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溪行动力超群,霍燕辞看着她在三天内拿出来一摞的本子,专门腾了个屋子,用来放这些本子,两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只木头架子,笔墨纸砚,两盒印泥,就是这里全部的东西。
她特地把管钱的一道叫来:“从今以后,上工时间你就在这里待着,有活干活,没活磨洋工你也得在这里给我磨。”
这人知道自己干了错事,现在步步谨慎,点了点头没说话。
宁青溪很满意,打开了其中一个本子:“既然这样,就从你开始吧。”
这是一份记录每个人的姓名,年龄,性别,家住何方,工资多少,以及什么时候来的本子,第一二行已经写上了宁青溪和霍燕辞的大名,他就跟着写在了第三行的位置,宁青溪看了一眼,他叫卓苗。
记完第一本,宁青溪又递过来了一本。
是一份承诺书,承诺在这里的时间里,不会偷盗,不做违反集体利益的事情,一旦有违反,就可以告到官府。
写上名字后,霍燕辞递过来一盒印泥,让他在两个本子上都按上自己的手印,正正好压着名字。
做完以后,宁青溪很是满意,转头跟霍燕辞说:“待会儿得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按一下,要不然再出点什么事,我这一趟不光白干,还得贴钱!”
卓苗自告奋勇要来进行这项工作。
宁青溪一脸狐疑。
卓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将功抵过嘛。”
宁青溪大手一挥,让他去干了。
看着卓苗乐颠颠跑出去的背影,霍燕辞问道:“就这么信任他?”
“不然呢?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不会带团队,你得干到死。”
霍燕辞:“你到底从哪儿学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的?”
宁青溪转身在柜子那里到处摸索,一点也不走心道:“你猜。”
自打树死了以后,宁青溪一天比一天放飞自我,那天下午她还尝试救一下,结果晚上那几棵硬生生是让她给救死绝了,两只脚算是彻底踏到了地上,宁青溪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比如宁青溪灵感突至,又补了几个门的图纸,诸如宝瓶门,葫芦门,宫形门。
几张图纸就那么整整齐齐摞在桌边,霍燕辞闲着没事,靠在桌上拿起了来看了两眼,然后就被惊艳到了。
虽然宁青溪的画依旧没什么章法,线条粗细不均,但是忽略掉这些细节,没法否认宁青溪的天赋异禀。
霍燕辞有些郁闷:“怎么你给我画的院子不见得有这么上心呢?”
宁青溪正刨出来一只木头盒子,打开一看空无一物,又给丢了回去,听到霍燕辞这句话,她也很惊奇:“你也知道那是个院子不是个园子啊,你要给你的卧房打造成什么样来给我说说,霍大小姐。”
霍燕辞:“我也要一个这样的。”
“……送你一微型景观你要不要?”
霍燕辞:“?”
话没说完,卓苗带着人回来了,浩浩荡荡一行人站在门外,看着都热。
宁青溪指挥厨房带两桶茶水来,放在东边屋子里,摆几条凳子,都先进去等着,一次留一两个在这儿填就好。
她向来巴不得有人替她干活,眼下卓苗忙着戴罪立功,她也毫不客气,美滋滋地让他戴去了,看着他挨个儿教人写自个儿名字,宁青溪心里格外舒坦,要是能来一把瓜子……
“喏。”
宁青溪低头一看,霍燕辞手心里放着一把炒的焦黄的瓜子。
“知父莫若子啊!”
宁青溪骂完人,手速极快地将瓜子抢了过来,乐呵呵地往手帕上吐着瓜子皮。
霍燕辞给瓜子还挨着骂,一时间不知道是气这人没良心,还是笑她心大,不过她骂人总比拉着脸要强一些。
霍燕辞啧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要求这么低了?
宁青溪没注意他那么多小情绪,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说起来你给我做的骑马服呢?八百年了还没影儿?”
霍燕辞:“你真想一出是一出,这出又是打哪儿来?”
“想出去骑马玩了,你在这儿呆这么久,不闷么?”
霍燕辞跟故意的一样跟她唱反调:“不觉得啊,你火气这么大?”
宁青溪:“对啊,那你去把我衣服跟马都带过来,我出去玩。”
“你哪儿来的马?”霍燕辞心思一动,突然忍不住就想骚一句,“你要是给我说句好听的,我说不准就带你玩去了呢。”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景王殿下!”
霍燕辞撇撇嘴:“不是很乐意听。”
“不乐意听人夸你?怎么着你乐意挨骂?”宁青溪说着,一脸惊奇样往后拖了一下椅子,“你别是憋久了,憋出毛病来了吧?”
看着霍燕辞吃瘪,宁青溪乐不可支。
她这人没别的,就报复心强,挖好坑就等你跳,虽然不是什么无敌话术,但等人想起来怎么怼回去,估摸着这话题也就过去了。
宁青溪脑袋一歪,打量着霍燕辞,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偷摸出去玩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点都没胖呢?”
厨房做饭跟打死卖油的了一样,每天菜里头飘着厚厚一层,但是居然很好吃!宁青溪每天都谴责自己,然后毅然决然地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嘴一点。
这边虽然没有称,但她估摸着自己应该胖了不少,先前瘦的能看到骨头轮廓的胳膊,也日渐圆润地变成了白生生的藕段。
因此她每天都摸着自己的脸和肚子,一天比一天发愁。
再这么吃下去,非得脂肪肝了不可!
霍燕辞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两圈,绕得宁青溪脑子轰的一声响,脸红得像是涂了一盒胭脂上去。
然后就听到霍燕辞说:“你现在不是挺好?过年了我让画师来给你画两张像,贴在家里当年画娃娃用。”
宁青溪:“……行啊,给你也画两张,我贴家里当年画小子。”
霍燕辞:“你家里贴我做什么?难不成你就这么喜欢我,见不着我的时候还得睹画思人?”
宁青溪:“那你……”
霍燕辞:“我是。”
宁青溪:“……”
论骚,她是骚不过霍燕辞了,接下来的话题属实有点危险,宁青溪明智闭嘴。
然而她有眼力见,架不住有人没有。
霍燕辞:“说话啊。”
宁青溪磕完手里最后一颗焦糖味瓜子,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你就是整个京城里嘴皮子最溜的,需要我给你也搭个台子么?”
“大可不必。”
宁青溪耸耸肩,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到卓苗旁边:“干一上午了,累了吧?来,你让开我替你一会儿。”
卓苗一脸茫然:“我……累了吗?”
宁青溪点了点头:“你累了。”
有一种累,叫领导觉得你累了。
卓苗被挤开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霍燕辞无辜一摊手,后者则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喜是悲。
准确来说,霍燕辞在说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宁青溪的反应了,不过对他来说这不算什么。
他的人生理念一贯都是迎难而上,顺风顺水二十载,他就没学会委婉俩字咋写,不过被拒绝这么多次,他也有些纳闷了。
宁青溪一转头,看到霍燕辞正对着木头架子上的镜子摆动额前垂下来的两捋头发,一时间有点摸不准,这人怎么突然照镜子去了。
然后她面前那个正对着她写的名字照猫画虎画的人突然大着嗓门喊:“宁小娘子,这字儿我实在是写不来啊,要不然你替我写吧。”
宁青溪:“……”
被这么一打岔,宁青溪早把霍燕辞的诡异举止忘到了脑后,一上午都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教幼儿园小朋友认字,等把人都录完,宁青溪离疯也只差一步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庆幸,来的时候没两眼一闭选择去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要不然现在真有可能光荣了。
等她准备妥当,将这几个本子都锁在了柜子里,满意地准备叫上霍燕辞去吃饭的时候,转头一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她问卓苗:“霍燕辞人呢?你看到他了没?”
卓苗一脸茫然:“不知道啊,刚刚不还在这儿?”
宁青溪摆摆手:“算了,我找他去。”
踏出门,万里无云,是个能把人晒脱皮的好日子,宁青溪猛地扎进去,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好半天才适应。
她的日子已经不按日历走了,全按着园子,比如这几天,气温太高,不适宜移栽树苗,估摸着是要入夏了。
要想栽树,只能等着入秋,在那段不冷不热的日子里抓紧时间,要不然栽下去没两天到了冬天,直接全都冻死了。
看她站着发呆,卓苗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一道看去,只看到一大块空白地,心说,传言果然都是真的,就一顿饭没在一块吃,就魂不守舍成这样?
卓苗正感叹着,突然听到宁青溪说:“下午把其他几个造园师也叫过来,有些事情得商量着来。”
“好。”
宁青溪寻思着,现在那个园子就像是个可拆卸的,她画的门框图纸就是其中一个零部件,要商量着看哪个最合适。
下午,众多造园师齐聚一堂,椅子不够,大部分人都是搬着凳子来的,围着一张桌子围成了个圈,桌子中央,是总的设计图纸,在这张图纸边缘,还围了好几沓小图纸,小图纸上按照类别分门别类排好,门、窗、拴马桩,抱鼓石等。
“来,今天把大家叫过来,也是集思广益,”宁青溪说,“这是我画的,我们讨论的就是哪个地方用什么样的合适,要是谁有什么主意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商量着来。”
等宁青溪把图纸铺开,光门这一种,铺开来就有十多种花样,内容之丰富让人眼花缭乱。
“等等,”有人疑惑道,“宁小娘子,我们这门不是四方的吗?这样花里胡哨的,难免有些不够大气吧?”
关于这个问题,宁青溪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整个造园风格,难道很大气么?”
她敲了敲桌子,正色道:“各位,我们的造园风格已经别具一格了,追求的是趣味和雅致,希望大家能看明白一点,这些小的配饰方面,不能一味地照着‘大家都’去做,我们要的是跟整个造园风格的统一,以及在此基础上,通过这些要素更加提升这些特点。”
京城造园师这么多,老古董居多,造园的时候不可能只有一个造园师监督着,因此其他人都是在本地找来辅佐宁青溪的。
宁青溪毁人不倦,图文并茂地给小古董们展示了一下传统大气的四方门放在这里有多违和,直接粉碎了这群人原有的造园观。
暮色将至,霍燕辞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宁青溪激情澎湃地演讲,一时间有些想笑,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
等宁青溪说通了,敲定了设计细节,天也就黑下去了,遣散了众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下午没喝水,嗓子干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就在到处找水喝的时候,一转头看到了门口的霍燕辞,心思一动,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怎么了?”
“没什么,想喝点蜂蜜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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