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山要把手往上扯出来。
可手伸进去时尺寸刚好卡在手臂上，但要伸出来时，却卡得严丝合缝，用力拔了几下愣是拔·不出来。他被吓得血液倒流，遍体寒凉。
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死了，要死了！
杨矿听到邱山的喊叫声，赶紧握着邱山的手臂往上扯。
可他也是硬扯了几下，也扯不上来，就像手臂被锁在了洞里。
这种情况很不对劲，他沉声道：“小邱侄儿，你尝试让自己的肌肉放松点……”
邱山点头。
他不断深呼吸想要尽快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消停还没片刻，之前触碰他手的那种粘腻而寒凉的东西，竟又主动贴上了他手。
邱山往回缩，但手卡住根本无处可躲。
他能感受到那东西先是试探地触碰他的手，接着一下一下地蹭着他。
恐慌情绪直线上升，邱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他试图用手赶走那东西，可张牙舞爪了会儿，那东西始终粘着他不放，又黏又凉的触感，叫他心如死灰，忍不住喊了起来，“杨伯，里边有个死变态在摸我！”
杨矿沉着脸，举起备用的小斧头要往下砍。
邱山大惊，又喊：“靠，杨伯，不要砍我手，刀下留手啊！”
“小邱，你赶紧冷静下，我马上救你出来。”
杨矿大喊一声，斧头手起刀落，直直的劈在了卡住邱山的那个洞旁。
既然是木头做的封盖，只要肯用点力气，一定能破开。
杨矿满脸狰狞地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劈同一个位置。
封盖被砍，发出巨大的哐当声，震得邱山的手在发麻。
那贴着邱山手在磨蹭的东西，也似乎被这忽然其来的大动静给震慑了，没了动静。
耽于未知，恐于未知。
邱山知道那东西应该在观察，只要他认为那声音对它威胁不大，便会再次卷土重来。
届时，邱山不认为自己的手还能完璧如初。
趁着劈砍声还震如雷的空挡，邱山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用力往上拔手，可还是拔不出来，这该死的洞似乎掐着他皮肉将他牢牢的锁住了。
而在他用蛮力往上扯时，也感受到了皮肤被扯动的痛感。
这洞不知道用了什么设计，进来时是一路畅通，但出去却是比原号缩小，限制住了他行动。
邱山知道，如果自己还硬用蛮力往上扯，手臂可能会连皮带肉被扯下来。
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尽可能放松，“杨伯，能再用点力吗？”
杨矿嘴角抽搐，道：“吃奶的力气都给使了。“
呼——
杨矿还在用尽全力劈封盖，按照这架势一定能劈开，就是时间的问题。
而恰恰是时间这个问题让邱山觉得心慌。
因为他不知道杨矿还要多久才能破开木板，逃出洞口。
未知=恐惧。恐惧=时间的紧张……
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邱山既要警惕和担忧那东西什么时候还会再黏上来，还要不受控制地在大脑里猜测洞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贴着他的手又摸又舔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种自己给自己制造恐慌的心理，在这种环境下，他知道最好不要这样做，但他控制不住发散思维，放任自己的想象力给自己制造更大的恐慌。
此刻邱山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蒙着眼睛倒挂在房间里的肥猪肉，房间里不断有开门声，磨刀声，开火灶声，甚至还闻到了烧炭的味道……他从这些仅有的信息里明白自己很危险，但却没办法。
因为他被“禁锢”了，逃脱不了。
只能惊恐于接下来自己究竟是会成为烤猪肉，红焖猪肉，油炸猪肉，抑或是白切猪肉的悲惨命运，时不时发出猪生悲鸣，期待奇迹。
被劈砍声惊到而停下动作不敢轻举妄动的东西，在短暂的蛰伏和窥视后，确定邱山是逃不出这被卡住的命运之洞后，再次活跃了起来，动作比之前更大胆和放肆。
竟开始往上蹭他手掌之上的皮肤。
邱山：“……”
他攥紧拳头，晃动着手臂想要甩开那东西。
但那东西竟用力地掰他手指，一根一根掰了开来。
邱山能感受到那东西贴着他掌心在摩挲……
邱山：“……”
艹，不管是什么东西，死变态啊！
邱山硬着头皮，朝洞口骂道：“我擦，你是变态吧，一直摸我干什么，操。”
洞里的东西似乎听到，也能听懂，忽然握上他的手，竟要与他十指相扣。
邱山：“……”
忍不了了！
邱山想让杨矿砍手，回头他再拿着断手去医院续接上，反正他是一秒都忍受不了那种既害怕又恶心的感觉了。他朝杨矿大喊：“杨伯，赶紧砍我……”
他话刚出，一声巨大的“卡擦”声在耳畔响起来了。
接着邱山感觉自己站的地方忽然悬空，身体骤然处于失重往下坠落的状态。
下去的那一刻，邱山看到杨矿还举着小斧头站在封盖上。
……奶奶的，让你劈开洞，没让你连人带洞一起劈下去啊！
邱山摔了下去，但万幸的是，摔下去的地方不算很深，并且手自由了。
他想去看自己的手到底成什么样了，但封盖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人可能天生就对于黑暗的环境有一种恐惧感，有时候即使是在自己家里，一旦窗户被关上，光源被切断，四周开始变得鸦雀无声时，再熟悉的地方，也会开始弥漫出恐惧。
届时你会不由自主地想着，门内侧有没有东西贴着墙壁盯着你。窗帘后面，有没有东西在朝你无声的微笑，抑或是，你房间的床底下，有没有藏了什么东西。
黑暗滋生恐惧，恐惧来源于你对于未知的想象……
邱山连忙伸手去开头顶戴着的探灯。
开灯前的那瞬间，他以为一切都会是光明的。
开灯后他差点要喜提心梗……
一具具惨白惨白的裸尸，在被蜜蜡一样的东西给裹着，被吊在甲板上的封盖上。
此刻因船板的震动，在半空中吱呀吱呀地摇晃起来。
杨矿劈开的那块封盖下原本还吊着两具这种蜜蜡尸，邱山摔下来的那瞬间，连封盖带尸都被他压在了身下。
邱山头皮炸裂，连忙从那劈落下来的封盖起身，去看身下的情况。就在封盖下，两具尸正圆瞪着风干腌制过的眼珠子盯着他看。
邱山：“……草。”
夭寿了！
杨矿见邱山摔下去有一会了没见有动静，朝破开的洞口喊道：“小邱，你怎么样？”
他急忙挪开自己的脚，朝封盖上喊道：“杨伯，这里都是尸体！”
杨矿应声跳下，落下的那一刻也被眼前的情况给惊得倒抽凉气。
他连忙把自己带来的灯给打开，光源充足的情况下，甲板上的情况几乎一目了然。
甲板上尸贴着尸，所有尸体都是用一根由青铜打造出来的青铜链给吊在甲板上，数量之多，邱山粗略扫了几眼，觉得这里头起码有两百多具。
所有的尸体都是呈裸露的状态，身上仿佛被从头到脚浇灌了蜜蜡，裹着厚厚的一层类似蜡质的东西，有些尸体的蜜蜡还有融化的迹象，甲板上都是这种半凝固的蜡质液体。
虽不黏糊，但却有些滑溜，让人眉头紧锁直犯恶心。
杨矿伸出两指摸了下最近的一具尸体上的蜜蜡，凑到鼻前嗅了嗅，猛地后退。
他满脸忌惮地看着眼前一排排的尸体，脸色阴沉难看极了。
邱山问他：“杨伯，这些尸体上裹的都是什么东西？蜜蜡？”
杨矿皱着眉头说：“你听说过蜜人没有？”
邱山摇头。
“古人讲究食补，但有一些习偏门的方士讲究人补。何为人补，那便是人缺啥，就吃人的何处部位补这种缺失。但单纯的人吃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的肉也是有分好坏有没有用处的。有些人，天生童子，未曾破戒，这种就叫做上等肉。方士要取的便是这等上等肉，然后加以炮制，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先让他们长期吃素，将身体的有些酸臭之味给排出，接着就只让他们喝水，让他们净身，最后，将他们的五脏六腑全部取出来，密制后再重新放回身体里，最后将他们放置在特质的蜜蜡里，密封上百年以上才能密制成功。届时这蜜人的皮肉都是上等的治病药材，有些富贵人家就每天切一些肉来养身体延年益寿，有些患有重疾就大块吃肉治病痛。”
邱山瞪大眼看了眼尸体，又看着杨矿，顿时觉得胃海在翻滚。
得亏来时吃的早餐已经被消化。
“有关它的记载，我也只是从我爷爷那里听说过。当年他们山里头干旱缺粮更缺钱，就有人打起了那些古墓的念头。其中就开过一个当地县官的墓，里边就用大水缸密封着一个蜜人。”
“据我爷爷说，那蜜人出土时，模样还栩栩如生。身上肉质看起来和活着的时候差不多，有些人大着胆子偷偷地分而食之……”
杨矿看着那些尸体，脸色很难看，他沉声说道：“这里的蜜人多得让人咋舌，究竟是何人如此残忍，将如此多的少年制成蜜人。而且看尸体的状态，这些蜜人都流出了尸蜡了。刚我去触摸的时候，发现这些尸蜡都开始固化了，这是往另一个阶段转化的迹象。山鬼志有过记载，尸蜡之后，就是尸珀。尸蜡的出现条件很苛刻，但其中有一条一定是要经历长时间才能形成。”
邱山问：“杨伯，尸珀是什么？“
“尸珀顾名思义就是尸体被裹了起来，外层形成透明的固体。就和人类看到琥珀状态的动植物标本是一样的。而要形成尸珀，必须是先出现尸蜡，总之，你可以尽管往更长远去想，他们起码有几千岁……”
邱山想到了一个问题，杨矿说这是一艘登天舟，上天去极乐世界的船。
既然是登天，那就是成仙，仙人在神话里就应该是不死之身，不会病也不会痛，为何这船的主人，还需要密制如此多的蜜人，这些蜜人在这船棺里究竟有什么用途？
邱山想不通。
问杨矿，他也表示不理解。
两人在这近乎是密闭的甲板空间里和几百尸蜡同处，都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邱山，他想起之前自己的手被卡着的状态下，手里传来的粘腻的触感，眉头紧紧皱起。
孔洞之下，就是这些密密麻麻被吊起来的蜜人尸蜡，一眼看尽并没其他活物存在。
而之前手被触摸的那种粘腻感，并不是空穴来风，虚假想象，因此邱山认为，他应该大胆推测……
……会不会是这些尸蜡堆里，其实藏了一个诈了尸的尸蜡。
而此时此刻，那尸蜡在他们打量着它们的时候，也在某个地方打量着他们。
联想到这一出后，邱山打了个寒颤，靠近杨矿，觉得光是甲板上的情况就出乎他们意料，往下面再去探，他认为必定会危险重重。
他压低声音说道：“杨伯，我们先上去？”
杨矿也认为此地比他想象中还要凶险，这次也不再执着坚持往下去探。他打算出去竹林后，再组一个队，邀请这一行里更多能人一起再回来此处探。
“走，我们先出去。”
甲板距离封盖有些距离，杨矿将两面钩抛上去，可四周并没有着力点，如此两次后，便觉得用两面钩出去不靠谱。于是让邱山帮忙，两人叠罗汉，先让一人上去，再扔绳子来拉另一人上去。
杨矿要让邱山先上，但邱山认为自己身为年轻人，踩在杨矿身上怎么说都是大不敬。
于是两人位置调转，杨矿踩着邱山的肩膀，很快就爬了上去。
杨矿把绳子从破开的封盖往下扔，说道：“小邱侄儿，你抓着绳子。”
“好。”
邱山用力攥紧绳子，在上头的杨矿用力往上拉他，眼见着就要出去了，邱山忽然觉得有人握着自己的脚裸，用力把他往下扯。
邱山：“……”
奶奶的，怎么就专门盯着我来呢？
邱山不敢低头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扯他裤脚，他使劲儿往下蹬腿，试图把握着他脚裸的东西给蹬掉。
他大喊：“杨伯，有东西拉着我脚！”
“你攥紧，我拉你上来！”
杨矿将绳子另一端缠在自己的腰上，咬紧牙关，用力往上收绳。
邱山两手攥紧了绳子，此时有两股力量在角力。杨矿在上面想要把他往出口带，脚下那股力量想要把他往下拽，好让他成功陷进地狱。
邱山也没坐以待毙，两脚使劲儿往下又踹又蹬，可攥着他脚裸的东西，似乎完全不怕，全程他也没听到任何喊疼之类的声音，仿佛他踹了个虚空……
但实实在在的触感，再次提醒他，不是假的，真的是有东西在拽他！
眼见着杨矿的力气落于下风。原本吊在半空中的身体，一下子就被往下扯，几乎就扯到底了。
邱山知道杨矿可能力气不行了，再继续把生的希望寄于其他人，就是最愚蠢的行为。
而之前的恐惧，也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愤怒。
他娘了，我哪儿得罪你了，非要纠缠着我！
我不往上爬，你就不出来。我让你蹭，让你蹭个毛！
我艹你的！
邱山怒了，在马上被拽到地上的瞬间，低头看攥着自己的东西，发现自己身下面蹲着一个浑身**，眼珠干瘪，但却朝他咧嘴微笑的蜜人……
往下看的那瞬间他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入目的那刻，他还是觉得大脑被炸开了。
“操——”
因惊悚过度，邱山喉咙都劈嗓了。
他下意识用脚去踹那东西，但那蜜人身手却异常矫健，猛地站起来，眨眼的功夫就几乎和他面对面。
邱山：“……”
他努力翻白眼，这种场面，他觉得自己还是晕过去比较安全。
可惜每次遇到这种糟心事时，命运总不让他晕。
那近在咫尺的蜜人浑身上下竟透着诡异的香气，完全没有尸体身上该有的腐臭味。
但再香也阻挡不了他对于这种东西的恐惧，下意识头往后昂，蓄力后猛地往前撞了过去。
头盖骨之间的撞击，邱山觉得自己比被腌制过的蜜人略胜一筹。
蜜人被他一撞，跌坐在地上，邱山想要趁机往上爬去，蜜人见状又要扑过来……
邱山以为自己难逃一劫了。
可就在这时，船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隆轰隆”声，那声音之大，犹如洪水破堤来势汹汹，大有摧枯拉朽的动静。
邱山愣了下，怎么回事？
那蜜人原本就要靠近邱山了，在这声音响起后，竟像见鬼了一样，立即冲回了尸蜡群里，还将坠在半空中的青铜锁链缠绕在脖子上，伪装成和其他尸蜡一样的模样。
邱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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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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