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道纪想了想,就凭陈遇的本事,应是不会被如此低劣的骗局给骗的。
所以自己只能忍受杜鹃模仿自己一会儿,等陈遇醒来,一脚把杜鹃踹飞,这飞来横祸就能狼狈收场。
他焦灼地站在屏风后面等待。
“……”陈遇皱了皱眉。
再睁眼时,房间内的昏暗让他不禁蹙眉。
习惯了这有跟没有似的烛光,他这才看清面前不远处跪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蹙眉,弹指间,他毫无犹豫地拔刀。
就算陈遇恍惚间看到,这人好像是道纪。
“说话。”
他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连杜鹃都不敢应当。
冰凉的触感压着脖侧的皮肤,杜鹃咬牙切齿地想着:“一个说丢就丢,一个说砍就砍,居然还跟我说没仇,就说这仇大了去了吧,还在这跟我演!”
杜鹃强压着紧张:“咳……咳……你醒了,别动,有机关。”
陈遇挑眉,他听出了“道纪”的音色有些奇怪:“谁把你绑成这样?还有,你的声音怎么了?”
“咳……他们用的香,有致哑的成分,再过片刻,就会失声。”
陈遇的脸在昏暗的烛火下隐去,看不清表情,似在思考这话的真假:“什么机关?”
“道纪”缓缓地低头:“我膝盖下方有两个机关,应该是离地就触发的,具体是什么却不知道。”
“那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陈遇想了想。
“还有,别动那些绸缎。”
陈遇把刀从“道纪”脖子上收了回来,松散地提在手边,别有意味地问:“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他俯视着“道纪”,小道士的外披确为他的那件,但里头的衣服却没有好好穿,一侧的肩膀被扯开,露出光洁的肩胛骨。
陈遇笑了一声。
藏在屏风后的道纪内心叹了一口气,他如今却有些不理解陈遇的行为。
怎么不一刀斩落那些绸缎?怎么不抬起杜鹃的脸看看?
那不是自己。陈遇应该很清楚那不是自己。
“我……我也不知道。”
陈遇突然跪了下来,正好对着道纪,吓得杜鹃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杜鹃完全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鲁莽、懒散、大条的世家子弟竟然突然一瞬间变得像暴躁嗜杀的恶鬼。
“……别。”杜鹃忙侧过脸去,她方才观察过道纪的言行,发现一点他的小习惯,就是当有人靠近他的时候,他习惯性地会偏过头去。
大概是怕别人看见自己的眼睛,又或是不喜与人接触。
陈遇饶有趣味地掐着杜鹃的下巴,把她的头转了回来。
力道说不上轻,仿佛克制了自己的怒意。
他反复翻看了一下这个道纪的脸,假装没认出这是假的道纪,即便他眼睛蒙上了重重黑纱。
这种黑纱有时候确实是打家劫舍必备,但有时候它只是暧昧烛火下的调笑玩具。
“倒是没伤。”陈遇淡淡地说,又摇着头把他没穿好的衣服穿上。
“……嗯。”杜鹃皱了皱眉,难道自己真骗到他了?她不确定,只好应了一声,看陈遇的反应再做打算。
“问你个问题。”
“什么?”
陈遇缓缓地俯下身,贴在他耳边:“……”
道纪皱了皱眉,这么小声是在说什么?有什么问题还不能说出来?还要附耳来?
而且,透着屏风看去,陈遇和杜鹃紧紧贴着,这个问题有这么长吗?问了快半天,也不见两人分开。
杜鹃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道纪忽然有了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凝视着屏风,企图透过屏风看到两人的真实情况。
他面前的屏风正好无光,而那头的光要比这里亮得多,所以道纪能朦胧地看见那边的状况,而陈遇看不见隐在黑暗中的屏风。
当然,这也是杜鹃刻意做的,若被知道屏风后藏了人,还演什么戏。
那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道纪莫名一阵心火起,杜鹃顶着自己的脸,和陈遇如此这般亲密……
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可偏偏那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这种风流之地,难道自己也是那般轻浮之人吗?
杜鹃如此做,也未免太过火了。
咚!
道纪一脚踢翻了屏风,发出的巨响回声在屋内绕了三圈。
“别闹了。”道纪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凶巴巴地骂了一声,可惜没什么盛怒的意思,顶多就是生闷气。
陈遇毫无意外的眼神看向他。
道纪这才发现陈遇只是借了一个位,其实他并没有贴着杜鹃,甚至还隔了一段距离。
只是在自己的视角看来,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罢了。
陈遇笑了一声,这才把掐着杜鹃脖子的手松开,原来这急促的呼吸是杜鹃快无法呼吸了而已。
他当然知道令道纪生气的是什么,自己笑的又是什么,考虑到道纪的面子薄,还是装模做样地说:“你没事就好。”
道纪深吸了一口气:“你早就知道了?”
陈遇摊手:“刚知道。”
“既你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二位了。”
语罢,道纪抬腿便走,路过陈遇和花里胡哨的假道纪的时候,不免偏头瞪了一眼。
“……”杜鹃默默地把手上的绸缎扯了下来,收了腿,恭恭敬敬地跪在原地。
她的膝盖下方是有两个可打开的机关,但里面什么都没,只是装了两个匣子。
说谎全假容易露馅儿,半真半假的别人才容易信。
“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杜鹃小心地问。
方才看陈遇的架势,他绝对是奔着亲自己来的。
而自己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她怎么知道两人是这种关系,因此失控的表情直接暴露了她的身份。
陈遇睨了她两眼,见道纪已经气冲冲地下了楼,楼梯传来咚咚咚的响动,倒也坦诚:“看上他了。”
“啊???”杜鹃惊恐地从下往上仰视着着他,这才看到他脸上浅浅的伤疤,都忘了扯掉自己滑稽的人脸面具。
陈遇白了她一眼:“把面具给我撕了,别用这张脸摆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哦……”杜鹃默默地把面具撕了,这次的计划可以说是她人生十八年来最失败的一次。
风月楼主丢大脸了,以后传出去还怎么混啊……就算是跟人家提条件,输得一败涂地,还谈什么?
方才陈遇出刀之后,杜鹃就后悔了,她行走江湖,自然认识陈遇手里的这柄刀,将军之刀,他脸上的伤多半也是在战场上受的。
面前此人多半便是当朝的某个将军,出入沙场,刀下亡魂无数的那种。
只是人家来楼里不想透露身份,也不想狐假虎威,这么看来都算跟风月楼客气的了。
“他刚刚问你什么吗?”陈遇冷冷地问。
“问我挽郎的前任剑主是谁。”杜鹃老实回答。
“你知道?”
“我知道。”
“那你告诉他了吗?”陈遇低头,抖了抖他的封侯,银光毕现,收刀入鞘。
杜鹃顿时紧张起来:“还、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他这不是……这不是走了。”
陈遇哼了一声,猜到杜鹃是借机要挟道纪来捉弄自己,结果出了丑。
一些拙劣的江湖把戏,就能骗骗道纪这种人。
“说吧,挽郎的前任剑主是谁,他向来对人客气,不像我。”陈遇又盯着她看,怕她又出什么花招。
杜鹃咽了咽口水:“是小女子有眼无珠,冒犯了两位大人。挽郎剑主曾是楼里姐妹,和上一任的楼主私交颇深,但身份尊贵,因此是楼里的一大秘密。”
“说重点。”陈遇还有个毛病,就是没耐心。
“是已离世的萧家大小姐,萧清羽,楼内花名叫做羽萧,但她只做杀手,并不接客的。”
陈遇不悦地蹙起眉,如此巧合,如此荒谬,怎么不让他笑出声来?
杜鹃一脸害怕地盯着他,又凶又笑的,这人是有多喜怒无常?
陈遇丢了她一块令牌,在昏暗的烛光里她看见了上面写着的三个字:羽林军。
“羽林军?!”杜鹃吸了一口冷气,这回真是踢到铁板了,这哪是铁板,是铁桶啊!
风月楼敢打羽林军的主意?是她疯了还是她疯了?
“以后有什么困难,拿着这个来北耀城找我,要我帮你杀人放火祸乱朝纲的不行,我觉得不行的也不行。”
“小女子不敢。”杜鹃伸直了手递了回去。
陈遇没接:“别那么快拒绝,敢闯祸就别怕没人兜着。”
杜鹃想了想,既然陈遇没真的生气,以后恐怕还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这人情说不定要用很大的代价去还,但羽林军的人情——她实在又很想要。
“嗯……”但她着实是有些高攀不起。
风月楼在江湖上再怎么厉害,也只在民间有点说话的份,而羽林军——皇家侍卫,又和北州战场的军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厉害的杀手,也抵不过千军万马的铁蹄。
陈遇扬了扬下巴:“我给你是有条件的,道……刚才那个人,他无论答应了你什么事,都不作数,你不许因此纠缠他。”
“知道了,大人。”杜鹃又往下跪了跪,能屈能伸是她最大的本事,但她的毛病是有点爱管闲事。
“那个……您不去追他吗?”
陈遇冷笑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
“衣服还我。”
语罢便走了。
只余杜鹃在残败的烛火中凌乱,她忽然意识道,这位气冲冲走了的、敢甩羽林军大人这么大一个脸子的清雅男子,又是何方神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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