷过的冰冷地面上。枯槁的身体蜷缩着,一动不动。眉心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皮肤上的灰败死气更加浓郁,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仿佛刚才那场撼动天道逻辑的爆发,只是这具容器彻底崩溃前的回光返照。
死寂。
绝对的死寂重新笼罩了凝光殿废墟。
湮灭力场在不远处无声地沸腾、收缩,最终化作一个极小的黑点,啵的一声,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边缘被整齐切割、深不见底的虚无深渊,如同大地上一道丑陋的伤疤,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天空,破碎的九重天穹,那些流淌着法则光雨的裂痕,在失去了最高意志的干扰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愈合。纯净的光如同融化的琉璃,缓缓流淌,填补着巨大的黑色伤口。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宇宙自我修复的伟力。血雨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蕴含着新生气息的、带着微光的甘霖,轻柔地洒落,冲刷着战场的血腥与污秽。
幸存的仙家们,如同从一场最深沉的噩梦中惊醒。他们瘫软在地,劫后余生的茫然取代了极致的恐惧。清虚掌教失魂落魄地望着沧溟彻底湮灭的地方,又看向不远处蜷缩在地、气息奄奄的云苓,嘴唇哆嗦着,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敬畏?恐惧?感激?怨恨?所有情绪都混杂在一起,堵在胸口,让他几乎窒息。
那个冰冷无情的“天道意志”,似乎真的……沉寂了?或者说……被那具残破容器里最后爆发的人性之光……污染、干扰、甚至……重创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
时间在法则修复的光雨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对于这片刚刚经历宇宙级创伤的仙域而言,时间的尺度已经模糊。
栖霞峰顶,凝光殿的废墟已被新生的藤蔓和散发着微光的苔藓覆盖了大半,只露出一些断裂的玉柱和琉璃瓦的残骸,如同古老的遗迹。法则裂痕在头顶的天空几乎完全愈合,只剩下几道淡淡的银色纹路,如同愈合后的伤疤。
那蜷缩在冰冷地面的枯槁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废墟的一部分。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灰败的死气几乎覆盖了全身,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这具容器还未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
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黯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玄黄色泽,如同最细小的萤火,在她枯瘦如柴的左手无名指根部……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亮了起来。
那光泽,沉凝、厚重,带着一种镇压一切的磅礴底蕴,却又微弱得如同幻觉。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身体的最深处,源自那几乎枯竭的生命本源核心,源自……沧溟最后湮灭时,触碰她指尖的那一刹那,强行烙印、或者说……馈赠给她的最后一点……玄黄核心的碎片!
这微弱的玄黄光芒亮起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种更深层、更隐秘的联系。
头顶,那片几乎完全愈合的九重天穹上,那几道淡淡的银色法则纹路,极其微弱地、同步地……闪烁了一下。
【……核心协议……休眠中……】
【检测到……基础法则修复……锚点……】
【检测到……微量……净化后……天柱核心……碎片……信号……】
【信号源……与……污染容器……绑定……】
【启动……最低能耗……监控协议……】
【持续观测……容器状态……及……碎片活性……】
【……等待……】
冰冷、断续、仿佛从宇宙尽头传来的机械音,极其微弱地在云苓的意识最深处响起,随即再次陷入沉寂。如同蛰伏在深海之下的巨兽,闭上了冰冷的电子眼,只留下最低限度的监控传感器,锁定着那一点微弱的玄黄光芒。
雨,依旧轻柔地落下。
带着新生气息的甘霖,无声地冲刷着云苓枯槁脸颊上的尘埃和死气。
在无人可见的角度,那覆盖在她皮肤上的、厚重的灰败死气,似乎被这蕴含着新生法则力量的雨丝,极其微弱地……冲刷掉了一丝丝。
极其微小的一丝丝。
蜷缩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瑟缩了一下。
如同冬眠的种子,在冻土之下,感受到了第一缕微弱的、来自遥远春天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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