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时白米粥脑子嗡嗡的，再抬眼居然看见一只鹤在他脑袋边上蹲着，白鹤正用红色长喙梳理羽毛，时不时睨他一眼。
白米粥一个激灵爬起来，抓起鹤的脖子。白鹤翅膀一扇，啄他一口飞了出去，落在窗台叫了几声。
宋甜醋自门后走出，手里端了一碗药。
药味熏得白米粥眉头一皱：“我不要喝药，你把它拿开。”
宋甜醋果真把药拿开了。
白米粥按了按还有些痛的额头，道：“甜醋，我是怎么回来的？你又怎么回鹤云岭了？”
他正上着班呢，突然就晕倒了。
本来他是一个很老实的朝九晚五的小职员，但是白米粥穿过去以后，嫌他的工作实在太无聊，跑去考了个证，当幼师去了。
白米粥比一群孩子还皮，而且是个显眼包，可能正因为太显眼包了，他在孩子们之间十分受欢迎。
但是他不行啊，他能不让孩子们集体哭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甜醋道：“万人冢的怨魂跑出来了，我回来帮忙。”
“切，邓俗他们不是觉得没你也行吗？怎么还要你回来？”
宋甜醋拿湿毛巾将白米粥额头上的汗擦了，道：“等你好了我就走。”
他的行动仍是白米粥熟悉的缓慢，声音仍是那般不急不缓，平平淡淡，但白米粥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又躺了一刻钟，白米粥聚起手中灵力，他的修为还在，还是他以前的样子。
他们换回来了。
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白米粥侧躺着看宋甜醋，问：“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宋甜醋低眸想了想，道：“没有。”
“你这一犹豫，我就不信了。”
宋甜醋道：“确实没有，他就是一直在我耳边吵，还说我太闷了很没意思。还问了，为什么你会看上我。”
白米粥一下坐起来：“他好意思嫌弃你，他不是也拿我的身体交了个女朋友。你知道他那个女朋友有多吵吗？最多的一次一天给我打了三十多个电话，我的天呐，我能忍她这么久真的是个奇迹。”
“他也很吵，最多的一次一个人在我耳朵边不停顿地讲了两个多时辰。”宋甜醋向白米粥告状。
那两个多时辰是在赶路，宋甜醋的眼睛看到哪，那个话特别多的家伙就以此展开一场激烈的演讲，无论什么他都能讲上一刻钟。
“他们两个太可怕了，幸好回来了。”白米粥心有余悸。
外面在下雨，听着雨声，白米粥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又睡了回去。
期间他睡睡醒醒很多次，每次一睁眼宋甜醋都在他身边。
没有做梦，他真的回来了。
半梦半醒间白米粥迷迷糊糊地说梦话：“他还会再回来吗？”
会把他赶走吗？
宋甜醋道：“不会，他说，这个身体归你了。”
雨下了一夜，风吹过便有些凉。宋甜醋给白米粥盖好被子，刚想起身，袖子却被拉住了。
他这件衣服上有很多带子，腰侧胸口袖口都有带子装饰，他以为只是被什么挂住了，一抬手，发现白米粥正抓着那条小小的红色绸带。
秦山雪经过半个月的研究，完成了万人冢的收尾工作。他利用地形与自创的阵法汇聚纯净的灵力，净化了绝大多数怨灵，剩下不能净化的那些，全部打散。
白米粥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的陌生感消失了，他又能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在他准备离开的当天早晨，苏簌簌来找他。
鹤云岭不仅弟子有规定的弟子服，长老也有定制的衣服，只不过管得不严，不是重大场合，不穿也没事。
长老服与弟子服颜色一致，衣上也有两只鹤，不过，卷云纹是由金色丝线绣制的，衣领袖口一类的地方还有一条白色的边。
除了每年招收弟子，这件衣服白米粥只看见苏簌簌穿过两次。一次是宗门五年一度的大会，一次是出席凛光门举行的活动。
今天把它搬出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白米粥连汗毛都警惕着，僵硬地行了礼。
苏簌簌挥手让他坐下，以极其悲伤的语气开口：“邓宗主过世了。”
白米粥如坠冰窟。
仿佛读了他的内心，苏簌簌道：“宋鹤云没受伤。”
“他在哪？”白米粥一时没顾上礼数，喊得过于大声。
知他心急，苏簌簌没有怪罪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清楚地讲了一番。
白米粥一直急着要离开，可万人冢暂时离不了宋甜醋，于是，在知道秦山雪正在研究万人冢的解决方法以后，宋甜醋主动找上门。
以宋甜醋的经验加上秦山雪的能力，两人很快商量出一个很稳妥的办法。
他们确实成功了，困扰鹤云岭多年的难题得以解决。
秦山雪很兴奋，没有经过宋甜醋的同意便将邓俗找了过去。
他本以为会得到夸赞，可事与愿违，邓俗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万人冢得以净化，而是宋甜醋的异常。
“你的灵力呢？”邓俗抓住宋甜醋，抓出两道血痕。
宋甜醋挣开他，看了眼秦山雪。
此时秦山雪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上带笑：“宗主，你看，我把万人冢净化了。”
邓俗一脚踢开他，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宋甜醋：“宋鹤云，你的灵力呢？”
宋甜醋道：“我用掉了。”
邓俗大吼：“用到哪里去了？”
宋甜醋没说话。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没有了灵力，你用什么傍身，你控制得住你手上那强大的邪气吗？”
邓俗几乎失去理智，他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秦山雪。
待他回头，秦山雪已讲他的话语全部听了进去，正呆呆地站在一边，想跑又不敢跑，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邓俗手中聚起灵力，一掌击向秦山雪的天灵盖。
这掌本是清除记忆所用，但秦山雪心中慌乱，以为是他听了不能知道的秘密，邓俗要取他性命。
身体快过大脑，秦山雪还未看清周遭景物，他已跑出几十步远。
邓俗灌注灵力，脚尖一跃便追了上去。
万人冢怪岩奇多，在一处大石上，跳上一只白色的狐狸。
那只狐狸宋甜醋见过，他还未开口提醒，邓俗已经跃到秦山雪身前，背对着这只白狐。
“小心后面！”
宋甜醋追上去，奈何他不会飞，邓俗只管着清除秦山雪的相关记忆，没有理他。
白狐脖子上，有一玉白的骰子，骰子一摇，黑色邪气在白狐身边裹了一圈，变为一只黑色的手，手成爪，一爪从邓俗后背抓下。
黑色的手穿过邓俗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挖了出来。
秦山雪已经吓晕过去了，黑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铁箭穿过岩石遮挡，直刺白狐。
那白狐早有准备，向侧面跃起躲过这一箭，同时黑手向秦山雪抓去。
宋甜醋举弓向前一挡，黑手被他挡住，白狐咬起他射出的铁剑，跳到附近的岩石上。
白狐略一回眸，黑手消失，它对万人冢十分熟悉，三两下便消失在石块间。
苏簌簌道：“秦山雪现在还在晕着，单凭宋鹤云的一面之词，很难证明他说的是真的。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宋鹤云用邪术，术法的痕迹与杀害邓俗的很像。”
言外之意就是，她怀疑是宋甜醋与邓俗不合，下了杀手。
邓俗年轻时也是很强的，但这些年到底是年纪上去了，有些糊涂，又信任宋甜醋，被人从后面捅刀不是没有可能。
白米粥道：“师尊，我想问问，鹤云的灵力，他用到哪里去了？”
这阵子他不是没有问过，他是怎么回来的。可很不擅长说谎的宋甜醋每次都端着药碗，随便找个理由逃开。
后来他去问花从风和白砂糖，他们只让他回来问宋甜醋。
苏簌簌没有瞒他：“当然是用来把你换回来了。不过你不用那么担心，宋鹤云的灵力是他爹给他的，他要恢复没有问题，只是需要很长时间。本来那些灵力他也不太会用，有与没有区别不大。小米粥，你怎么了？”
白米粥把涌上眼眶的泪眨掉：“没事，我去找他。”
“你找不到他了。”苏簌簌一把拉住他，“秦山雪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鹿予正在审问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的。”
白米粥快哭出来了：“那我能怎么办？师尊，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我现在很乱，你让我待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来。”
就是这件事。
邓俗去世后，慕闻卿与花从风进行比试，慕闻卿赢了，很快当上了新的宗主。经过一个小小的测试，慕闻卿发现伤害邓俗的邪术与宋甜醋使用的一模一样，便将他判了死刑。
宋甜醋是无辜的。
那只白狐是宋甜醋的仿制品，拥有与他一样的脸，一样的骨骰，一样的术法，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陷害。
“我得去告诉他们，我必须得告诉他们，我知道凶手是谁。”白米粥就要冲出门。他的力气一点也不像个病人，比他最健康的时候还要大上许多。
苏簌簌一道符纸贴在白米粥身上，定住他。
“你去告诉了他们又能怎么样，会有人信你吗？你们都说我们是书中人，可书中人不也是人吗？人性都是一样的，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我什么也做不了吗？什么也做不了吗？”
苏簌簌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告诉我，白狐是谁，我去帮你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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