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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暗夜毒牙

腐水沼泽翻滚的灰绿色瘴气,如同亿万只怨魂冻结的冰冷吐息,沉甸甸地压在黑色砾石高地上。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混合着沉铁熔炉的灼热腥气、蚀魂毒油的刺鼻尸臭、雷煞符石激荡的焦糊、以及腐水特有的恶臭与血腥,形成一股名为“熔炉将熄”的窒息感。逆光战旗在混杂的能量涡流中猎猎作响,深褐近黑的旗面上,那扭曲向上的染血荆棘,缠绕着魔气的戾纹与道法的雷痕,如同指向苍穹的染血獠牙。

高地深处,避风的岩壁下。

李之心盘膝而坐,周身流淌的淡金色微光已凝练如薄纱,覆盖全身。蚀骨豺的剧毒被死死锁在经脉最幽深之处,混乱意志的低语被隔绝在固若金汤的意志壁垒之外。巨大的精神消耗如同深海暗流,无声涌动。他尚未苏醒,但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仿佛与整个高地沸腾的意志、刻骨的仇恨、纯净的歌声、阴寒的魔气、刚烈的道法产生着玄妙的共鸣。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淡金气息,从他周身毛孔悄然逸散,无声无息地融入高地这巨大的“熔炉”之中,如同无形的调和剂,抚平着不同力量碰撞时最尖锐的棱角,却又让那股同仇敌忾的毁灭意志更加凝聚、更加纯粹。

“兵工厂”的狂暴声响在短暂的警报沉寂后,再次以更加疯狂的节奏炸响!铁手的锻锤砸落,每一次都带着为鲁头、为无数葬身废土冤魂复仇的咆哮,沉重的背甲碎片在蚀骨尸油火的舔舐和巨锤的锻打下,发出岩石崩裂般的呻吟,崭新的、更加繁复的“引能”、“固”、“散”复合符文在炽热金属上深深烙印。秃鹫仅存的几根手指稳定得如同精钢铸就,将那支淬了蚀魂毒油、箭头闪烁着幽绿与紫电混合光芒的“沉铁毒魄吼箭”,稳稳搭在“破城吼”那绷紧如满月的鬼电藤弦上,弩尖所指,正是东北方污浊天幕下那三艘如同神灵之眼般悬浮的净世方舟阴影!天枢长老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眼中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他盘坐在一座临时搭建、布满焦黑雷击痕迹的石台前,双手虚引,指尖跳跃着细密的暗紫色电蛇,将一道道残缺却蕴含毁灭力量的“引雷破煞”符文,以自身残存精血为引,疯狂灌注进一块块沉重的沉铁雷煞符石!符石表面紫电纹路剧烈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压抑的雷霆。骨罗刹带来的阴煞铁矿石被投入鬼面操控的魔火熔炉,提炼出更加阴寒沉重的金属锭;万魂怨血则被小心分装,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怨毒气息。

整个高地,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每一个部件都在疯狂运转,积蓄着足以崩断一切的毁灭力量!

虫牙瘦小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在狂热的喧嚣中悄然滑行,最终停在战旗基座旁,李之心的面前。他沾满油污、铁屑、魔气残留和道法焦痕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只锐利的独眼,如同最冷的寒星,静静注视着李之心沉凝如古玉般的面容,落在他胸口骨制护心镜上那流淌着凝练淡金光芒的沉铁裂痕上。

“师兄…”虫牙嘶哑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毒牙…磨好了…该…出巢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高地几个关键角落,发出无声的指令。

高地西南角,靠近黑油潭边缘一处被巨大朽木根系半掩的狭窄水道口。阴影无声蠕动,几个身影如同从腐水泥沼中析出的幽灵,悄然汇聚。

老篾头佝偻着背,仅存的左手紧紧攥着他那只磨得油亮的黑色兽骨哨,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石头沉默如山,巨大的身躯却异常灵活,背负着一捆用油布严密包裹的沉铁雷煞符石和几罐蚀魂毒油,腰间挂满了沉铁磨制的三角毒钉。鹞子身形精悍,眼神锐利如鹰,背负着巨大的骨弩,箭囊里插满了特制的、箭头涂抹了荧光草孢子混合沉铁粉末的“无声磷光箭”,用于标记和短距狙杀。还有两名新加入、以潜行和陷阱见长的黑石沟难民,如同真正的壁虎,紧贴着湿滑的岩壁。

最后出现的是虫牙。他换上了一身用墨绿色毒苔和腐水污泥反复涂抹、几乎与沼泽融为一体的伪装衣,脸上同样涂满泥浆,只露出那只锐利得令人心悸的独眼。他背上交叉绑着两柄淬了“镇魂毒魄散”剧毒的骨刺,腰间皮囊里塞满了各种小巧却致命的陷阱部件和解毒泥膏。

没有言语。虫牙沾满污泥的右手猛地一握拳,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出发!

噗通…噗通…

细微的入水声被翻滚的瘴气和远处熔炉的轰鸣完美掩盖。冰冷刺骨、粘稠如同油污的腐水瞬间包裹全身,剧毒的腐蚀感和刺鼻的恶臭直冲口鼻。虫牙第一个沉入水下,独眼在浑浊的墨绿色水体中努力分辨着方向。他如同一条真正的毒鳗,瘦小的身体紧贴着水道底部滑腻的淤泥和嶙峋的怪石,无声潜行。身后,老篾头、石头等人依次潜入,保持着紧密的队形,如同一条在死亡泥沼中游弋的致命毒蛇。

水下的世界光怪陆离。巨大的、散发微弱荧光的腐化水草如同鬼魅的触手摇曳。形态扭曲、长着骨刺和复眼的变异怪鱼在浑浊中穿梭。远处,隐约可见覆地犀甲兽庞大的、覆盖装甲的残骸半沉在泥沼中,被更小的腐食生物啃噬。每一次换气都异常艰难,必须在朽木根系形成的狭窄气腔中迅速完成,贪婪地吸入一口混合着剧毒瘴气的稀薄空气,随即再次沉入那令人窒息的墨绿深渊。

不知潜行了多久,前方水体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水流也似乎更加滞涩。虫牙的独眼猛地捕捉到水底淤泥中,几块散发着微弱月白光泽的金属碎片——净世卫能量长戟的残骸!他立刻打出警戒手势,队伍瞬间停止,紧贴水底岩壁,如同凝固的雕塑。

片刻之后,头顶水面传来沉闷的震动和能量引擎低沉的嗡鸣!一个巨大的、覆盖着银灰色符文装甲的阴影缓缓从上方水域碾过——是一艘净世盟的“剃刀”快艇!艇身两侧探出的能量探测器如同巨大的昆虫复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扫视着下方的水域。探测器发出的无形波动如同冰冷的梳子,从虫牙等人藏身的岩壁上方掠过,激起一阵阵细微的能量涟漪。老篾头紧张地攥紧了骨哨,石头肌肉紧绷,鹞子的手指扣上了骨弩的悬刀。

虫牙的独眼死死盯着那缓缓移动的探测器红光,身体纹丝不动,如同真正的死物。探测器红光扫过,并未停留,快艇的嗡鸣声渐渐远去。

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完全消失,虫牙才缓缓打出继续前进的手势。队伍再次在死亡的泥沼中悄然穿行,每个人都感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终于,虫牙感觉到前方的水流带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腐水的能量波动——混乱、驳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牵引力!他示意队伍上浮。

几人悄无声息地在一处被巨大浮萍和腐烂芦苇覆盖的浅滩边缘冒头。虫牙拨开眼前粘稠的植物,独眼瞬间穿透前方更加浓郁的灰绿色瘴气,瞳孔骤然缩紧!

视野前方,是一片被强行清理出来的巨大洼地。洼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由巨大黑石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规模远超想象,形制古朴诡异,通体布满暗红色、如同血管般扭曲蠕动的巨大符文。这些符文并非刻画,更像是从黑石内部生长出来,散发着粘稠如血的光晕,不断吞噬着周围污浊的灵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和深入骨髓的阴寒!

祭坛基座周围,堆积着小山般的惨白骸骨!有人类的,有变异巨兽的,层层叠叠,被祭坛散发的血光映照得如同地狱的阶梯。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祭坛顶端并非平台,而是一个深不见底、不断旋转的暗红色漩涡!漩涡中心,隐隐传来无数生灵临死前的绝望哀嚎与灵魂被撕裂的尖啸!那正是“归元大阵”的次要节点——“噬骨血漩”!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散发出来,如同巨兽的呼吸,牵扯着周围的空间,连弥漫的瘴气都被扭曲着吸入其中!虫牙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那股力量撕扯出去,他死死咬住牙关,运转体内微弱的气血之力抵抗。

祭坛外围,戒备森严得令人窒息!

数十名身披银灰色符文板甲、手持能量长戟的净世卫步兵组成环形防御阵,如同冰冷的雕塑,长戟戟尖流淌的月白光芒连成一片光幕。阵型间隙,矗立着四架高大的“符文蜘蛛傀儡”,惨绿色的能量核心剧烈搏动,头部两门能量炮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冰冷的金属节肢深深插入地面。空中,三艘“剃刀”快艇悬浮巡逻,艇底探出的能量探测器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沼泽的每一个角落。更远处,隐约可见一头覆地犀甲兽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身影在瘴气中若隐若现,背上的净世盟修士冷漠地俯瞰着这片死亡之地。

而在祭坛基座旁,一个临时搭建的金属平台上,两名身穿银纹镶边法袍的净世盟修士正闭目盘坐,双手结印。他们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显然是在全力维持和监控着“噬骨血漩”节点的运转!平台旁边,还停放着几辆覆盖装甲、形似甲虫的“符文运输车”,车厢内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呻吟——那是等待被投入血漩的凡人“祭品”!

“畜生…”石头喉咙里滚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积如山的骸骨和运输车,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鹞子的眼神冰冷如刀,骨弩的弩尖无声地抬起,锁定了平台上一名银纹修士的后心。老篾头紧紧攥着骨哨,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旋转的血漩,仿佛要将其形状刻进灵魂深处。

虫牙的独眼如同最精密的透镜,冷静地扫视着整个防御体系。步兵阵型严密但并非无懈可击,巡逻快艇的探测有固定间隙,符文蜘蛛傀儡的移动略显笨重,覆地犀甲兽距离稍远…最关键的是那两个主持节点的银纹修士!他们的位置相对靠内,被步兵和傀儡重重保护,但维持节点运转时,必然需要全神贯注,防御反而可能出现瞬间的凝滞!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几辆符文运输车上。一个极其大胆、堪称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声东击西,直捣黄龙!

虫牙沾满污泥的右手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飞快划动,用最简洁的线条勾勒出祭坛防御布局和行动路线。

“…老篾头…石头…”虫牙的声音压得如同游丝,冰冷而清晰,“…你们…去那边…靠近…覆地犀的…泥沼…埋符…引兽!…动静…要响!…要乱!…”

他指向祭坛防御圈侧翼靠近覆地犀甲兽方向的一片深黑色泥沼区域。

“…鹞子…盯死…平台…左边…那个…银纹狗!…等我…信号!…用…磷光箭…射他…脚边!…引他…分神!…”

“…其他人…跟我…摸近…运输车!…引爆…车底!…制造…混乱!…然后…”虫牙的手指猛地戳向祭坛基座下方、骸骨堆积最厚、距离血漩漩涡最近的一个位置,那里有一个被巨大兽骨半掩着的、相对隐蔽的凹陷!“…埋…主符!…炸…根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老篾头紧紧攥着的骨哨上,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老篾头…哨…响…为号!…响…就是…撤!…头…也不回…的撤!”

没有质疑,只有冰冷的杀意和赴死的决绝。老篾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沉的凝重,他重重点头,将骨哨含在仅存的左手边。石头沉默地解下背负的沉重包裹,将大部分沉铁雷煞符石和蚀魂毒油罐分给虫牙和鹞子。无声的交流在死寂的瘴气中完成,几道身影如同融入沼泽的墨汁,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扑向各自的目标区域。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慢流逝。虫牙带着两名黑石沟的潜行好手,如同三条贴着泥沼爬行的毒蛇,利用漂浮的腐木、隆起的泥丘和茂密的毒苔芦苇作为掩护,一点一点地朝着那几辆符文运输车挪动。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冰冷的腐水混合着剧毒泥浆灌入衣领,滑腻的淤泥吞噬着脚踝,还要时刻躲避着空中巡逻快艇那令人心悸的探测器红光。空气中弥漫的腥甜血气和灵魂哀嚎的低语不断冲击着神经。虫牙的独眼死死锁定目标,将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限,过滤掉一切干扰,只剩下冰冷的目标和精确的距离。

另一边,老篾头和石头已经潜行到那片靠近覆地犀甲兽的深黑色泥沼边缘。这里泥浆更加粘稠,翻滚着巨大的墨绿色泡沫,散发着比别处更加刺鼻的恶臭。石头巨大的身躯此刻展现出惊人的灵活性,他如同沉入泥沼的巨石,悄无声息地将几块沉铁雷煞符石深深埋入泥沼深处,位置正对着覆地犀甲兽那相对脆弱的腹部方向。老篾头则用颤抖却稳定的手,将几罐蚀魂毒油小心地固定在符石周围特制的触发机关上。做完这一切,两人再次如同泥塑般,紧贴着泥沼边缘一块巨大的沉石阴影,等待着虫牙的信号。

鹞子如同壁虎般紧贴在祭坛外围一丛巨大的、散发着磷光的“鬼哭藤”后面,巨大的骨弩稳稳架起。弩槽中,一支箭头闪烁着微弱磷光的“无声磷光箭”死死锁定了平台上左侧那名闭目维持法印的银纹修士。他的呼吸绵长而微弱,心跳几乎停止,整个人与周围的植物、瘴气融为一体,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瞬!

虫牙终于摸到了第一辆符文运输车的底部。冰冷的金属装甲紧贴着头皮,车厢内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呻吟如同针尖般扎进耳膜。他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暴戾,沾满污泥的手如同最灵巧的工匠,飞快地在车轴连接处安装上特制的、混合了沉铁碎片和蚀魂毒油的“粘附爆雷”。两名黑石沟好手则如同鬼影般,在另外两辆运输车底完成了同样的操作。

“准备…”虫牙沾满污泥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冰冷的指令通过极其细微的手势传递给每一个角落的同伴。

他猛地从运输车底滚出,瘦小的身体在泥地上一蹬,如同离弦的毒箭,直扑向祭坛基座下方那个被巨大兽骨半掩的凹陷!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异常轻灵,落地无声,紧贴着森白的骸骨阴影滑入凹陷之中!几乎在他身体没入阴影的同一刹那!

“动手!”虫牙沾满污泥的右手猛地一握!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阴寒的魔气波动从他指尖射出,精准地触发了埋设在三辆运输车底部的粘附爆雷的引爆符文!

轰!轰!轰!!!

三声沉闷却异常恐怖的爆炸几乎同时炸响!粘附爆雷的核心是经过鬼面特殊处理的蚀魂毒油,混合了沉铁碎片!爆炸的冲击力并不算惊天动地,但瞬间爆开的墨绿色毒雾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带着刺耳的腐蚀声和令人灵魂颤栗的哀嚎,疯狂扩散!运输车厚重的装甲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软化、崩裂!车厢瞬间被撕裂!里面被囚禁的凡人如同受惊的鸟雀,带着满身的毒雾和惊恐的尖叫,哭喊着从破损的车厢中蜂拥而出,本能地朝着远离祭坛的方向亡命奔逃!

“祭品跑了!拦住他们!”

“是魔气腐蚀!小心毒雾!开护盾!”

“敌袭!东北方向!防御!”

原本如同冰冷机器般严密的防御阵型瞬间大乱!净世卫步兵的怒吼、能量护盾开启的嗡鸣、符文蜘蛛傀儡能量炮充能的尖锐蜂鸣、运输车残骸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凡人惊恐绝望的哭喊尖叫,混合成一片混乱的死亡交响!致命的墨绿色毒雾迅速弥漫,沾染到净世卫的符文板甲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月白色的能量护盾光芒在毒雾侵蚀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几名靠得最近的步兵发出痛苦的惨嚎,被毒雾侵蚀了护盾缝隙,皮肤瞬间溃烂流脓!

“就是现在!鹞子!”虫牙的嘶吼在灵魂链接中炸响!

嘣——!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混乱爆炸淹没的弓弦震动声!一道微弱的磷光如同暗夜中一闪而逝的萤火,撕裂混乱的毒雾和能量乱流,精准无比地射向平台左侧那名银纹修士的脚边!

噗嗤!

磷光箭深深扎入金属平台边缘!箭头蕴含的荧光草孢子和沉铁粉末瞬间爆开!一团并不刺眼却异常醒目的惨绿色磷火猛地腾起,混合着沉铁粉末的闪光,正好映照在那名银纹修士紧闭的眼皮上!

“嗯?!”那名银纹修士在全力维持节点运转的关键时刻,骤然被脚边爆开的异光惊扰!心神瞬间出现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维持法印的双手灵力输出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迟滞!就是这一丝迟滞!

虫牙等的就是这一瞬!在凹陷的骸骨阴影中,他沾满污泥的双手快如幻影!早已准备好的、那块由天枢长老以自身精血绘制、蕴含着青岚宗最后悲愤与毁灭意志的“燃魂血符”——沉铁雷煞符石的终极形态——被他狠狠拍进祭坛基座下方、骸骨堆积最厚、能量脉络最脆弱的那个节点位置!符石表面那暗紫色的“引雷破煞”符文接触到祭坛黑石的瞬间,如同干柴遇到烈火,轰然亮起!一股狂暴到极点的毁灭气息瞬间爆发!

“老篾头——!”虫牙的嘶吼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在灵魂链接中炸裂!

呜——————呜呜呜呜呜——————!!!

苍凉、悲怆、穿透灵魂的骨哨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带着老篾头毕生的执念和对聚落的不舍,猛地从靠近覆地犀甲兽的泥沼方向炸响!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混乱!

轰隆隆隆——!!!

哨音响起的瞬间,石头引爆了埋设在深黑色泥沼下的所有沉铁雷煞符石!更加恐怖的爆炸连环炸响!混合着蚀魂毒油的粘稠泥浆被掀起数十丈高的污秽巨浪!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剧毒的沉铁碎片和粘稠的毒浆,如同海啸般狠狠撞向那头正在不安踱步的覆地犀甲兽!

砰!咔嚓!嗷——!!!

覆地犀甲兽相对脆弱的腹部装甲在毁灭性的冲击下瞬间变形、撕裂!紫黑色的污血和破碎的内脏狂喷而出!剧毒的蚀魂毒油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它的伤口!巨兽发出震碎耳膜的痛苦哀嚎,庞大如山的身躯彻底失去平衡,如同失控的钢铁战车,在剧痛和疯狂中朝着旁边严阵以待的净世卫步兵环形防御阵狠狠碾压过去!

“快闪开!!”

“挡住它!!”

“啊——!”

步兵阵型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友军”巨兽冲得七零八落!月白的光幕破碎!惨叫声、骨骼碎裂声、金属扭曲声混合着巨兽的哀嚎,响彻夜空!

平台之上!

“混账!”左侧那名被磷光箭惊扰的银纹修士刚刚压下心神波动,就被这接踵而至的恐怖爆炸和巨兽失控彻底激怒!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银芒,手中法印瞬间变换,一股强大的灵力就要轰向混乱的源头!

然而,迟了!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青紫色狂暴雷霆、暗红色污秽血光、以及深沉怨毒魔气的毁灭光柱,猛地从祭坛基座下方那个骸骨凹陷处冲天而起!光柱的核心,正是那块“燃魂血符”!

天枢长老以残魂精血绘制的青岚雷法,引动了祭坛自身驳杂暴戾的能量;鬼面蚀魂毒油的污秽,侵蚀着符文的结构;沉铁碎片和骸骨提供了毁灭的载体;而祭坛下方堆积如山的骸骨中蕴含的无穷怨念与不甘,被这毁灭的光柱彻底点燃、引爆!

光柱狠狠撞入那旋转的“噬骨血漩”!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刺耳到撕裂灵魂的尖啸猛地从血漩深处爆发!暗红色的漩涡疯狂扭曲、震荡!表面那些如同血管般蠕动的符文瞬间崩裂、暗淡!维持节点的巨大能量平衡被这股内外夹击的毁灭力量悍然打破!

咔嚓!轰隆——!

祭坛基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黑石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顶端那旋转的血漩猛地一滞,随即如同破碎的镜面般轰然炸开!无数暗红色的能量乱流和扭曲的怨魂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狂暴的能量冲击波横扫整个洼地!

噗——!

平台之上,两名全力维持节点的银纹修士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齐齐喷出大口鲜血!银纹法袍瞬间破碎!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其中左侧那人更是被一道逸散的暗红色能量乱流扫中,整条左臂瞬间化为飞灰,发出凄厉的惨嚎!

“节点受损!快!稳住大阵!”右侧修士目眦欲裂,嘶声咆哮,不顾重伤,疯狂催动残存灵力试图补救。

整个防御圈彻底崩溃!符文蜘蛛傀儡在能量乱流中失控,惨绿色的能量核心疯狂闪烁,胡乱地朝着四周发射着赤红的能量光束!空中巡逻的剃刀快艇被狂暴的气浪掀得东倒西歪!侥幸未死的净世卫步兵在混乱的能量风暴和失控的傀儡攻击下如同无头苍蝇!那头重伤发狂的覆地犀甲兽还在泥沼中翻滚嘶吼,将更多的混乱和死亡扩散!

“撤——!”虫牙沾满碎石和污血的小脸从爆炸掀飞的骸骨堆中抬起,独眼被爆炸的强光刺得暂时失明,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和混乱的嘶吼,但他依旧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他看到了祭坛的崩裂,看到了血漩的破碎,看到了敌人的混乱!目标达成!必须立刻撤离!

“走!”鹞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虫牙身边,一把将他从骸骨堆中拽起。两名黑石沟好手也从藏身处冲出,身上带着被碎石划破的伤痕。

“老篾头!石头!”虫牙嘶吼着,朝着泥沼方向望去。

只见那片深黑色泥沼边缘,石头巨大的身影正将老篾头那枯瘦的身体死死护在身下!一道失控的符文蜘蛛傀儡射出的赤红能量光束,正正轰在石头宽阔的后背上!

轰——!

刺目的红光瞬间吞噬了石头和老篾头的身影!恐怖的爆炸将泥浆掀起巨浪!

“不——!!!”虫牙的独眼瞬间血红!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红光散去。石头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后背的皮甲和血肉被能量光束彻底碳化,露出焦黑的骨骼,巨大的身躯如同折断的山峰,缓缓向前扑倒。被他护在身下的老篾头,枯瘦的身体也被爆炸的余波震得血肉模糊,仅存的左手,却依旧死死地、紧紧地攥着那只黑色的兽骨哨,放在沾满血污的嘴边。

呜——————呜呜呜——————

苍凉、悠远、带着归家温暖的骨哨声,竟然奇迹般地从老篾头破碎的胸腔中,用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再次吹响!哨音穿过混乱的爆炸、能量的尖啸、巨兽的哀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逆命死士的耳中!

那是撤退的号角!那是用生命吹响的最后归音!

“走啊——!”鹞子双目赤红,泪水混合着血污滚落,他狠狠一拽几乎要扑回去的虫牙,嘶声咆哮!

虫牙布满血污和污泥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扭曲着,那只独眼死死盯着石头焦黑的残躯和老篾头紧握骨哨的手,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灵魂的最深处!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悲痛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但老篾头用生命吹响的哨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疯狂的大脑!

撤!必须撤!把情报带回去!把胜利的消息带回去!血不能白流!

“走——!”虫牙从喉咙深处挤出泣血的嘶吼,猛地转身,不再回头!瘦小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紧跟着鹞子和两名黑石沟好手,如同四道受伤却更加凶戾的孤狼,朝着来时的狭窄水道亡命狂奔!身后,是彻底陷入混乱、崩塌、燃烧的祭坛节点,是石头和老篾头永远沉寂的躯体,是老篾头用生命吹响、渐渐消散在污浊天幕下的最后哨音。

冰冷的腐水再次包裹全身,刺痛着伤口,冲刷着血污。虫牙拼命划水,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爆炸带来的剧痛,冰冷的泥水灌入口鼻,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眼前不断闪现着石头焦黑的后背,老篾头紧握骨哨的手,还有那崩裂的祭坛和破碎的血漩。

“成了…节点…毁了…”鹞子喘息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巨大的悲痛。

虫牙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冰冷刺骨的腐水中,更加拼命地向前潜游。独眼中燃烧的火焰并未因悲痛而熄灭,反而在冰冷的泥水下,淬炼得更加幽深,更加冰冷,如同淬了万载寒毒的毒牙。血债,又添了两笔!归墟之眼深处,吉萍姐,还有那些被当成祭品的万千冤魂…等着!师兄…等着!逆光的毒牙…已见血…这债…一笔一笔…都要用净世盟的血…来偿清!

腐水泥沼的墨绿色水面之下,四道染血的身影朝着孤岛般的高地,朝着那面深褐近黑的逆光战旗,朝着战旗下那如同定海神针般沉凝的身影,拼命游去。而在高地深处,岩壁之下,一直盘膝闭目的李之心,覆盖着淡金色微光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沉凝如同古玉的面容上,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无声地吐出两个模糊到几乎不存在的音节:

“…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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