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茶水点心,颇为甜腻,有些习惯清州那清淡的吃食,周清鸢不大能吃得下这些点心。
说书人仍旧讲着老掉牙的,建元帝御驾亲征的故事,她都快要背下来了。
她等得不耐,正欲起身离开,去任府寻人时,林婉瑶姗姗来迟。
林婉瑶换了件水蓝的衫裙,脚步匆匆上楼,“殿下久等,临出门有些事耽搁了。”
周清鸢不语,围着好友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发现好友的确不一样了。
林婉瑶向来温婉娴静,含蓄内敛,如今瞧着,面色红润,眼中多了几分欲语还休,语气隐隐有些娇嗔。
“看来那位任公子,对你很好喔。”周清鸢轻啧一声,揶揄道。
说完,她紧紧抱住好友,将手放在林婉瑶腰间,语气隐含威胁,“这么多天,怎信也不写一封,怕不是成日只想着你那夫君,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罢,这么多天,怎连想都不想我?”
林婉瑶含笑,按住殿下将将要挠她的手,回抱着殿下,“怎会不想殿下,至于写信,又是何必,殿下这不就好好的,回来了么。”
周清鸢明知她在哄自己,仍被姑娘家温润动听的话哄得心花怒放,“这还差不多,如若再被我逮到,定饶不了你。”
殿下说着,拉住林婉瑶坐下,重新点了些吃食。
一楼说书人,已是换了个故事讲,讲的竟是京城顾氏,勾结南疆的故事。
周清鸢蹙眉,这事纵使跟随百姓,流向大周各地并不稀奇。
可怎她刚回京,这故事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茶楼中的众人,显然是头回听这事,质疑声接连不断,夹杂着附和声,吵得不可开交。
那说书人一拍桌案,整个茶楼顷刻间安静下来。
“我讲的嘛,自然都是真的。”说书人捋着胡须,言语间甚为坚定。
话音刚落,这座三层的小茶楼,瞬间被话语淹没。
耳边皆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咒骂,质疑,惋惜,愤恨,源源不断传进耳朵里。
林婉瑶刚听殿下说完,在清州的种种,瞧见这种气氛,眉眼一跳,心中生出丝丝不安,“此地不可多留,殿下不若换个地方说话。”
周清鸢略一思索,当即拉着林婉瑶,在一众丫鬟侍卫的护佑中下楼。
甫一出门,迎面便是马蹄的嘶吼。
马蹄高高扬起,不住跺地,骑马之人是个十七十八的少年人,翻身下马,顾不得撞到了人,急匆匆往茶楼里跑,嘴里不停喊着出事了,出大事了。
周清鸢闻声就要往回走,亏得林婉瑶一把拉住了她。
林婉瑶摇摇头,示意殿下不可再进,挽着殿下快步上了马车。
周清鸢巴巴回望了一眼,同好友上了马车。
她也明了,无论是何大事,在此时闹出,茶楼人多势众,如若闹出什么,她们两个姑娘家,即便有侍卫在侧,恐也不好脱身。
鬼使神差的,周清鸢想起了任将军临行前,卖的关子,打发仆役快马加鞭去寻纪骁,问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转而望向好友,久别重逢,自是不该这般草草揭过,“眼下无事,不若去侯府坐坐?”
林婉瑶轻声应着,忆起今早,任北意缠着她,叮嘱她早些回家,莫要与殿下说话,忘了时辰。
眼下定然无法早回,晚些时候归家,任北意不知会怎么闹她呢。
思及此,林婉瑶噗嗤笑出声,引来殿下好奇的目光。
夫妇趣事,她不大好同殿下讲,只得随意扯几句。
周清鸢揶揄笑道:“果真是成了婚,婉瑶也有秘密不能同我说了。”
林婉瑶脸颊耳根,皆红透了,像极了熟透的红果,支支吾吾岔开话头。
嬉笑玩闹间,侯府已至。
出人意料的是,纪骁早在侯府门口等候,稳稳当当扶着殿下下车,目光落在林婉瑶身上,轻手拉走殿下,附在耳边说了几句。
林婉瑶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殿下眼睛倏地睁大,不可置信朝她看来。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林婉瑶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直问发生了什么。
周清鸢摸摸鼻子,左思右想,终觉得好友应该知晓此事,拽拽纪骁,让他从头说起。
见殿下打定主意,纪骁缓缓道来。
时间回到今日早朝。
久病不愈的建元帝,久违地出现在朝堂之中,面无表情听着众臣议事。
任南栩漫不经心听着,临近散朝之时,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
难得想起了母亲,去边关前,她在任家过得尚可,衣衫鞋袜皆是出自母亲之手,后母亲离世,她就再也没享受过,这般待遇。
思绪回笼,她碾碎脚底的小石子,收敛了漫不经心的姿态,越众出列,声音洪亮而坚定,“臣任南栩,状告家父任枫,贪污受贿,私养亲兵,意图谋反,罪该万死。”
此话一出,整个议事殿都沸腾了,群臣议论纷纷,不住朝任家几日投来目光。
任北意惊异回头,最初的不可置信散去,看向任南栩的眼眸中满是戾气,恨不得将这人扒皮抽筋。
任南栩丝毫不在意,将父亲任枫的罪名再次陈述一遍,并交出自己手头的所有证据。
任枫闭了闭眼,他知晓这个女儿素来不是很亲近,颇有自己的主意,万没有想到,竟会在朝会上,说出这些话,当即冷笑着出列,“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小女所言皆为诬陷。臣教女无方,惊扰陛下,还往陛下降罪。”
任氏父女反目,实属好戏,群臣面上神情多是看热闹和幸灾乐祸,个个闭口不言,只等陛下开口。
良久,帝王低沉厚重的声音,由高而落,“既是状告,理应细查。”
建元帝随即下旨,暂免任枫职务,将此事交由大理寺与刑部核查,由定王周清旻督查,不得有误。
圣上下旨,任枫便是再不甘,也只能受着。
朝会散去,任氏父子在殿外,见任南栩晃晃悠悠出来,怒不可遏指着她鼻子骂她丢尽了不知轻重,丢尽了家族脸面。
任南栩懒懒散散看向这对父子,讥笑着开口,“既然敢做,为何怕别人说。”
话毕,她再不想看到这对父子,意味深长地瞥向任家父子背后的纪骁,扬长而去。
触及任南栩的目光,纪骁垂首,琢磨着任将军的意思。
纵他再怎么琢磨,也摸不清任将军的想法,只得紧赶慢赶回府,想将此事讲给殿下。
怎料殿下是与林婉瑶一道回来的,纪骁眉头皱起,方才明了,任将军为何不愿在清州,将此事捅破了。
侯府的厅堂之中,林婉瑶听着,沉默下来。
虽是知晓不该瞒着好友,眼下是该劝着什么,可她竟不知该如何说起,小心翼翼瞧着,“婉瑶你可还好?”
林婉瑶几不可闻点点头,轻声问殿下可否送她回家。
周清鸢半刻都不曾犹豫,带着侍卫丫鬟,一路送好友至任府。
殿下对任府并无多少印象,她只记得好友出嫁时来过一遭,相隔甚远,不大能记清了。
“我去去便回,劳殿下在这等我片刻。”林婉瑶轻声道,面色平静如常,见殿下点点头,掀帘下车。
此时的任府,已是天翻地覆,在宫中,顾及着脸面,未曾对任南栩说什么重话,眼下已然归家,哪能容得任南栩胡来。
请过家法后,将人带去关禁闭,眼不见心不烦。
任家父子方才商议过该如何,仆役就通禀,称少夫人回来了。
任北意眼眸一亮,三言两语同父亲告辞,大步出了屋,笑着迎人,“你回来了,今日玩得如何?”
林婉瑶不答,目光从夫君的眉眼慢慢下滑,停在胸口前,那里沾着些许鲜红。
她抬眸,声音细若蚊虫,“今日朝会,任将军所说的,是真的吗?”
任北意听她这样问,僵愣一瞬,笑着打哈哈,“当然不是,你从哪听说的,那些都是谣言,不可当真。”
他说着,揽着人就往屋里走。
怎料林婉瑶动也不动,语气平缓,严肃认真又问了一遍,问他这事是不是真的。
任北意敛了笑意,“你这是不信我?”
“你认真说,不是便不是,我自然信你。”林婉瑶侧首,直视任北意的目光,“莫要再开玩笑。”
任北意想说自然不是,可面对林婉瑶,执拗的眼眸,张开的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久久未等来对方说话,林婉瑶自嘲一笑,“为何不说话,莫不是真有事瞒着我?”
“我林婉瑶,嫁入你任家,侍奉公婆,管家做事,自问事事无愧于心,虽出身商贾,比不得你家世显赫,可也知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可做出这等事来。”
任北意冷笑,“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林婉瑶不吭声,她确是偏心,深信殿下不会骗她,任南栩任将军声名在外,,殿下既信任将军,她就不会怀疑。
“这样,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任北意说着,拽着林婉瑶往屋里走,“你既知晓,那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莫要再有旁的心思。”
他说着,招手示意,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守在门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