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冢还是他第一次进来时那样，走两步便能踩到生锈的铁器，地上的泥土松软，有时不注意，一脚下去能踩塌一大片。
唯有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消失了。
“秦兄！你在哪？”慕闻卿对着空荡荡的崖壁喊。
崖壁连回音都没给他，杂草叶没动上一动。
秦山雪是慕闻卿在前往安城的路上认识的，他在黄沙之中被慕闻卿救了一次，从此跟着慕闻卿走南闯北，跟到鹤云岭。
秦山雪拥有很强的邪物净化能力，一路帮了不少忙，可惜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抢宋甜醋的骨骰，被宋甜醋送走了。
按照原著的描写，秦山雪应当在万人冢靠近监牢的一侧。
白米粥径直走过去，果然在长满青苔的巨石下找到了他，此时他正和一只小猫在一起。
见有人来，小猫几步跳到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宋甜醋道：“这只狸猫是妖。”
狸猫看着只有巴掌大，额头上的毛有一块被染白，身上的毛微微炸起，喉咙里发着“呼噜呼噜”的声音。
秦山雪挡在几人和狸猫之间：“宋公子，你别乱说话，孤酒不是妖怪。”
慕闻卿也道：“孤酒一直跟着秦兄，跟了很多年了，它不会是妖的。”
这猫看着诡异，圆眼不看它的主人，一直看着宋甜醋，它眼里充满了警惕，仿佛随时能扑上来。
白米粥上前一步，问道：“秦公子，这猫跟了你多少年了？”
“六年，六年前我下学时在路边捡到他的。”
“对于猫而言六年很长的，可是它怎么不会长大呢？”
秦山雪气势弱下去：“这……”
狸猫两步跳到秦山雪前面，站在石头上，歪了歪脑袋看宋甜醋。
秦山雪一把将它抱起：“别过去，他很危险。”
退开几步，秦山雪道：“宋鹤云，你收手吧，别再骗人了，修习邪术最终都会遭到反噬，你看看你的手，再继续使用邪术就不只是血管被腐蚀了。”
白米粥心上一凉，对宋甜醋道：“被腐蚀？文长老不是说只是邪气入体导致外表颜色改变了吗？”
宋甜醋：“他是这样说的。”
秦山雪喊道：“宋鹤云，我不知邓宗主与你有何过节，你伤人性命，就算现在花宗主放过你了，总有一天你还是要遭到报应的。”
秦山雪越退越后，几乎要贴到崖壁上了。
他所在的位置靠近镇妖石，因为已经不被需要了，镇妖石上灵力微弱，石上符文只剩下一丝微光，不似先前那般亮。
冢内的泥都是软泥，泥土底下是被埋没的锈铁器，经过几天的太阳晒，泥土上的水被蒸干，表面很高，实际一脚下去就会往下陷。
他们没有往前逼，但秦山雪深知他不是这几人的对手，一步步往后退。
“喵！”
秦山雪脚下一空，泥土下陷，狸猫一蹬腿便从他怀里跳出来，跳到附近的岩石上。
“秦兄。”慕闻卿拉起他。
好在陷得不深，除了小腿被锈剑划破一块以外，没有其它地方受伤。
宋甜醋往前靠了一步，秦山雪便如同见了大灰狼的兔子，蹬着腿拉着慕闻卿往回退。
“慕兄，你不要受他蛊惑，就是他杀了邓宗主。”
慕闻卿有些迷茫：“不是说，邓宗主是被白狐所杀吗？”
“没有什么白狐！根本就没有白狐！”秦山雪激动地叫起来：“就是他杀的，我看见了，他脖子上的骨骰里面，藏了一只黑色的手。”
那只手，慕闻卿见过的。
在雨歇村，在白鹤山，他都见过。他早该知道宋甜醋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他不愿意信。
至今他也不懂到底是为什么，可能是每次宋甜醋看他时温和的眼神，可能是他两个师弟对于宋甜醋的绝对信任，也可能是下雨天，宋甜醋永远都会往别人身上偏的伞。
慕闻卿怔怔地道：“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我亲眼所见，怎么会有误会？”
秦山雪抓着慕闻卿的手用了很大劲，慕闻卿的手腕被他抓红了一块。
慕闻卿抬眼看宋甜醋，宋甜醋道：“我的骨骰里是有怨灵，但是那天，我没有用……”
“你用了！”秦山雪打断他，一只手在胸前做出一个握东西的动作，“我看见了。你就是像这样，摇了一下骰子，然后念了咒语，邓宗主就……就……”
白米粥眉头一蹙：“可是鹤云用骨骰的时候，没有咒语啊。”
“有的，我亲眼看见的。”秦山雪带上了哭腔，慕闻卿看看他，又看看白米粥，不知该信谁。
秦山雪只信自己所见，他一口咬定就是宋甜醋杀了邓俗，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场，没有人能证明宋甜醋的无辜。
宋甜醋半蹲下来，对狸猫道：“你一直都在秦山雪身边吗？”
“别靠近他！”秦山雪想爬起，奈何腿上有伤。
狸猫点了点头。
“他上次从万人冢离开后，有再进来过吗？”
狸猫摇头。
“有什么奇怪的人见过他吗？”
狸猫再次摇头。
秦山雪向狸猫招手：“孤酒，过来。慕兄，这下你相信我了吧？”
孤酒跳下岩石，跳进秦山雪的臂弯。
“喵！”
孤酒刚跳进去便像是碰到烧红的铁块一般跳了起来，伴随着“滋滋”地灼烧声，孤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慕闻卿拿开秦山雪的手，他的手底下压着一块符文发着微光的镇妖石。
“孤酒真的是妖怪。”秦山雪愣住了。
慕闻卿道：“妖也分好坏，孤酒一直跟着你，什么坏事也没做，它是好妖。”
“对，它是好妖，宋鹤云才是坏人，我要净化他。”秦山雪推开慕闻卿，手里一道符纸飞出，打在宋甜醋身上。
符纸一挨到宋甜醋立即变成了粉末，无力地落地。
秦山雪扶着岩石站起，身上汇聚了纯净的灵力，灵力化为一股绳，就要将宋甜醋捆起来。
白米粥抬剑一挡。
在剑与绳碰撞到那一刻，白米粥手腕一阵发麻。
竟然这么强，不愧是主角团的人呐！白米粥在心里感叹。
感叹完他又悲催地想到：打不过。
那边的慕闻卿正要拉架，一股绳将他捆成毛毛虫，同时秦山雪抱歉道：“慕兄，得罪了，我今天必须净化他。”
宋甜醋很听话地没有用邪术，他拿下弓装上箭，射出去很明显打不中人的一箭。
只是打不中人，但打得中妖。
穿过秦山雪的腰部，正中他身后那只白狐。
白狐一声不哼，额头冒出点点灵光，控制着秦山雪的一举一动。
它躲在秦山雪身后，杂草丛中，很难被发现。
白米粥问：“鹤云，你怎么发现他的？”
宋甜醋道：“它太过谨慎了，刚才秦山雪坐在镇妖石上时它为了隐藏没有走开，现在他身上的毛有一块是灰色的，特别显……”
他话没说完，手上的弓稍微转了个方向，挡住从侧面袭来的剑，同时另一手将白米粥往后一扯，再以弓击散秦山雪的绳。
秦山雪大喜过望：“慕兄，你愿意相信我了。”
“嗯。”慕闻卿一点头，又对白米粥道：“米粥，你别被他欺骗了，快到师兄这边来。”
逆着光，白米粥看见慕闻卿天灵盖上几根透明的线。
二十八枷咒。他们太大意了。
白狐眯了眯眼，控制慕闻卿一剑刺向他们，两人分开到两边，秦山雪反应很快，挡在他们中间。
宋甜醋道：“我的那只白鹤也是你放的？”
白狐道：“当然，总得先把你弄过来。”
它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但是因为时间实在太久而被遗忘了，再次听到时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是谁的。
几人打斗之际，岩石下逃走了一只不起眼的狸猫。
对手实力强劲，不出一刻钟两人便落于下风。
白米粥只守不攻，一直在想办法割断慕闻卿头上的线，慕闻卿可没对他留情，几剑让他挂了花。
一支铁箭穿过岩石遮挡，刺向慕闻卿的手臂，慕闻卿抬手一挡，将铁箭击飞。白米粥看准机会，一剑刺向慕闻卿的头顶。
慕闻卿再次躲过，后退一步，落脚正踩上一支仍在飞行的箭，一时失稳向后倒去。
身后是生锈的剑和矛，慕闻卿抓住一个凸起的部分，借力转了半圈，躲过白米粥的攻击。
白米粥呼哧呼哧喘气：“这家伙是泥鳅成精吗？怎么这么灵活？不对，泥鳅精都没他那么能躲。”
秦山雪早不知何时被宋甜醋放倒了，如今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慕闻卿一见好友被打倒，怒气上脑，一道剑气横劈，佑安剑的剑气碰到宋甜醋便散了，但将白米粥击飞好几丈远。
吐出一口黑血，再抬眼时，灵泽在宋甜醋手上，他将剑一横，砍断了慕闻卿头上的透明丝线。
与此同时，慕闻卿拔下头上的法簪，刺进了他的胸膛。
“宋甜醋……不要……甜醋……”
白米粥全身无力，抬不动哪怕是一根手指。他在喉中呜咽，喊他的名字都喊不清楚。
他只能半睁着眼，越过眼睑处那滴血，看着宋甜醋倒下。
白狐一笑，召唤出一个莹白漩涡，逃走了。
白鹤山上空，鸟鸣不止。
骨骰落地，黑色的邪气自那处漫出，将束缚了他们几百年的人包裹一圈之后，向四面八方散去。
万人冢中黑雾缭绕，方才还很明亮的阳光现在透不进一丝，佑安剑被黑气带走，原先宋甜醋倒下的地方，只剩一颗骨骰。
预言都是骗人的，宋甜醋根本就没有等到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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