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牙脑子里还回荡着尖刺下落掀起的寒风,直到身后的人放开了环住她的胳膊,她才大梦初醒般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后退两步,靠在了另一边的墙上。
“……多……多谢阁下相救。”苏子牙说话还带着死里逃生的颤抖,握剑的手却是极稳。
此地黑暗,她的眼睛还没适应,只能勉强辨认对方是个人形。
“嗯。”那人简单回应,从地上起身后站在苏子牙对面,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的伤,没再多说,似在等待着什么。
视力没有恢复的短暂时间莫名变得极为煎熬。
濒死时没来得及渗出的汗水很快沾满了苏子牙的额头,气氛诡异的安静更是令她想到了无数种坏到不能再坏的可能。
然而,待眼前人的容貌逐渐清晰,她几乎是立刻认出了对方:“唐……”
那个陌生的名字在舌边转了三转,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即便未说全,唐朔也默认苏子牙就是在叫他,点点头。哪料对方凤眸忽地一缩,长眉拧在一起,整个人僵立原地,汗水更是顷刻间浸透的衣衫。
“长风入怀!顾道成!!!”苏子牙感受到了顾道成对她浓浓的杀意,心中骂着,恨不得将顾道成千刀万剐。
顾道成的杀意在苏子牙体内表现为霸道的内力,毫不留情地堵塞了几处经脉要冲,甚至还有一股直奔她的本源,竟是想要多管齐下,置她于死地。
“抓紧我!”
意识开始模糊,忽然有急切的声音令她稍稍清醒,于是也就下意识地听从此言,双臂紧紧搂住对方脖子。
苏子牙感觉自己在飞,气流飞快后退,拍打着飘飞的衣衫。可她不觉得寒冷,因为她正抱着一团火似的温暖。
“好熟悉的感觉。”她想,“我好像有过相似的体会,也是有人背着我……”
背着?苏子牙陡然意识到这一点,赶忙拼命拍打背负自己的人的肩膀,示意他快停下来。
唐朔虽不甚明白,但估摸着距离差不多远,也就把苏子牙放了下来。
刚一碰到地面,苏子牙憋在喉头的血就一口喷出,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
但庆幸的是,那种浑身的膨胀撕裂感终于渐渐消减下去。
“还是受了内伤。”苏子牙喘着气想,“至少不会死了。”
再次临近死亡的魂灵回归躯壳,苏子牙对身体的感受也逐渐清晰,自然也就发现了她的手腕正被人拉着把脉,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粗糙掌间的茧子。
察觉苏子牙的目光,唐朔默默收回了手,道了句:“得罪。”
又调息片刻,苏子牙抹了下唇边的血,暂时将警惕与怀疑抛到脑后,郑重抱拳:“多谢唐……兄又救我一次。”
顾道成在确认苏子牙还活着人却消失后,干脆激发了长风入怀,想要趁着她还在自己内力控制范围里,直接将她杀掉。
而唐朔,显然是发觉了异常,毫不犹豫的背起苏子牙,施展轻功,就在密道里狂奔,赶在一切不可挽回前,抢下了她一命。
想到此处,苏子牙望向唐朔的眼神就复杂了起来。后者对道谢声好似浑然未觉,额上颈间的汗还未干,目光透着担忧仍停在她身上。
“……顾兄?”周止戈踌躇半晌主动问道,“那姑娘……”
“可能死了。”顾道成闭着眼还在感应自己的内力,“也可能没死。”
陈吟与李佑平都不甚理解,唯有周止戈露出些思索来。
又过了一会儿,顾道成终于睁眼。他压下心中泛起的疑虑,道:“去那个房间找找有没有密道。”
确认了方才密道的门只能从内部打开,靖武司几人不可能进入后,苏子牙稍松了口气。
边调息她边观察着周围,发现这是一个三人并排宽的通道,通道两头都隐没在黑暗里。唐朔大概是在某处转了弯,现在连方才的石室都已经看不见了。
此处密道非常朴实,周围的墙壁粗糙不平,不见花里胡哨的壁画,只有石壁细小的缝隙将外边夜明珠的微光偷偷入充当照明。
这难道就是靖武司要找的密道?密道通向何处?他会知道吗?苏子牙被勾起了好奇,但决定先暂时放一放:什么金银财宝、武功秘籍都与我无关,还是尽快脱身去寻师父师公才是正经。
她在这三心二意,殊不知唐朔已将她忘记控制、几次变换的表情全看在眼里,目光不觉柔和了些。
“你想知道什么?”他主动问道。
“……什么?”苏子牙凤眼微微瞪大,但很快蹙起眉,似是警惕似是谨慎地说,“九劫楼……也在探索这里?”
“不。”唐朔道,说出的答案既叫人意外又是情理之中,“九劫楼要杀顾道成。”
“哦。”苏子牙应着,不由想的更深了些。
如果唐朔讲的是真话,九劫楼本次行动选择的时机可谓非常巧妙了。探索秘库,各家只允许进入五人,这下算是折了顾道成大半的羽翼。
九劫楼是顺势而为还是有人故意给他们创造机会?苏子牙抬眼望向唐朔:挟持我的靖武司我都敢问,不过是九劫楼嘛,有什么不敢的!
“是谁雇佣的九劫楼?”她问。她莫名有种预感,这个答案很可能触及一个庞大秘密的边缘。
“不知。”
干脆的回答把苏子牙的探究彻底挡在了外面。遗憾之余,她忽然意识到,这人真的有问必答啊。
虽说不知真假就是了。
“边走边说。”唐朔见她神色好转一些,站起道,“我带你到出口。”
苏子牙点头跟在他身后,可心下却在琢磨:以他的境界,若要害我简直轻而易举,说要带我出去,应当不是在骗我……但他不害我,又为什么要帮我?
抬眼望去,唐朔在黑暗中一只手摸索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任由苏子牙落后他半步,将后背空门完全暴露给她,就像那天深夜一般。
“唐……兄。”苏子牙这个称呼还是唤的别扭,可人家毕竟是自己救命恩人,太过生分倒显得自己没良心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唐朔没停步,甚至没回头,半晌后声音才幽幽飘进苏子牙耳中。
“报恩。”
报恩?哪门子的恩?苏子牙一头雾水。若说几天前在悦来客栈的事,那她是被逼无奈,而且对方也给过了报酬,按说已经两清了才对。
是要还师父或者师公的恩情?排除了自己,就好猜的多了。尤其是师父,当年可是一代女侠。
苏子牙笑道:“那我算承师父师公的情了。”
前边唐朔的步伐顿了一瞬,偏头刚要说什么,眼神忽地一变,抬手拦下了正要上前一步的苏子牙。
那一刻那种凌厉冰冷的目光,几乎让苏子牙以为唐朔图穷匕见,要对她下手了。身体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手中剑都出鞘了一半。
结果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叹和直入脑海的传音:“躲好,有人来了。”
惭愧了一瞬,苏子牙才意识到,她和唐朔两次见面,后者望向她的眼神是多么的……多么的什么呢?
没工夫细想,苏子牙赶忙轻手轻脚地退后,要躲到某个拐角后去。
“子牙。”唐朔突然传音叫她,在后者困惑的目光里飞快从怀中取出两件事物塞给她,然后摆手示意快走。
见他这般如临大敌,苏子牙最初的不明所以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心脏的狂跳和手心的汗水。
她趴在墙边,很快就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停在了不远处,应该是停在了唐朔跟前,静了半晌——大概是在传音交流,然后就是几人渐行渐远的响动。
世界又寂静下来,苏子牙不敢托大,等了好久才不再隐藏气息,往之前唐朔站过的位置瞧去。
空无一人。而眼前漆黑的通道看不见尽头,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呆了片刻,低头去瞧唐朔塞给自己的东西:折的整整齐齐的地图和一瓶金疮药,她的心忽然空落落的。
收拾调整一番,苏子牙展开地图细看,研究离开的方法。
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秘库的结构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乍一瞧,她根本无法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这……怎么出去。”苏子牙无奈,只好从脱离靖武司的位置开始推理。
手指跟着通道的轨迹而走,密道的一切忽然就始料未及地浮现于她的脑海。
方才跟随唐朔,苏子牙并未刻意去记忆方向,但现在它们都跳了出来,就好像,她本来就知道,只不过暂时忘记了,而经过提醒又想起来了一般。
正搞不清楚状况,墙的另一边有隐隐的跌撞脚步声,苏子牙寻了个缝隙朝外望去。
眼前共有三人,其中两人深绿的衣衫染血,好似湘妃竹上斑斑的泪痕,还有一人身着紫衣,正被那两人搀扶着行走,显然受伤颇重。
他们一瞧便是剑阁弟子,紫衣服的显然是江以川,而另外两人苏子牙在昨日的宴会上也见过,但并不知道姓名。
至于剑阁进入秘库的五人中实力最强、地位最高的江则谨则不知所踪,也不知是已经遇难还是和这三人不幸分开了。
三人到达一个空房间,确认安全后躲了进去。那两人把江以川放在地上,似乎是准备休整一番。
然而,苏子牙分明瞧见,除江以川外的两人受伤不重,行有余力,并且还隐晦地交换着眼神,手摸上了藏在身后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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