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僵持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姜小姐,奴婢姓严,奉殿下之命,引您入太子府。”
姜晚乔转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嬷嬷,声音平板,行礼一丝不苟,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姜晚乔不敢怠慢,连忙还礼:“有劳嬷嬷。”
“小主客气了。”
没有话本里的风光大嫁,没有辞别父母的仪式,甚至没有一顶象征性的红轿。
她依旧是穿着那身半旧不新的衣裙,跟着严嬷嬷,坐上来时那顶青帷小轿,在一小队沉默宫人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驶向了与皇宫相邻的太子府。
太子虽然还没到弱冠之年,却已经早早分府。轿子在一座巍峨府邸的侧门前停下。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日光下闪着冷光,门前石狮威严,比国公府门第更显赫数倍。
严嬷嬷上前与守门的小太监交涉。那小太监看着姜晚乔衣着朴素,面生得很,又见是从宫方向来的普通小轿,一时有些拿不准,迟疑道:“这位嬷嬷,不知这位是……?”
严嬷嬷神色不变,语气却带着几分沉肃:“这位是殿下新选的姜侍妾,速速开门迎候。”
“姜侍妾?”小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讶异和惶恐,连忙躬身退开。
“原来是姜主子!小的眼拙,请主子恕罪!快,快开门!”
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条通往府内的路径。
姜晚乔心中明了。
按照礼数,她本应风风光光回到国公府,由娘家重新装扮,再以一顶红色花轿从侧门抬入太子府。
可方才太子府的人去国公府禀报,嫡母赵氏定然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既已入选,直接过去便是,不必来回折腾”,彻底绝了她那点微薄的颜面。
也好。
姜晚乔垂下眼睫,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少了那些虚礼,倒也省了麻烦,她本来对排场本就不抱期待。
府内亭台楼阁,移步换景,比之皇宫少了几分绝对的威压,却多了几分精致的考究。
她被带到了一处名为“听竹轩”的院落。院子不大,但清幽雅致,几丛翠竹掩映着三间正房,倒也还算齐整。
院内,两个穿着淡绿色比甲、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鬟早已等候在此,见到她们进来,连忙上前行礼。
“奴婢春华/秋实,见过主子。”两个丫鬟声音清脆,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谨慎。
严嬷嬷对姜晚乔道:“姜小主,按府里规矩,侍妾身边应有两位丫鬟伺候。春华和秋实以后就跟着您了。您先稍作安顿,殿下那边……自有安排。”
她语焉不详地说完,又交代了春华秋实几句,便行礼退下了。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姜晚乔和两个新来的小丫鬟。
春华性子活泼些,打量着姜晚乔,忍不住小声问道:“主子,您……您没带自己的丫鬟来吗?”
姜晚乔摇了摇头,简单道:“家中未曾安排。”
秋实心思细腻些,拉了拉春华的袖子,示意她别多问,然后对姜晚乔恭敬道:“主子一路辛苦,奴婢们先伺候您梳洗吧。方才前院传来消息,说……殿下吩咐了,今夜,便是您与殿下的……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
姜晚乔微微一怔。她以为只是个侍妾,悄无声息地进来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有“洞房”这一说?
看来,即便是侍妾,该有的流程,太子府还是走了个过场。
春华在一旁按捺不住兴奋,压低声音道:“主子,您不知道吧?咱们殿下……至今府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呢!您可是头一位!”
姜晚乔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太子萧景玄,身份尊贵,年岁也不算小了,竟然……如此清心寡欲?
还是说,他心中真的只有嫡姐姜玉茗一人,以至于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那为何又选了她?还允了她“洞房”?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然而,不等她细想,春华和秋实已经忙碌起来。打热水的打热水,引着姜晚乔进入内室。
内室的陈设再次让姜晚乔感到了意外。虽不似正殿般奢华,但一应家具皆是上好的黄花梨木,触手温润,雕刻精美。
窗边设着一张贵妃榻,铺着软滑的锦缎。多宝格上摆放着几件清雅的瓷器,绝非俗物。
“主子,浴汤已备好,请沐浴。”秋实轻声说道。
净房内,巨大的柏木浴桶冒着氤氲热气,水面上竟然还撒着些许新鲜花瓣,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这待遇,远比她在国公府时,连沐浴都要小心翼翼计算热水的境遇,好了何止百倍。
洗去一身疲惫,姜晚乔换上了太子府为她准备的里衣。
那衣料是极其柔软的云锦,触感丝滑,颜色是娇嫩的浅粉,衬得她本就莹润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
当她坐到梳妆台前,看到台上摆放的东西时,更是忍不住微微吸了口气。
那梳妆台竟是紫檀木所制,镜面是罕见的、极为清晰的水银玻璃镜,将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
台上摆放的妆奁盒子打开,里面并非她想象中侍妾该用的普通银饰或鎏金首饰,而是一套完整的、镶嵌着珍珠和粉色碧玺的赤金头面!
那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泛着莹莹光泽,粉色碧玺颜色娇艳通透,被打磨成精巧的花瓣形状,与金子镶嵌在一起,华美却不显俗气。旁边还有几支点翠发簪,那翠鸟羽毛的颜色蓝得深邃而纯粹。
这样的头面,莫说她一个庶女,只怕是嫡姐姜玉茗那里,也找不出一套能与之媲美的!太子府……竟然给一个侍妾准备如此体面的东西?
春华见她盯着头面发呆,以为她不喜欢,忙道:“主子,可是觉得这套不合心意?府里管事说了,若主子不喜欢,库房里还有别的样式可选……”
“不,不用了。”姜晚乔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很好,就这套吧。”她只是太过震惊。
秋实拿起玉梳,为她梳理长发,赞叹道:“主子,您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像缎子似的……皮肤也真好,奴婢还没见过比您肌肤更细腻的人呢。”
春华则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主钗,比划着该如何簪发,嘴里念叨着:“这碧玺的颜色真衬主子,殿下见了定然喜欢……”
姜晚乔抿了抿唇,这两个个丫鬟不知情,她确实十分清楚,她能进府,全靠嫡姐的一时任性,太子对她,自然是全无感情,甚至只有厌恶的。
镜中的少女,乌发如云,肌肤胜雪,在华贵珠翠的映衬下,那张原本只是清秀的脸,竟也显出了几分难得的娇媚与贵气。连她自己都有些认不出了。
这就是权势和富贵的力量吗?可以轻易地将一个卑微庶女,妆点出截然不同的光采。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子府内挂起了灯笼,晕黄的光线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影子。
听竹轩里,一片寂静,只有春华秋实轻柔的脚步声、玉梳划过青丝的沙沙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装扮已毕,姜晚乔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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