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溪?”
日上三竿,宁青溪睁开了眼,脑子略有些沉,但宿醉没给她带来其他的后遗症,唯一的就是,她断片了。
在她记忆里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她拄着胳膊打盹,霍燕辞叫她名字,好像是要给她劝酒。
然后呢?
宁青溪盯着眼前的嫩粉色床帘——阳光被滤过,已经不刺眼了——陷入了沉思。
据说喝大了的人,丢什么的脸都是有可能的。
宁青溪想了半天,抱着脑袋哀嚎了一声继续摊着了,直到奶娘来敲门:“小娘子,醒了吗?王爷说你喝多了,得喝点酸梅汤醒醒酒。”
宁青溪闻言,快速穿好了衣服鞋袜,哗啦一声拉开了门,迟疑道:“昨天……他送我回来的?”
奶娘笑眯眯道:“没错。”
“那我……说什么了吗?”
“?”
宁青溪放下心,欢快道:“没事,我随口胡说的……酸梅汤呢?我真有点渴了。”
“厨房温着呢,我去给你盛。”
“不用,我自个儿去就行。”
厨房在前院里,宁青溪快步下了台阶,转进了屋子,果然看到了火上的罐子里咕嘟咕嘟热着汤,自个儿盛了一碗喝着,喝了一口以后皱了皱眉。
奶娘进来看到,也皱眉:“怎么了?是味道不好吗?”
“没有,应该加些冰块的,冷的好喝。”
“冰块这个时节不好找,”奶娘坐在她对面,“对了,家里米面油都没有了,得置办新的。”
宁青溪对家里人一向大气,只不过有一件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米面油买了那么多,吃了一月有余,怎么就没了呢?”
她一口喝光了碗底,起身找到了放米面的缸,打开一看,只有缸底一层玉米碜子,旁边那个放了点红薯叶子,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了一碗白面。
宁青溪:“……”
她拿着盖子站在那边看了一会,居然是给气笑了。
那么多米面去哪儿了她又不傻,猜也猜得出大概,转头去看昨儿的剩饭,玉米窝头和红薯叶窝头。
好样的,偷东西专捡着不值钱的偷,报官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她把盖子盖回去,摸了二两碎银子来给了奶娘:“您受累自个儿去置办东西吧,我回来不久待,实在是没时间。”
宁青溪给钱的手,微微颤抖,二两银子给的大方,回工地的马车上一阵心疼,将轻飘飘的荷包掂了又掂,确定里头连五两银子都不够了,心也就死了。
霍燕辞看她眼下终于有功夫正眼看人了,小心翼翼道:“你还记得你昨天说了什么吗?”
宁青溪:“……我没说什么丢脸的话吧?”
“没有。”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宁青溪直起身子,盯着霍燕辞道,“真没有?”
“真没有,也就是说你要赚钱之类的。”
宁青溪:“……”
真的是很符合她的人设了。
一说到钱,宁青溪立马又作死鱼状摊了回去。
霍燕辞道:“真没钱了?”
“倒也不是,我就是在思考,怎么能靠着五两银子,挺到这园子完工呢?”
“……”霍燕辞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宁青溪斜睨他一眼:“说来听听。”
霍燕辞道:“好办,你一说饿我就给你打晕,如此三天吃一顿,应该就可以了。”
宁青溪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啊。”
宁青溪本以为没钱的日子会格外难过,结果没想到,日子正儿八经过起来的时候,居然比她想的好些。
她在工地吃住都包了,家里也就三口人,眼下离入冬还远,炭火钱也不用,看起来倒像是真能花到园子竣工。
宁青溪喜不自胜,乐颠颠地穿着下地专用破衣服出门的时候,迎面和沈大娘打了个照面,一时间两人都是一愣。
还是沈大娘热情招呼:“哟,宁小娘子吗这不是?”
“你来这儿做工?”
沈大娘闻言叹气,无限沧桑道:“是啊,家里光景难过,不得出来养家糊口赚点米钱啊?”
宁青溪点了点头:“挺好,干着吧。”
说完拔腿就走。
今儿那块瘦石就到了,宁青溪得去监工。
这么大一块石头,摆放的位置什么都有讲究,免得人一走就倒下来,做成了豆腐渣工程。
她到的时候,霍燕辞早就站在了那边,就等着她来了,宁青溪招呼道:“来得好早啊。”
霍燕辞道:“是你来的太晚。”
宁青溪假装没听到,站在那边指挥道:“先放地上,小心着点别磕了碰了,这石头贵着呢。”
这边的工匠都是做粗活的,石头这种东西见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没几个人把她这句石头贵着呢当成回事儿,但碍于她还站在这儿,而且旁边还站着一位,因此面子上得过去。
宁青溪无所谓,只要质量过关,她不在乎,继续监督着,一边还不忘吩咐:“还有这几天新移栽的树苗,挑个日头下去的时候浇点水,现在根系嫩着,养不好就死了。”
新树金贵,浇水都得挑太阳落山的凉快时候,要不然刚浇了水,叶子上气孔打开,却被毒辣的太阳一晒,不出事就有鬼了。
霍燕辞随手给她扣了个草帽,宁青溪登时眼前一黑,刚要发火,把帽子扶正了以后发现凉快多了,于是舌尖一转,笑嘻嘻道:“真贴心啊,我都忘了买帽子这回事儿。”
“我带着晃悠半天了,就等你问我要呢,谁知道你来了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霍燕辞语气里不无怨怼。
宁青溪打着哈哈:“谁说的?我看到了,只不过我不好意思要而已,早知道你想这么多,下次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霍燕辞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万一你帽子要给别人,我要了不是自作多情?”
“哪个别人?”
宁青溪:“……”
霍燕辞这情商,真的是绝了,死绝了。
霍燕辞总结陈词:“这次就算了不跟你计较,下次别了。”
宁青溪:“……”
她默默地拽了拽帽子,往旁边挪了一步,免得又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
霍燕辞的态度现在让她感觉到害怕了。
而霍燕辞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看着两人中间还能再塞一个人的距离,表情有点不满,但到底没说什么。
宁青溪看着一群人在哪儿鼓捣石头,除了她以外,另有几位行业大拿,正聚在一起商讨这块石头该如何立起来,宁青溪插不进去嘴,也乐得清闲,站在一旁喝着茶水,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挪回了原来的位置:“说起来,从我家走了的那个沈大娘你还记得吧?”
霍燕辞低头,一脸的莫名其妙,似乎是在纳闷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回应了:“记得,怎么了?”
宁青溪道:“她来这边了,让厨房看好东西。”
霍燕辞:“……”
“她走了以后,我家里米面油全都没了,就剩了点玉米碜子和红薯叶,关键是我都没买那些东西。我没证据是她拿的,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霍燕辞道:“不用担心,张老板看着不着调,是最讨厌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的,真出了什么问题,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话虽如此,但宁青溪始终觉得不安心。
她在这块不就是来监督管理的吗?出了什么事情轮不到她来操心?
纯属放屁!
宁青溪幽幽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霍燕辞不明就里。
宁青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受累帮我在这里看着,我还有几张图还得细化一下。”
说完也不管霍燕辞听到了没,自顾自就回去了,刚一走到宿舍,立马一闪神消失在了拐角,转身大步走进了厨房:“热死我了,那冰块还有吗?给我搁一点在茶水里。”
管厨房的是个老头,估摸着五十岁上下,个子挺高,就是略有点驼背,加上性格跳脱,跟他们这些年轻人也打的热火朝天,见她来了,直接一勺子冰块搁在茶水桶里:“够不够?”
宁青溪随手将冰块全捞进自己碗里道:“够了够了。”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勺子往桌上一放,自己坐到了宁青溪对面:“怎么着,今天一大早又去工地看着了?”
“可不是,这些人都是偷懒耍滑的,这块地可是我管的第一个园子,千万不能出差错的。”
“不过说起来,这园子多久能盖好啊?”
宁青溪仔细想了想。
当时张富户给他们说的时候没说这地有多大,只不过料想着就是自个儿盖着玩,再加上时间紧张,她就没画多大,贵在细节多且细致。
她随口胡说道:“一年半载的吧,我也不太清楚。”
“嗬!你一个总管的,能不清楚?”
宁青溪无奈:“我真不知道。”
她画图尚可,计算工程量也尚可。
但是正儿八经来真的,她不行。
因此这园子,一年半载也有可能,十年八年也有可能,实在是给不了准话。
“行吧,”老头站了起来,“赶明儿我跟张老板说说,看能不能提前拿点工钱。”
宁青溪问:“你要提前拿钱做什么?”
“欠了赌债!”
看着老头转身准备午饭,宁青溪也咔咔把冰块嚼碎了,出门回自己院子去了。
不大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图纸,只有床上留了一小块睡觉的地方,旁边也都是笔。
散落一地的纸上,什么都有,诸如一扇窗户的形状,廊榭亭舫等建筑上的小细节,除此以外,还有几张图,仿佛是人站在某间屋子门口,照着里头的家具陈放画出来的,摆的什么八仙桌,长脚凳,凳子上放着什么花,事无巨细,通通都画了出来。
宁青溪将这些纸挑出来放在一边,剩下的随手一推,在桌子上清出了一块地方,找了一张新的纸压好,拿起笔苦苦思索着。
她的造园理念是追求趣味性,那就只好贯彻到底,各个院子之间相连的门也是要不同形状的,这成了一个麻烦,宁青溪绞尽脑汁,想起来一个画一个,一个上午过去,就只画出来三个——月洞门,四方门,以及海棠门。
宁青溪:“……”
从来没有那一刻质疑过自己适不适合吃这碗饭,但现在真有点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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