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出现的一刹，元栾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地阶灵器，飞快起身向前想要抢夺，却被铃音震得头晕目眩，神志飘飞，定在原地。
宣文光趁此时机一边左手摇铃，一边右手提剑往元栾心口刺去。
剑确实刺中了元栾的心口，却只没入了几寸，即使宣文光用尽全身力气也不得寸进。
而元栾已经在疼痛中恢复了些许神智，眼神逐渐清醒，抬手便要去拔插在心口的剑。
宣文光一震，加快了摇铃的速度，元栾的眼神重归于混沌，抬起的手渐渐放下。
宣文光心知从心口入手行不通，抽剑往元栾脖子上砍去，即将砍到脖子上时，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剑刃，强硬地用魔气将剑身震断，鲜血淋漓而下。
元栾双目染上嗜血的笑意，丢掉手中的剑，一掌击在宣文光拿着铃铛的左手，宣文光吃痛，铃铛脱手而出，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元栾嘴角溢出血丝，抓住宣文光的左手，手中用力，将他的手腕硬生生碾碎，随后一掌挥出，分毫不差地砸在宣文光心口，把人重新击飞出去。
他抹去嘴角的血丝，踉跄了几步，吃痛捂住心口，往宣文光那里走去。
先前他为了摆脱铃声的控制，直接用魔气震伤了五脏，这会儿走一步都泛着剧烈的疼痛。
他走到瘫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宣文光身前，一脚踩在宣文光尚且完好的右手上，用力碾了碾，露出一个血腥的笑意：“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宝贝！”
宣文光疼得冷汗涔涔，咬紧牙关，恨恨地盯着元栾，奋力想要把手从他脚底抽出来，但是抽不动丝毫。
“不说话？”
胸腔内传来的疼痛让元栾变得更加嗜血，他加重脚下的力道，把脚下的手碾得血肉淋漓，心中的戾气才勉强消散一点。
“行。”元栾松开脚，蹲下身，提着宣文光的左手臂用力往下一折，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如愿地从宣文光口中听到了几声呜咽，他的心情更加美好。
“如果你投诚魔族，日后为我们魔族做事，我就留你一条命，如何？”元栾笑吟吟地提议。
“不可能。”饶是身处剧痛之中，宣文光仍旧一字一句咬牙道。
元栾有些惋惜：“真可惜，你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呢。”
话语中情真意切的模样，仿佛真的为宣文光的不识趣感到惋惜，但他手中的动作完全将他的心思出卖——他利索地用魔气把宣文光膝盖以下的腿全部捏的粉碎，粉红色的碎肉混着白色的碎骨铺了一地。
剧烈的疼痛让宣文光叫出了声。
“不过杀你之前，先让我看看，你到底穿了什么好东西。”元栾的手摸上宣文光的胸口，用力将他的衣襟扯开，看到一袭青甲，脸上露出了然。先前宣文光接下他正中胸口的两掌时他就有所怀疑，如今一看果然是。
他把宣文光的上衣直接扯开，露出青甲的全貌。青甲并不厚重，偏向小巧的软甲，精致的纹路缀于其上，隐隐有波光流动，将甲胄披坚执锐的厉气消去几分，温和朗润。
元栾将其三两下扯下，拎在身前仔细查看，发现青甲的胸口处由于先前受了他两掌，厚度与周围的相比明显更薄，已经没什么防护力了。
他这下才是真的感到可惜，怎么说也是件玄阶的灵器，平白就这么浪费了。
宣文光受不了如此折辱，催动周身筋脉，疯狂吸收周围的灵气，压缩进体内，准备自爆，拼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哦，对了，你们还有这一招。”察觉到周围逐渐稀薄的灵气，元栾立即意识到宣文光的打算，比宣文光更快地汇集魔气砸在他的丹田。
丹田被外力强硬地击碎，原本吸纳进来的灵气携带着宣文光原本的修为一同飞速流失，归还于天地。
大殿之内的灵气浓郁非常。
受到如此重的一击，宣文光口中不断地吐出鲜血，将脖颈染红，又因仰躺在地面，口中吐出的浓稠鲜血堵住喉口，不住地呛咳，狼狈至极。
“宣长老，你这是做什么，瞧瞧你，现在多狼狈。”元栾啧啧两声，故作无辜道。
他把坏了的青甲随意地扔在一边，又将宣文光身上的乾坤袋扒拉到自己身上，随后站起身，道：“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送你一程。”
元栾走到一边拾起铃铛放进乾坤袋，拿起自己先前扔掉的玄阶灵剑，一剑抹了宣文光的脖子，彻底断了他的声息。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办成，元栾从宣文光的乾坤袋里扒拉出一瓶疗伤的丹药，一股脑地全倒进嘴里，缓了一会儿，感觉五脏肺腑没有那么疼了，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唔，该去看看那些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慢悠悠地踱步出了大殿。
***
宣文光被元栾击落的一瞬间，其余为首的几位魔族分别冲向几位修为最高的长老，分而破之，其中修为最高的鹿能承身边围了两个元婴期的魔族。
一个对付鹿能承召唤出来的灵蛇，一个迎上了鹿能承。
那人攻过来时，道：“鹿能承你做人可真够失败的，知道你的师弟托我们来取你性命吗！”
鹿能承知道他是在扰乱自己的心智，等着自己露出破绽，并不上当，平稳格挡，甚至留有余力将人击飞，道：“一派胡言！休要信口雌黄！”
龚英韶退后几步站稳，脸色有一瞬变得阴沉，又很快恢复过来眼神玩味地看着他，道：“你当真不知？”
鹿能承：“与你何干！”
“哦？那如果我说这个人是你的亲师弟呢？”他的眼神瞟向了不远处的况彭，带着众人心知肚明的暗示。
注意到龚英韶的眼神，况彭怒道：“休要挑拨离间！我和师兄之间的情谊其实你们三言两语能破坏的？”随后转向鹿能承：“师兄，莫听他胡言乱语。”
鹿能承点头，提幡冲向龚英韶，被龚英韶偏身躲过，右手变换提幡为反手式，半旋身往身后人刺去。
龚英韶脚尖离地向后退，仰身躲过幡中蕴含的灵力，回身站稳，身前又是幡横扫而至，他躬身从幡身下躲过，一手支地，旋身长腿横扫，鹿能承被扫得后退几步，手中的幡被他重重砸在地上稳住身体。
两人又一次拉开距离。
直至此时，龚英韶才有了可以说话的机会，他看着从右边飞来，距离鹿能承越来越近的况彭，道：“我胡言乱语？你忘了你当初怎么同我们说的了？”
况彭五官扭曲一瞬，恶狠狠地瞪了龚英韶一眼，不管身后的追着的魔族，往鹿能承身边赶，道：“师兄，我来助你！”
鹿能承偏头看了一眼况彭，也没有反驳。
一旁正在和灵蛇缠斗的徐旻昊冷冷地撇了龚英韶一眼，警告道：“少说话，多做事。赶在天衍宗的人来之前，把这里的人除掉。”
龚英韶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嘴上随意应道：“知道了。”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况彭站在鹿能承身侧，鹿能承又有意避开把自己的破绽露给况彭，觉得有意思极了，他大笑道：“鹿老头，我还当你有多信任你师弟，也不过如此。”
况彭自然能感知到鹿能承对他的怀疑和躲避，但是此时也没办法将此事揭开说个清楚，恨恨地盯着龚英韶。
因为避着况彭有可能的偷袭，鹿能承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警惕地盯着龚英韶和随着况彭前来的曾奇水，预防他们突如其来的袭击。
曾奇水走到龚英韶身边，抱臂看着对面的两人，偏头问道：“给个机会？”
龚英韶扯起嘴角，道：“当然要给个机会。”
话落，两人一同暴起冲向鹿能承。漫天黑雾席卷，又被清澈的灵力搅散，灵幡猎猎飞舞，带着无可匹敌的锐气。
在从黑雾中破空而出的两柄剑抵至鹿能承身前时，飞舞的灵幡猛地一滞。
“师兄。”
况彭语气平淡，将穿透鹿能承胸口的剑旋转一圈之后，慢慢抽出，道：“你怎么还是这么信任我啊，动起手就忘记我是个需要防备的人了吗？”
鹿能承想要回头看他一眼，去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况彭从他身后走出，抽走他手中的灵幡，细细在手中摩挲，珍惜地叹道：“真是件好宝贝。”
这是他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灵幡离开手后，鹿能承喉咙里“嗬嗬”几声，却依旧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仰面倒下。
黑雾应声而散，原本直直刺过来的剑尖停下了前冲的趋势，被主人收回剑鞘，三道身影显现出来。
徐旻昊拎着灵蛇疲软无力的躯体朝况彭扔了过来，冷冷道：“你要的东西。”
况彭挥舞灵幡将奄奄一息的灵蛇收进幡内，为了方便灵蛇恢复，避免加重伤势，彻底成为一条死蛇，他消去了现在就抹去鹿能承灵力印记的想法，宝贝地抹了抹幡身。
看着他宝贝珍惜的动作神情，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这是他最爱的灵器。
曾奇水和龚英韶一样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持剑抱臂，对着况彭道：“对自己的同门师兄都能下得去手，就为了拿走人家的灵器，我看你也别待在正道名门了，整天装着，不累吗？不如加入我们魔族，逍遥又自在，多好。”
况彭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道：“我不待在正道名门，怎么跟你们里应外合杀了宣文光？”
他将灵幡收起，又把矛头转向龚英韶，诘问道：“我倒是要问问你，龚英韶，你把事情说给鹿能承险些坏了我们的事，又该作何解释？”
龚英韶不以为然，道：“好玩呗。”
他往鹿能承尸体那边扬了扬下巴，不耐道：“那不是已经把人杀了，你怎么这么多事？”
况彭原本拿到灵器的好心情被他气得消去一半，咬牙道：“你简直……荒唐！”
龚英韶仰着下巴，道：“没你荒唐。”
见他们有吵下去的趋势，徐旻昊出声制止，皱眉道：“先去帮赵临他们把剩余的两人除去。”
话音未落，元栾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徐旻昊朝他行礼，道：“殿主。”
曾奇水和龚英韶一同行礼。
况彭站着没动。
元栾朝他们点点头，走到况彭身前，饶有兴趣地道：“你为何不行礼？”
“我非你们魔道中人。”言下之意是他不用行礼。
徐旻昊等人冷眼旁观，觉得此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们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看的意思，分别离去清理遗漏的修士，只有龚英韶走时还在恋恋不舍。
元栾挑眉，道：“哦？”
他双手负在身后，问道：“你的所作所为与魔道有何不同？”
况彭道：“修真界弱肉强食罢了。”
“弱肉强食到想要一把灵器，即使手握灵器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师兄也不放过？”
“皆是如此。”
元栾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百年过去，名门正派竟已成了这副模样，可叹可叹。”
况彭本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免了行礼这件小事，却不想浩瀚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压在了他身上，猝不及防下，直接双膝跪地。他费力地想要站起身，却丝毫动弹不得，不得不抬头看去，咬牙道：“殿主这是何意？”
元栾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故作恍然道：“我才想起来，你还要回平通阁，青州仙林苑被我们杀得只剩了你一人，身上没有伤也不太合适，所以我替你作作假。刚出来，下手没把握，重了点别介意。”
抬手便是一掌击在他胸口，况彭被冲击力击飞出去，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他的胸腔塌陷下去，口中吐出血沫。
似是觉得还不够，元栾走到他身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不同于笑盈盈的语调，他的眼中冷漠至极，深不可测。
况彭被他黑沉沉的眼珠看着，浑身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栗，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冒犯到了这位殿主。他想开口，却被一团黑雾掐住了脖子，话语被截断在喉咙里。
“好像还是不够呢。”
元栾控住黑雾的手移了方向，逐渐往况彭的腰腹部沉沉地压过去。
他道：“这样的伤太浅了些，我控制着力道，断你一部分经脉如何？反正你只是在仙门里当卧底，也没必要有太高的修为，实在过不下去了，来我们魔族就是。”
况彭费了那么多心思，不是让自己成为一个修为难得寸进的废人的，感受到黑雾逐渐往自己身体里钻，自己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他心中的恐惧难以抑制地升腾起来。
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命就在元栾手里捏着，况彭没了在元栾身前的拿乔，剧烈地平缓着呼吸，低声认错：“殿主恕罪。”
元栾低笑一声，也没真想把人弄死的意思，撤下了黑雾。
正巧，其余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回来。
元栾没看到去对付殷楚和冉蕴的人，看向徐旻昊。
徐旻昊禀告道：“叶同死于殷楚之手，赵临伤势过重也死了。”
他顿了顿，单膝跪地请罪道：“殿主恕罪，殷楚跑了。”
徐旻昊一跪，其余的人也跟着跪下。
元栾轻飘飘道：“办事不力，回去领罚。至于殷楚，不用管她。”
元栾转身上了飞舟，懒洋洋道：“走了。”
徐旻昊拎起况彭跟着上了飞舟，龚英韶等人跟上。
争斗已休，喧闹离去，月色下仙林苑所在的山峰冷寂，一丝鸟鸣不闻。
微风又起，清冷单薄的梅花香气冲不散漫天的血腥，莹莹夜光珠下，一地尸首横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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