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上的磁针从底端开始逐步亮起,亮白色的光芒爬到磁针三分之二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杨岭忍不住问道:“这是何意?”
接州月也没有遮遮掩掩不让人看的意思,大大方方道:“罗盘指示那魔族的位置在西北方向二十里处。”
“那磁针亮了三分之二,是不是代表着它测量范围最多在三十里?”见接州月没有反感,杨岭指着磁针继续问道。
“确实如此,你这观察力不错啊。”接州月笑着夸赞。
杨岭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在师父手底下还没有被这样夸过,或多或少有点不适应。
坐在下首的刘元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松了一口气。三十里的范围足以将整个荣庆城纳入其中,只要那魔族还在城里,就逃脱不了仙长们的手心,到时候他也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魔族的位置,接州月不欲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拿起罗盘,利索地起身,招呼无极门众人起身,准备直接杀上门去。
她留了一人在这里守着刘元,剩下的全部被她带着往罗盘指出的方向去了。
穆遥抱着微尘,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接州月的心思比较细腻,隐约察觉到穆遥心情有些沉闷,便开口问道:“怎么了?从州牧府上出来就感觉你心神不宁的。”
穆遥摇了摇头,“没什么,有点紧张。”
接州月隐隐感到穆遥不想多说,于是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较真,看穆遥的情况应当是能妥善处理这些情绪,她也没必要插手太多,但是想到这是穆遥第一次出来做任务猎杀魔族,紧张在所难免,宽慰他道:“放轻松,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哪个魔族手上没有沾几条人命,你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穆遥轻声应了一声,“师姐不用担心,我可以调整过来的。”
他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除魔司西北方向二十里,是王府的位置。
阔别十年,没想到再次踏上往王府去的路上会是这样的场景。
接州月见他确实神色无异,便不再多言,一路飞速往目标靠近。
当罗盘上磁针的亮度最终消退时,他们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这户人家就在王府旁边,仅仅隔着一条巷子。
穆遥控制不住地往旁边看了几眼,多年无人打理的王府墙壁上已经爬上了裂纹,露出内里的砖石,院墙顶部杂草丛生,有颗大树的枝桠从墙内伸了出来,碧绿的枝叶将小巷的一半上空都遮掩,在烈日下投下一片阴凉,散发着与寥落的院墙格格不入的生机。
他走神了一瞬,又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院落。
接州月将神识覆盖了整个院落,毫不吝啬地释放了她身为元婴修士的威压,但神识扫过整个院落后,除了躺在地上的一家四口,没有发现任何魔族的踪迹。
她神色一变,快步上前猛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大步跨了进去。
穆遥他们见她神色焦急,疑是屋内有异也跟着冲了进去。
进了院落便看到地上躺了四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两个孩子,俱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看到这幅场景,众人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魔族把人打昏跑了!
只是如今再想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一行人连忙把人扶起来放到屋内,留一人把人叫醒,剩下的人快速地在院子里搜寻起来。
不消片刻,接州月拿着一个小木偶人同众人汇合。
她随手把那木偶人扔在桌子上,“他跑得倒是挺快,还知道留个东西迷惑我们的视线。”
姜一帆伸手去拿木偶人,他总感觉这个小木偶人给他的感觉很怪异,想仔细看看。
接州月也没拦他,任由他看,“这个魔族还知道寻阵的弊端,倒是准备的够周全的。”
穆遥凑到姜一帆的身边也想看看那木偶,姜一帆察觉到穆遥的靠近便把木偶往两人中间递了递,好让穆遥看得更清楚些。
那木偶一掌大,套着一身黑布,一张白漆刷过的脸配上漆黑的瞳孔和大红上翘的嘴,看上去分外诡异。
穆遥用手点在木偶的胸腹部,对接州月道:“那魔族在木偶里放了他的皮肉来迷惑罗盘的感知?”
接州月点点头,“你们把那木偶劈开应该能看到里面他放的东西,大概率是他的心头血。”
姜一帆手上汇集灵力打向木偶,木偶应声而碎,残破的木片掉落在桌面上,一滴乌黑的血液被将姜一帆用灵力包裹着悬停在空中。
接州月走近瞧了一眼:“果然。”
“寻阵每次只能查询一次方向,若是中途魔族的位置变了,罗盘上磁针的光芒也会熄灭,他用心头血代替了他本人,确实把寻阵骗过去了。”穆遥看着那滴心头血道。
“阵法启动时,如果被寻找的人在寻阵的范围内,即使是心头血也不能阻碍寻阵的判断。也就是说,寻阵开启时他还待在这里,等我们赶到时他已经用这滴心头血代替自己跑了。我们身上一直贴着隐匿符,他怎么发现的?”姜一帆不解道。
接州月倒是不意外:“估计我们刚到就就有人通风报信,他在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又摆明了是针对州牧,怎么会不多注意点。”
“不过我们现在不用管这些,先看看他跑哪儿去了。”接州月从姜一帆手中接过那滴血,皱眉道:“他既然知道寻阵,不应该不知道这滴血也能变成寻阵的启动材料。拖延我们这么长时间,难道真跑出三十里外了?”
若是真跑出三十里外,那找到他还真是个麻烦事。
接州月没用被她劈成两半的衣角,而是直接用了那滴心头血。
她没和杨岭说的是,用修士的心头血做引可以将寻阵的范围提高三分之一,也就是四十里的范围。
然而再次出乎她意料的是,罗盘指向了东南方向,磁针显示的距离却只有十里。
这个距离,那魔族竟然还在城内!还在城中心!
接州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师姐,他们醒了。”先前一直在里屋照顾昏迷的一家四口的女修士张竹掀开门帘便看到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不由问道:“怎么了?”
接州月缓了缓脸色,“没事,张竹,你待在这里,看好他们,我们过去看看。”
她用传音跟张竹说:“你留在这里探探这家人的底细。”
张竹冲她点了点头,“你们小心。”
接州月冲她一笑:“放心吧,那魔族还没那么大能力。”
这次罗盘指向的是一家酒楼,荣庆城最大的酒楼,福如酒楼。
穆遥站在酒楼门口,看着熟悉的牌匾,神色微妙,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他不怎么爱出门,熟悉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但这魔族每次去的地方都是他熟知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个巧合,毕竟福如酒楼人来人往,那魔族往这里钻,想必也是抓住了他们不敢随意动手的心理。
福如酒楼的店小二看到他们站在门口,连忙上来招揽,穆遥他们顺势走了进去。
接州月看着福如酒楼桌桌爆满、人声鼎沸的场面,气极反笑,“他倒是会选地方。”
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把这件事声张,以免惹得那魔族出手大开杀戒,凭白背上这么多人的罪孽,只能暗中查探。
等逮到他,有他受的,接州月磨了磨牙恶狠狠地想。
在穆遥给了店小二一锭金子,他们便被热情地带到了一个包厢内。接州月坐下后直接外放神识,探查酒楼的每个角落。因为有众多凡人在场,她不好直接放出威压将魔族镇在这里,只能用相对温和无害的神识在探查每个走出酒楼的人的同时,搜查酒楼的内部人员。
穆遥他们实力不如那魔族,不敢随意放出自己的神识,待在一旁为接州月护卫。
过了片刻,接州月睁开了眼睛,低骂了一声,立即起身往外走。穆遥和姜一帆起身跟上。
接州月带着他们一路迅速地穿过酒楼长廊,在经过一个包厢时,接州月对着包厢门抬脚便是一踹,那一脚带了一个修士四五成的力量,两扇门板哐地被撞开,带着门框重重地向后砸去。
极大的声响让嘈杂的酒楼为之一静,众人颤颤巍巍地抬头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看到发出声响的门口站着两位背着剑的年轻人,仙风道骨,姿容清绝,俊美不凡,但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众人心中一凉,顾不上桌子上尚且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门外跑,生怕一会儿发生什么事自己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几年世道愈发乱,魔族祸乱四方的事情他们听说过不少,哪一次他们做出祸乱来杀得人少了,能让这些修士们流露出这种神色的,除了魔族还能有谁?
除了一些不怕事的,甚至跃跃欲试想去看看的人还留在这里外,那些惜命的人一点也不想见识一下魔族和修士打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稍有不慎变成飞灰了,他们找谁说理去?命可只有一条。
听到声音赶来的店小二看到这般场景,脚步一转忙不迭地跑到掌柜那里送信去了。
穆遥和姜一帆也被接州月的动作吓了一跳,但紧接着看到门内的场景,忍不住皱眉。
方才那门板根本不是砸在了地板上,而是在半空就被一道阵法挡下,门板倒在阵法上发出一声巨响后直接被那阵法化成了粉末,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连带着被放在阵法正中心昏死过去的一男一女身上都沾染了不少。
阵法的范围将整个房间囊括在内,紧紧地贴在门边,若是有人从门外推门进去,恐怕探进屋内的那一半身体都要化成粉末。
穆遥分辨着地面上阵法的纹路,低声道:“夺生阵。”
一种格外恶毒的阵法,阵法会夺取阵内人的生机去取走想踏入阵内的人的性命。阵内阵外人的性命都不放过,故名夺生阵。
这种阵法会不断夺取阵内人的生机维持阵法的运转,若是不知破阵的方法,只有在阵内人生机尽失的情况下才会停下。
接州月嗤笑一声:“班门弄斧。”
随即用灵力包裹全身,踏进房间内,径直走向房间的东北方向,一脚踩在一块凸起的木板上,用力碾下去,一道刺耳的尖啸声那一刹响彻整个酒楼,又戛然而止。
“吵死了!”接州月神色不耐,脚下用的力道越狠。
那块黑色的凸起渐渐消退,层层的黑色表皮脱落,最后露出一个与他们先前在那户院落内看到的一模一样的人偶。
“又被他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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