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三秒。
孟轻悠没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情愿的意味,她收回眼:“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似是来了兴致,谈映舟眉梢轻挑,“没说不敢。”
“行,那我们好好谈谈吧。”
孟轻悠重新坐下,暗暗松口气:“你现在应该住主卧吧,主卧条件比次卧好。所以交房租的时候,你多交一点,可以吗?”
“主卧漏风,你住。”
孟轻悠默了默,“可以找师傅来修的。”
“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房间。”
想起大学时徒手修空调的经历,孟轻悠问:“那我帮你修?”
“你?”谈映舟不掩狐疑,故作惋惜道,“也不行呢。”
说得好像她有意套近乎一样。
“而且我并不觉得,主卧比次卧条件要好。”
闻言,孟轻悠动了下唇,寻思他是不是有毛病。想了几秒,她决定顺着他的思路说:“那我住差点的主卧。你住好的次卧,然后多交一点,行吗?”
对方嗯一声。
孟轻悠压下微弯的唇角,接下来聊水电日常消耗时,两人都没有异议。
“然后就是谁污染谁治理,同居期间保持安全距离。”
谈映舟撑着下巴,语调总不自觉向上扬,带了几分玩味:“你知道就行。”
孟轻悠一时语塞。
意识到话语权都是自己在主导,出于公平起见,她追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喜欢喝酒,”谈映舟说得理所应当,“所以凌晨两点后,你少出门。”
“你会耍酒疯?”孟轻悠脱口而出。
“你想见识一下?”
这一瞬,孟轻悠脑海里浮现接到过的很多案子,都是因酒产生的。她嚅动唇,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能有罪推定。
谈映舟盯着她的模样,轻笑出声:“也不至于这么疯吧。”
“我又不瞎。”
孟轻悠在心底无语地哇了声,觉得这人不仅神经还很神奇,总能看穿她。
之后搬进主卧,房间里还残存着清冽的气息。仔细检查一番,孟轻悠并没有发现有漏风的情况。铺完床,她很困,却又矛盾地睡不着。
盯着天花板发呆,忽而忆起谈映舟过敏这一茬,犹豫几秒,她还是觉得应该道个歉,毕竟以后还要朝夕相处。
[对了,上次我不知道你对榛蘑过敏,非常抱歉,医药费我可以赔。]
此时已逼近凌晨两点。
脆弱的神经病发来条语音:“真的?”
[对的。]
“给你个友情价,赔一亿就行了。”
刚刚孟轻悠就听出他声音有点迷离,像是喝了酒。结合这句狂言,她更为笃定自己的猜想,于是她更狂地回:[好的,那我下辈子再还。]
“你还想和我有下辈子?”
孟轻悠对着屏幕呵一声,干脆破罐子破摔:[是的。下辈子我还要继续碰瓷你。]
发完,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隔天清晨。
瞥见沙发上长长的身影,孟轻悠还有点不大习惯。她默默清点空酒瓶,茶几上的,地上的。
还真是酒鬼。
抱着缓和关系的念头,孟轻悠泡杯蜂蜜水放在茶几上。怕又出问题,留了个纸条:[加了蜂蜜和温水。]
最近案源少,下午五点孟轻悠准时下了班。一进门,便闻到抹焦糖的甜香。
慢悠悠地往里挪,一排焦糖布丁出现在视野里。也在这个时候,谈映舟客套似地说:“帮我试试。”
“好,我的荣幸。”她有气无力说着场面话,像朵萎蔫的花朵。
尝了几口,坏情绪跟着消散些许,谈映舟看她:“很难吃?”
“没有,”孟轻悠随口提起在律所的事儿,“就是我代理的一个案子,被害人抢救了半个月还是去世了。他妈妈跟我哭诉了好久,我也觉得挺难过的。”
似是不解,谈映舟口吻很淡:“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么感怀?”
“你又喝酒了?”
“没。”
“那你还说这种话,”孟轻悠思考半刻又说,“会的。”
谈映舟目光放在她身上,沉默。
觉得这氛围有点古怪,孟轻悠真心夸了夸布丁很好吃。
谈映舟略显散漫:“我又不是你上司,你用不着拍我马屁。”
“我也只是在陈述事实,谈先生。”
不知不觉已吃完三只布丁,那点坏心情彻底被消灭。
孟轻悠无名想起医生提起过的心理联结。大概意思就是说,她可能潜意识觉得,谈映舟做的甜点很安全。亦或者,对他本人感到好奇,注意力被分散,从而能正常进食。
当时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回头来看,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她的确对谈映舟是有好奇的,很浅一层,并且一开始就有。
尽管她不太想承认。
视线从布丁上挪开,孟轻悠一眨不眨看着谈映舟,真诚发问:“你想不想多赚点钱?很简单的,还是次付。”
可能因为非常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她铺垫时语调偏轻,莫名有点谄媚。
对方表情疑惑,很官方地叫了声孟律师,而后一字一顿:“请自重。”
这话说出来跟我不卖无差。
“不是,”孟轻悠顿了几秒,眼里的期待被莫名其妙替代,说得更严谨,“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厨师。我可以一顿饭一顿饭的付。”
谈映舟很无辜地问:“不是什么?我不是已经回答了么。”
她就不该多说半句。
-
某次意外,孟轻悠差点把厨房烧了,好在谈映舟闻着烟味及时赶到。此事发生后,谈映舟便将厨房划为私人领地,不准她随意进入。
孟轻悠就这样过上每天蹭饭的生活。
时间长了,她发现谈映舟做什么都很美味,连做人都秀色可餐。有时候,拖着疲惫的躯壳回来,能吃到谈映舟做的菜饭,就会被浓烈的满足感裹挟,像被治愈一样。
想起庭审的事,她嚼完米粒,顺嘴提到:“明天就庭审了。你到时候,可不要忘记时间,再迟到了。”
“再?”谈映舟抓住这个字眼,半开玩笑式地说,“你还挺记仇。”
孟轻悠很清楚地记得,上次他足足迟到了三十六分钟。光迟到也就算了,还歉意全无,整个人低气压,疏冷至极。
又想起,她抓他衣服时那湿潮的触感,多嘴一问:“你该不会被欺负了吧。”
毕竟他这说话的风格,真挺招人揍的。
谈映舟慢腾腾地吐字:“救人。”
“哦,那你还挺伟大。”她竖了个大拇指,“明天的话你就先休息休息,我还要为你发声呢,大英雄。”
长睫遮掩了些许笑意,谈映舟应声:“行。”
吃到非常合胃口的菜肴,孟轻悠忍不住赞美几句。谈映舟托腮看她,“我知道我厨艺精湛,你不用每天都提醒我。”
“我怕你忘了嘿,”她抬头对上他的眼,老实巴交地说,“你可是有前科的,注意点。”
恰好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孟轻悠画完淡妆往外走,发现谈映舟还没骨头似地靠在沙发上,拿个报纸,闲散得像个大爷。她没忍住说:“谈先生,要不你捎我一程?”
反正顺路。
谈映舟轻哂,“你真好意思。”
她扯了个不容抗拒的理由,“我也是为了监督你,当事人。”
“……”
开庭前半个小时,两人便到达法庭。孟轻悠说清楚注意事项,而后兀自过词。
谈映舟听她朗读了一遍又一遍,在她喝水的间隙,调侃道:“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很喜欢早午读?”
“对呀对呀,”孟轻悠圆眼亮晶晶的,“你怎么知道我是负责领读的。”
谈映舟不说话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温吞地补充:“那我小点声。”
这边过得正尽兴,谈映舟眼皮轻合,语调很是慵懒:“别念了。”
“要是忘词,我替你说。”
孟轻悠瞥他,乖巧道:“好的。谈律。”
从实习开始,孟轻悠就没败过诉。这次,也毫无例外。唯一不同的,就是身边多了道特别的、灼热的目光。
出了法庭,孟轻悠心情还挺雀跃,想起等会要去机场接发小,她问谈映舟:“如果我去照顾下你生意,会有优惠吗?”
“你知道去我那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甜点爱好者?”
“病人。”话锋一转,谈映舟挑唇,认真地说,“不过,你挺符合条件的。”
之后两人并不顺路,孟轻悠也没再好意思让谈映舟送自己去遥远的机场,她拦了辆车,两人就此分开。
约莫一小时后,抵达机场。孟轻悠环顾四周,并没有瞧见熟悉的轮廓,便低眸打信息。在这个时候,有人捏了捏她的脸,说:“圆了。”
见她神色微讷,廖梦瑶调侃:“怎么,认不出我来啦?”
“哪有。”孟轻悠顺手接过行李,“你身上留子味好重哦。”
廖梦瑶以一句我跟你说开头,一箩筐倒出自己的留学经历,大到亲历跨国官司,小到食堂哪号最好吃,如数家珍的。
孟轻悠听着,思绪像棉絮般被扯开。
读大学的时候,她成绩并不比廖梦瑶差。学校有出国留学的名额,她渴望至极。后来得到认可,教授想推荐她。出于一重又一重的顾虑,孟轻悠拒绝了,却又耿耿于怀。
她时常会想,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是车内封闭狭小,孟轻悠心里有点闷。
“哎呀,光顾着说我了,”廖梦瑶投来好奇的目光,“你呢,悠悠,你过得怎么样。”
孟轻悠淡抿了下唇:“我还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
夜色渐深,孟轻悠也不知道逛了多久,只觉得脚疼。两人走进一家餐厅,等上菜的途中,她看眼时间,给谈映舟发了条消息:[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对面秒回:[多晚?]
孟轻悠估计着:[十点吧。]
“啧,这个没有燕南的好吃,”廖梦瑶尝了口白切鸡直撇嘴,“对了,悠悠,过年咱俩一起回燕南呗。”
“我今年不回去。”
“为什么啊,你和叔叔阿姨闹别扭了?”廖梦瑶追问。
孟轻悠眼睫颤了颤,“工作忙。”
话题很快被各种八卦扯开,吃完饭,本想就此回去,又被廖梦瑶叫去看音乐喷泉,回到小区已是十一点。
孟轻悠还莫名脑补了个画面。
谈映舟见她晚归,模仿着她的口吻说:“孟律师,你迟到了,注意点。”慢悠悠的。
下了电梯,她加快脚步。
惯性从包里掏钥匙,摸索两遍都不见踪影,她心下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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