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三夜,滴水未进,大脑充血,头脚倒悬。
大脑想昏却昏不过去,清醒又无法保持清醒。
B级向导是自然选择的弱者,他们只是多了一个精神疏导的功能,身体素质跟普通人没有区别,有些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羸弱。他们无力反击遇到的危险,只能祈求强者的庇护。
宫夏感觉自己像一颗孤苦无依的草,快要被这狂暴的大风吹断了。
他在空中晃悠着,混沌不清地想。
爸爸......妈妈......救救我......我好害怕。
你们要放弃我了吗......为什么不来救我......
......
不,我不能。不要为了我,向这些坏蛋妥协。
这些可恶的坏蛋,就算我会死......我也一定要你们都受到惩罚。
这个念头伴随着强烈的信念,竟然压倒了一切软弱的祈求。
宫夏不敢想家,怕一想,自己会因为现在的处境而变得更加绝望。
他自我安慰,幸好不是镜承和镜复。
一个平平无奇、没什么用、只会让家人不停地操心和掉眼泪的B级向导......
幸好,第一个被动手的,是他。
可是,还有一个念头,它存在于宫夏的内心深处,比这种精神胜利法还要深刻的多,在这种干渴眩晕痛苦的境地一直支撑着他微弱的精神。
不要放弃获救的希望。哪怕在心里觉得这样被吊着比直接死去还要痛苦,你也绝对不要想着去死。
活下去,宫夏。
就算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级向导也想要活下去。
不管是谁,请来救救他吧,哪怕他是一团垃圾、一只蝼蚁、一粒浮尘,哪怕他终身残疾,哪怕他永远不能回家,他也想要活下去。
命运,你对我一点都不公平。
也许是命运听到了他的怨恨,被掳到这个星球的第三天,霍煜旸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在年仅十三的年纪,就敢一个人开着机甲只身穿越星际乱流。
他和他那座金光璀璨的机甲,光明正大、泰山压顶般迫降这个星球,降落时由于影响范围太大,扬起的飞尘糊了宫夏一脸。
他当时正处在一个即将昏死过去又没有昏的临界点,那瀑布一般兜顶而下的飞尘,正好让他风中残烛般的意识清醒过来。
他从下往上看去,在看到霍煜旸的机甲时,虚弱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是曾经在照片里看过的机甲,以及和他并不算熟的机甲主人,霍煜旸!
宫夏震惊到无可复加,伸着头想看的更仔细一点,吊着他的绳子慢悠悠地摇摆起来。
而同时,霍煜旸降落时巨大的动静让敌人拉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敌人拿上武器,几乎倾巢出动,严阵以待地看着来者。
令他们大吃一惊,从机甲里走出来的,不是什么著名的难缠人物,而仅仅只是一个比他们这里最矮的人还要矮的少年。
少年穿着金色的作战服,戴着护目镜,头颅高傲扬起,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
“尔等,交出人质,投降不死。”
他抽出流银剑刃,剑指他们中的最高者,语气沉着,威胁昭然。
带着精良武器全副武装的一群人都愣在那里。
这,这也太嚣张了!
派一个人来也就算了,你还派个如此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
当我们是什么很好解决的小喽啰吗!
高他一头的反派们面面相觑,俱都真情实感的愤怒了。
“臭小子,今天不把你剁成臊子,老子就白在□□混这么多年!”
他们毫无疑问受到了敌人疯狂的炮火轰炸。
少年戴着脑机,轻轻一侧身,金色机甲便如同空中翱翔的鹰一般灵活地躲开了一枚向他袭来的炸弹。
少年出剑,流银剑刃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金色机甲在风中华丽地滑翔,落下的子弹打出了和剑花同样的弧度,击中一排持枪围攻他的敌人。
少年与他的机甲配合完全完美无间。身后的金色机甲就像他的第二个身体,一举一动都达到了化境的水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硬生生打出了满盘彩。
能打击到敌人的地方,哪怕是以自己受伤为代价,只要是值得的,霍煜旸绝对不避不闪。
他的战略是可行的,“长风”在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S星的最精尖单人机甲之一。当时的S星社会风气还在追求豪车豪飞行器的低级阶段,没几个人有资格追求机甲,更没几个人能像霍煜旸这样,小小年纪就有一架独属于自己的机甲。
“长风”在设计的时候霍煜旸就很注重它的火力开发,研发完成后,输出能力是全面且顶尖的。更何况这种自毁式的火力覆盖,完全是拿“长风”的抗击打能力去赌敌人的抗击打能力,要的就是在敌人还没准备好玩命的时候,全部歼灭!
可以说霍煜旸在少年时期,已经展现出了一个成熟的军人意识。他很聪明的一点,就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保证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最优解,哪怕代价是牺牲自己,或者“长风”。
宫夏事后想想,恐怕当时联盟里的职业军人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十三岁的霍煜旸所做的事,毕竟这需要极其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以及拿捏在场所有人心理的恐怖智商。
半天后,霍煜旸消灭了所有反动派,胜了这场仗。
虽胜,却是惨胜。原先金光灿灿的机甲不复光彩,变得焦黑残破,霍煜旸从机甲上下来,镇定自若地把倒吊着的宫夏放下来。
宫夏真的应该感谢那群人为了防止他逃跑,把他安排在营地后方,还用了能量罩把他罩住。
两人好不容易照面,还没说出一句话,霍煜旸开口就呕出一口血。
“霍煜旸......!”
宫夏就是在那个瞬间,那个霍煜旸救了自己,却即将要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瞬间,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彻底崩溃。
他在荒原之上,抱着霍煜旸无助的哭泣。
药品、食物、水、生命......这里是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包括希望。他在最害怕的时候也没有在坏人面前哭过,而现在抱着霍煜旸,他却感受到了最深刻的无能为力和绝望。
积累多日的情绪彻底崩溃,宫夏无法控制地把自己弱小可憎的泪水蹭在救世主脏兮兮昏迷不醒的面容上,那些曾经关于霍煜旸的,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想法,如今都化作一个唯一的念头。
我不该妄求的,我不该妄想一个来救我的救世主,霍煜旸做错了什么,要替我承担死在这里的宿命?!
神啊,请让霍煜旸活下来吧,求求你,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
后来他们获救了。霍煜旸的通讯器联通着S星,母星派人来接,而那边传来黎夫人的声音。
“煜旸还活着吗?”女人开口,只有这一个问题。
“活着,他活着。”宫夏极其肯定地道。
黎夫人沉默了一下,语气软化了:“那就好。夏夏,你受苦了。你不知道,煜旸是偷跑出去救你的......”
回到S星后,霍煜旸立刻进了抢救室,宫夏也被带走做身体检查。
他们分开了。但宫夏觉得其实并没有。因为他总是惦念、记挂着霍煜旸,总是在想,他的伤口有没有愈合,还会不会痛。
这样的思绪愈演愈烈,化作一股浓烈的执念。
在宫夏平平无奇的人生中,很少为了什么事情不死不休地执着过。曾经母亲带他见霍煜旸,告诉他以后他们将会结婚,他那时只是觉得自卑,想要逃避,甚至就连“不想联姻”这样的念头,经过母亲的劝说,也没有执着下去。
现在,他和霍煜旸的差距仍然存在,他仍然是平平无奇的B级向导,霍煜旸仍然是高悬于天的英雄和天才。
可是宫夏不想再逃避了,挂念、祝愿、喜欢......这些和霍煜旸有关的情绪,他想执着一次,他不想以后想起来,对于霍煜旸那时来救他的感动,只剩下对于自己无限懦弱逃避的憎恨。
霍煜旸永远是他的恩人,只要他开口,宫夏会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什么都在所不惜。
至于婚约......他承认,他喜欢霍煜旸,见到的第一面就喜欢。以前的宫夏是个不敢面对自己心意的胆小鬼,现在的宫夏,是敢于面对自己心意的胆大鬼!
除非霍煜旸自己明明确确表示不想和他结婚、永远不会喜欢他,否则宫夏被嘲到死都不会主动解除婚约,被嘲到死都不会主动不喜欢霍煜旸。宫夏立誓。
他愿意付出所有的勇气,成为霍煜旸的舔狗、霍煜旸的拥护者、霍煜旸的......爱人。
自他回到母星,宫德民老泪纵横,心甘情愿地辞去了在首都的官位,带着妻儿老小远去江洛。原本宫德民对于宫家和霍家的婚约还心存犹豫,一看霍煜旸这作为、这伤势,他也没有什么二话了。
他们搬家去了江洛,父母都希望宫夏能忘掉不开心的事,忘掉惨痛的回忆,重新开始。
可是宫夏还是在想念霍煜旸。
他被绑架了又获救的那个夏天,霍煜旸重伤住院的那个夏天,他每天往霍煜旸的病房跑三次,霍煜旸做手术,他就乖乖地抱着“长风”的模型在外面等。
“长风”从构思到最后的建造,全是由霍煜旸亲手完成。“长风”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乘长风,破万里浪。这座机甲凝聚了他所有的心血和美好的祝愿,某种意义上就像霍煜旸的孩子。
“长风”对于霍煜旸和他都很重要。所以宫夏找到黎夫人,要到了“长风”的图纸,请工匠大师先制作了缩小版模型。
他希望让霍煜旸知道,“长风”还能回来,只要你好起来,“长风”就在。
守在霍煜旸病床前的日日夜夜,宫夏做的噩梦只有一个场景,反反复复,都是霍煜旸满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场景。然后他被吓醒。
他好想看到霍煜旸醒来。他要跟他说第一句话,“谢谢你”。
可是最后直到他搬家了,霍煜旸也没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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