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沈阔匆匆陪母亲用完饭后,便离家去了提刑司,只是还未走进门,便见柳青跳跃着朝自己冲了过来,落地时他崴了下脚,还差点儿扑进了沈阔怀里。
沈阔眼疾手快的用手抵住了柳青的额头,嗔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柳青站直身,重新组织了语言,“小楚他被京兆府关进大牢了,说是涉嫌一宗盗窃案。”
“你说什么!”沈阔顿下脚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告诉我!”
说着,他便转过身,从小厮手中接过了缰绳。
“属下也是才听说的,赶紧就来报你了。”柳青道。
“究竟怎么一回事?”沈阔翻身上马,柳青也紧随其后。
柳青道:“是小楚自己多管闲事,在街头救下了一个乞儿,那丫头偷了天香楼的饼,被周扒皮追着要钱,之后便被京兆府的人带回去了。”
“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京兆府的人基本上都认识时小楚,问清楚情况就该放人的。没曾想,小楚直接下狱了。”
“孙士诚也没派人来知会一声,还是当值的狱卒认出了小楚,让人悄悄告诉我的。”
闻言,沈阔勒停了马,思忖片刻后,他问柳青:“那周扒皮是何许人?”
柳青道:“他原本就是个街头赖皮,许多商贩都找他帮忙追债,大人你忘了,之前他就因殴打他人被你教训过。听说他一个远房表姑年前嫁给孙士诚做了小妾,因着这层关系,去到天香楼做了个二掌柜,但实际上就是个打手。”
“他人现还在京兆府吗?”
柳青摇头,“早就出来了,这会儿应该回到天香楼了。”
“走,去天香楼。”沈阔调转马头。
“啊?”柳青不解,“不管小楚啦?”
沈阔道:“孙士诚此举一看就是故意的,许是趁机报复上次让他在陛下面前丢脸之仇。”沈阔道,“我们这会儿过去的话,即便他直接放了楚恬,也会让我背上个以权压人的罪名,而楚恬的盗窃嫌疑就更洗不清了。”
“解铃还系铃人,既然一切因周扒皮而起,便也要从他那里结束才行。”言罢,沈阔驾马直奔天香楼而去,其威风之凛,使得街上百姓避之不及。
二人抵至天香楼时,周扒皮正在跟人吹嘘。
“京兆府尹孙大人,可是老子的表姑父,看在我表姑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于我的。”周扒皮脚踩圆凳,手执酒壶,仰头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酒,灌得满脸湿漉漉的。
“就是可惜,那两人没落到老子手里,否则老子非得扒下他们一层皮不可!”周扒皮哼声道。
“人不狠站不稳,我们都得向周兄学着点儿!”有人附和。
“周兄威名远扬,又有孙府尹这层关系,看今后还有谁敢在您的面前造次。”有人谄媚的拍着周扒皮的马屁,“对了,我还听说,周兄与沈提司也是关系匪浅啊。”
周扒皮没有否认,他得意地享受着所有人的崇敬,随即又故作谦虚道:“嘘!心里有数就行,别张扬。”
那人又道:“而今周兄帮着提刑司抓捕了一个欺世盗名之辈,保全了沈提司的声誉,沈大人定会领周兄这份情,周兄将来在京城便是可以横着走着主儿了。”
周扒皮大笑着摆手道:“不敢不敢,我这样的人怎敢与沈提司相提并论?”
“话说回来,那两个小贼还得感谢周兄才是,要是落到了沈提司手里,连小命儿都保不住。”
“就是就是。今后小弟们的荣华富贵可就全仰仗周兄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着周扒皮,听得沈阔发出阵阵冷笑,但还没等到他这个当事人发怒,柳青便怒气冲冲地踢开了周扒皮所在雅间的门。
屋中的人皆是一顿,然后齐齐朝着门口看去,其间不乏有识得沈阔身份者,比周扒皮还要快一步认出了他。
“沈大人!真的是沈大人!”那人戳了下还在发愣的周扒皮,悄声提醒他道,“周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去拜见沈大人,沈提司一定是得知你帮忙抓到了一个假冒身份之人后,特地过来感谢你了。”
反应过来的周扒皮跌跌撞撞地奔到了沈阔面前,他在后腰抹干净了手,稽首道:“小人拜见沈大人!”
“沈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起来吧!”沈阔道,“本官是来寻你的。”
周扒皮抬头望向沈阔,眼底的欣喜之色暴露无余,他“哎哎”地连声应声,起身邀道:“那请沈大人移步隔壁叙话!”
沈阔微微点头,视线掠过屋中的众人,朝着隔壁去了。
周扒皮回头朝好友们得意一笑,众人还在打趣他“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话,周扒皮再次嘘了几声,然后提着袍角快步跟了上去。
可能是被激动冲昏了头脑,向来奸滑的周扒皮这次就没想到,即便他帮提刑司捕了冒名小卒,又怎会劳驾沈阔这般尊贵之躯亲自登门感谢。
“听说你们这儿有一道名小吃,叫什么牦牛肉饼?”沈阔开门见山,“本官今日正是慕名而来,不知有没有那个荣幸品尝一二?”
虽然与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但总归是搭上了沈阔这条线,于他日后的前途大有助益,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周扒皮也就没有想那么多。
唯一让周扒皮为难的是,沈阔口中的名小吃,压根儿就不存在。
偏偏他又不能像哄其他人那般哄骗沈阔,那些人哪儿能跟沈阔相比,都是些没吃过好东西,听之信之的蠢货。可沈阔家世显著,自是吃过世上所有山珍海味之人,若是呈上假货的话,他定然能品尝得出来。
届时非但讨不着好,还会因此开罪于沈阔。素闻沈阔此人虽铁面无私,但却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据实以告,或许能安稳度过此关。
但实话,也不能全说。
于是,周扒皮一番合计后,真假掺半地回了沈阔的话,“小人不敢欺瞒沈大人,小店确有这么一味小吃,深受食客喜爱,遗憾的是其中最主要的配菜因故缺失,暂无法做出原汁原味的供大人品尝。”
“若是大人不嫌弃,可先尝尝小店中的猪肉馅饼,做法与牦牛肉馅饼一致,只是缺了少许牦牛肉特有的鲜美之味,但也是小店中卖得最好的小吃之一。”
“若大人不想品尝,那只得请大人再等些时日,现下还未到牦牛屠宰之季,暂时没有运肉进京,不过请大人放心,小人会尽快从西域购买活牛回来,现杀现做,再配上一锅热气腾腾的西域古董羹,保证在大人尝过之后齿颊生香,回味无穷。”
“是吗?”沈阔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茶杯,耐着性子听周扒皮胡说了一通,“周掌柜可莫要诓本官啊。”
周扒皮赶忙道:“小人不敢,就算是借小人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糊弄沈大人您啊。”
沈阔瞥了周扒皮一眼,饮尽茶水后,将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此举当即便吓得周扒皮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周扒皮自觉所言毫无破绽,更不知又是哪句话得罪了面前的这位祖宗,惹得他生了怒,但他知道求饶准是没错的。
“大人想要的牦牛肉馅饼,小店确实没有,还请大人见谅!”
“你说你店中没有那个肉饼,可为何本官的人却被冠上偷窃之名投入了京兆府的大狱?”沈阔冷声质问道,“那你且说说,你和京兆府,究竟谁在撒谎啊?”
周扒皮猛地抬头看了沈阔一眼后又匆匆埋了下去,此时此刻,他的脑子转得空前的快,自然也精准的抓住了沈阔话里的重点。
“大人的人?”他喃喃念着,脑海里飘过晨间遇到的少年和乞儿。
那乞儿又脏又臭,且已在街头流落了多日,想来与沈阔也攀不上关系,倒是那个少年,温润如玉,言谈举止间尽显谦谦君子之风,怕就是沈阔口中提及的那个人了。
“今日我们一同从家中出来,他不过是走快了几步,转头就撞在了周掌柜手里。”看着周扒皮抖得如筛糠般的身体,沈阔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他伸手将周扒皮扶了起来,温声道,“周掌柜莫要害怕,本官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他真的窃取了贵店的东西,按律处罚便是,本官绝不护短。”沈阔话锋一转,生生将周扒皮吓出了一声冷汗,“但倘若是有人诬告,本官也绝不姑息!”
“周掌柜应该还没去提刑司做过客吧?今日有空吗,要不要随本官一同回去坐坐?”沈阔低头凑近周扒皮耳边道。
周扒皮登时瘫软在地,缓了半许后,他又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委实不知那位公子竟真是提刑司的人,小人若是知道的话,是万不敢招惹的。”
“重点在他是否是提刑司的人吗?”沈阔整理着箭袖,冷声反问道,“重点在他是否偷了你的东西?”
“没有,是小人胡诌的。”周扒皮将头磕得砰砰响,很快就在地上印出了一道血迹,“但小人也不是故意的,是小人将他当作了那个乞儿的同伙,求大人饶了小的吧。”
“哦?意思是那个乞儿偷了你一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张的牦牛肉馅饼咯?”
“不,她偷的只是普通的馅饼,值不了那么多钱的,是小人鬼迷心窍,故意诬陷她的。沈大人,小人真的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求您,绕过我这一次吧!”
沈阔没有理他,他朝柳青伸出手掌,后者会意地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掌心。沈阔抓起周扒皮的手,强硬的将银子塞在他的手里,“几张普通的肉饼,本金加罚金,应该足够了吧?”
“大人,这钱小人不要了——”
“那怎么能行?”沈阔道,“本官可不能落下个公私不分的骂名,这银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周扒皮有沾满鲜血的手颤巍巍的捧着那锭烫手的银子,心中对自己的下场已了然于心。
“算完了这个,咱现在再来算算挂羊头卖狗肉,以次充好骗人钱财这笔账。”
“周扒皮,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周扒皮将头重重磕下,泄去浑身力气的他连身体都直不起来了,“小人愿与沈大人回提刑司领罚。”
沈阔哼了一声,“你想得倒挺美,提刑司的待客之道岂是你这种腌臜货能感受的?本官可以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周扒皮眼底重新燃起亮光,“但听大人吩咐!”
沈阔道:“去京兆府自首,如实供述你所犯之罪,将被你诬陷入狱之人换出来。你虽罪痕累累,但犯的都是些小恶,罪不至死,顶多就是流放岭南罢了,总好过在本官手里受折磨吧?”
“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去京兆府自首,谢大人留小人一条活路。”
言罢,周扒皮顶着一头的血便冲下了天香楼,不知情的好友连唤了他好几声也没叫住他,最后在沈阔的注视下灰溜溜地退回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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