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怎么样了？”年轻女人掀开门帘，走到床前。
床上躺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脸色通红，紧闭双眼。
床边照顾她的老妇人一脸焦急：“一直在烧，温度降不下来......”
“一般孩子九岁十岁就该觉醒天赋了，她现在才开始觉醒，还烧了有三天了......”
年轻女人名叫温照萤，是个A阶天赋者，平时到内城区的佣兵大厅接一些任务，也会加入猎杀队出城杀异兽换取积分。
但三天前，她接到母亲温锦年的消息，说温白开始发热了，这两天大概会觉醒天赋。
温白是温照萤在任务中捡回来的孩子，性子内敛害羞，又过于乖巧，她常常担心温白会被人欺负。
等到过了十岁，温白还没有觉醒天赋的迹象，温照萤的担忧达到了顶峰。
总所周知，无天赋者是人类联盟的最低等公民，能待在外城都是谢天谢地，要是没有天赋者亲人，可能会被驱赶到城外村去。
以温照萤的级别和积分，其实可以把母亲接到内城去定居，但还有个温白，母亲不愿意抛下小孙女。
如果温白能成功觉醒天赋，即便是最低等的F阶，她也能将两人都安置到内城。
但现在温白烧了整整三天，期间温照萤也请来了附近的大夫，检查结果都是“正在觉醒天赋，无法干预”。
可从他们怜悯的眼神中，温照萤看出了温白大概是凶多吉少。
觉醒天赋的过程，是艰难而危险的，稍有不慎，可能会因为天赋失控暴毙。
温白的情况，非常不妙。
可现在猎杀队的消息发过来，催促她赶紧归队，温照萤也不得不离开。
猎杀队的名额不可能一直为她留着，如果这次不赶回去，以后大概就挤不进去了。
“老妈，我给你转一些积分，还有这些护身道具。”温照萤留下了一堆小道具，攻击性不强，都是些自卫防护类的东西，无天赋者无法操控攻击性道具，“我先回猎杀队，小白有什么事，你记得通知我。”
温锦年也知道她的难处，只安慰：“你不用担心家里，小白皮实，肯定能挺过来。”
温照萤又叮嘱了几句，进屋看了眼还在发热的温白，才离开家门。
看着女儿离开，温锦年继续回屋照顾温白。
别看她安慰温照萤时神色平静，心里也是急得很。
温锦年今年已经八十多岁，因为是无天赋者，寿命与文明时代的普通人类寿命相当。现在与快六十岁的女儿一起出门，都能被认作是祖孙了。
在她这短暂的一生中，已经见识过太多因为觉醒失败而丧命的人。有时候，她甚至会因为自己是个无天赋者而庆幸。
至少她还能陪伴在女儿身边，将女儿照顾长大。
原本以为女儿九岁那年觉醒天赋，是她最难熬的两天。谁能想到，黄土都埋到她脖子了，居然还要再经历一番这种折磨。
小孙女温白今年都十三岁了，她以为对方会和自己一样，成为一个无天赋者。
温锦年对此事既担忧又庆幸。
温照萤是A阶天赋者，平均寿命是四百岁，只要不在任务中离世，温白这短暂的一生，都将由温照萤庇护。
但一直仰仗他人的保护，总让人觉得不安。温锦年能依赖自己的亲生女儿，温白能一辈子心安理得的受人庇护吗？
温白脾气很倔，又过于聪明，五岁那年就猜出了自己不是温家的孩子。
在十岁过后，还没有觉醒天赋的迹象，温白那段时间非常低落，她认为是自己拖累了温照萤和温婆婆。
从私心出发，温锦年不希望温白觉醒天赋，这个过程就是在赌命。
过了觉醒年龄再被刺激觉醒，危险程度也远超正常觉醒的天赋者。
但要是让温白自己选择，她肯定要赌一把的。
温锦年只能叹息，她在家里煮着米粥，刚觉醒的天赋者吃什么都反胃，根本无法吞下营养液，只能喝点清淡的白粥。
这熬白粥的大米，还是温照萤带回来的物资。
......
日子到了温白发热的第四天，温锦年照例用冷水泡了毛巾，然后擦拭温白的额头和脖子，希望能帮她降降温。
“温姨，小白还没好呢？”是邻居家的秦嫂子，正推着推车，要去施工区摆摊。
温锦年拉开铁门，看着门外三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苦笑了下：“还睡着呢......”
“我说温姨你也别担心，小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一看就是能耐人！这次一定能成功觉醒天赋，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跟着小萤去内城住！”
秦嫂子皮肤很黑，脸上带着皱纹，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了，但洗得很干净。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不爱听好话，更何况平时秦嫂子与温锦年关系就不错。
看着秦嫂子手上的推车，温锦年想起女儿离开时的提醒，不由多说了几句：“你这是要去施工区？”
秦嫂子点头：“施工区还要几天，我这活儿也还能再做几日。”
她是F阶天赋者，属于精神治疗类天赋，日常回收一些不合格的营养液，用精神天赋将营养液提纯，达到食用标准。
别看她天赋不高，比不上大工厂的机器，但在外城区还是很吃香的。
“你到施工地，注意一些，小萤这次回来，说城外村的异兽还没清理干净，”温锦年提醒她，“施工区的防御墙受损严重，你要小心一些。”
如果是别人，温锦年也不会讨嫌去说这话，说多了容易让人误会，觉得自己不是见不得别人家好，就是嫉妒别人有这份活计。
但自家与秦嫂子一家相互照应多年，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总会互相通知的。
这次城外村的情况，温照萤并不十分确定，赶回猎杀队，也是为了参加这次的清扫活动。
可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一下。
秦嫂子听后也面色凝重：“温姨你放心，小萤带回来的那个护身盾我都随身带着呢，那个盾只在内城有，质量比外城市场上的要好！”
温锦年自然点头：“小心谨慎些总没错。”
秦嫂子道了别，就推着小推车往施工区方向去了。
即便知道最近危险，秦嫂子又只是个F阶天赋者，温锦年也说不出让她暂时不要出门的话。
外城的居民活着不容易，一份稳定的收入，都是拿命来拼得。
温锦年继续把铁门拉上，顺便扣紧了防护锁。
听说城外村受到了兽潮冲击，没有防御墙和建筑的保护，单凭那些简陋帐篷的庇护，城外村的居民根本活不下去。
这次兽潮险些把外城的防御墙给冲破了，可见兽潮的规模。
异兽围攻，从来没有规律，它们又擅长藏匿，就连内城，也偶有异兽伤人。
他们这些住在外城的，总要时时刻刻紧扣防护锁，防止异兽混入城里，到时候闯入家里，那才是躲都来不及了。
......
一晃眼，就过了晌午。
外城的屋子不设窗，只装了换气扇，也看不见外头的情况。但门上的猫眼监控有拟声功能，为了知道屋外的情况，温锦年一直将拟声开着。
此刻她坐在床边，又给温白擦了一遍额头、脖子和手臂。
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根据这么多年的居住经验，温锦年担心异兽会趁机作乱。
异兽并不畏光，但也没有多喜欢，总喜欢借着阴雨和夜色行动。
在人类早期记载里，还出现了“异兽畏光”的错误总结。
最后还是因为在一场对抗异兽的战役里，太阳的升起并没有赶走那一批袭城的异兽。
人类总是用鲜血和人命，修改错误的认知。
但乌云遮蔽的日子，异兽确实会活跃一些。
温锦年既担忧在施工区卖营养液的秦嫂子，又挂念今天归队去城外清理异兽的温照萤，最后还要紧张现在还在发热不醒的温白。
她匆忙喝了一管营养液，随即打开了收音机，开始收听异兽活动专栏，希望能从中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刺——啦——”
从门口猫眼监控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铁棍重重划过地面的响动。
温锦年回头看向铁门，随即关闭了收音机，赶紧就站起了身。
她不会有一点侥幸的想法，只会将一切情况往最坏里去想。
虽然是迅速反应，但较大年龄和衰老身体的限制，使得她动作有些迟缓。
等她冲进卧室，铁门外已经传来尖叫声。
“是异兽！”
“注意躲避！”
“啊——”
惊呼声此起彼伏，其中还混杂着“嗬嗬”的嘶叫声。
最后“砰”一声巨响，有重物撞在铁门上，紧接而来的，是血肉撕扯和咀嚼吞咽的声音。
十三岁的女孩失去意识，搀扶起来也有些费力。
温锦年扶着墙，搀着温白，只恨自己不是个天赋者。
如果她是天赋者，八十岁算什么！这时候也不会连这点距离都挪不动！
在她们屋子地底埋了庇护仓，是早些年温照萤买的，这些年也一直有维护，在好几次异兽入侵的时候，护下了祖孙俩。
“咣当——”
厨房的金属水杯坠落到地上，一路滚动，滚到了温锦年脚边。
她顿住脚步，呼吸不由地放缓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是异兽吗？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为什么她们一点也没感觉到？
她猛然想起，异兽擅长藏匿。它们要是真想藏起来，连内城的高阶天赋者都不能立即发现。
年轻的时候，温锦年倒是打死过异兽，但那是一头受了重伤的异兽，她不过是补了个刀。
可是现在，她怎么可能独自击败一头异兽！
开始抛开这些杂念，她带着温白往庇护仓方向挪动，只希望能快些赶过去。
只要进了庇护仓就没事了！
“嗬嗬——”
低沉的吼叫响起，一个灰白的影子从厨房窜出，朝她们扑来。
那是个拥有类似人类外形的怪物，拥有灰白滑腻的皮肤，肌肉丰硕强劲。
它四肢粗壮，脑袋上没有头发，布满一根根凸起的黑色筋脉。在额头和眉毛的位置，只有一只硕大的眼睛，而耳朵和鼻子退化成了孔洞。
占面部最大的器官，就是唇角开到耳孔下方的巨口。层叠参差的尖牙随意分布在口腔里，一条黑色的长舌头隐约可见。
异兽习惯了匍匐前行，擅长攀爬跳跃。
但有记录表明它会披上破布、站起来模仿人类，以此吸引来救援的人类。
温锦年被撞倒在地，手上的温白也甩向墙角。
她看向温白的方向，双眼有些模糊，身上的骨头也是剧痛。
八十多岁的无天赋者，经不起摔打，骨头脆弱得就像拷干得树叶。
她正昏昏沉沉，就看见那只体型偏矮小的异兽向墙角的女孩扑去。
异兽能分辨出天赋者，也会率先攻击天赋者。
“小白......”
温锦年张嘴，却难以发出声音。
眼眶淌出热泪，她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样的境地里，只是温白还那么小，正要觉醒天赋，眼看着就可以进入内城了......
一道刺目的光团亮起，温锦年不禁闭上眼睛，只感觉到这光芒变作了幽暗的深绿色，周围的温度也迅速降低，仿佛凛冽冬日瞬间降临。
她赶忙睁眼去看，刚刚还凶狠的异兽被撞向了对面墙角，正奋力挣扎，试图摆脱光团的压制。
温白瘫倒在地，正努力扶着墙撑着地面，想要起身。
而在她身侧，地面上出现一个圆形的漩涡，幽绿的荧光若隐若现。
一只惨白的手骨从漩涡中伸出，紧紧抓住漩涡边沿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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