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阎王打开了通往忘川河的路,虽说是阎王,却长得格外清秀,身型偏矮,一双丹凤眼却给人一种俯视之感,面上无表情,呆呆地看着忘川河流动,谢怜站在那路上,望着逐渐被忘川河淹没的兰菖,除那条河水外周遭皆弥散着黑雾,衬得河水格外的清澈,不禁让谢怜回忆起了许多,阎王缓慢地抬起手臂,轻点入口边缘,那便烧了起来,如一副画作被点燃,生成团团黑烟飘去,逐渐往消融,阎王行动似人间百岁老人一般,生硬,不利索,化烟被花城吹走了。
“阎王生前可也是个人?”
“并不是,他本就是只鬼。”
“为何?”
“不知,这条忘川河那头便是离津,上了离津岸,前尘往事皆散,阎王就是从那头来的。哥哥,你瞧。”花城抬手指着忘川那头,“可看得见什么?”
谢怜顺着花城的手指看去,兰菖的身影已经消失,一星一点也不见得,谢怜摇了摇头。
“看得见才怪了,要叫这头的人看见了,离津岸可谁人都能走了。”慕情抱臂在侧,撇了撇嘴,朝着花城翻了个白眼,又叹道,“仙乐国人可真是不少,那么多国破家亡的人,便生——”慕情余光见风信转过身朝这边走来,别过脸去,轻哼一声,又翻了个白眼。
“话说你怎么还在这?”谢怜问道。
“好奇,看看,好,好歹也是故乡的人,送送。”慕情头发被风信扯了一下,略微迟疑,“干,干嘛?”
“哟,结巴了?”风信面无表情,竟有几分瘆人,“头发上全是辣椒。”
慕情顾不得生气,捋过头发,又怒又恼地解着头发与辣椒缠成的结,无暇顾及旁事,风信对谢怜行礼,默默跟在慕情身后,二人一块儿回了天庭。
那头花城皱着的眉头一瞬松开,低头看着谢怜,道,“他说得不错,现在的阎王就是从离津岸走出来的。”
“他甘愿做阎王这等苦差事?倒真奇了,一不能离开阎王殿,二不能进离津。三郎是怎么说服他的?”
“哥哥这可冤枉我了,打我成绝后,老阎王自认失职,没渡了我这煞星,入了离津,可现任的新阎王,还是那个模样。”
谢怜会意,若有所思。
“好了没?师青玄在哪?”贺玄在侧旁端着饭站着吃了许久,嘴中还咀嚼着饭菜,声音却清晰得很。
谢怜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借风师扇一用。”
“你借风师扇干什么?要吹风你也能吹。”
“扬骨灰,风师扇扬得远些,术业有专攻。”贺玄声音发冷,手中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袖子的小瓷瓶。
“你,杀人诛心啊……”谢怜话中带着些怒意,心道,“拿青玄的扇子给亲哥把骨灰扬了,哎,这……可怎么办。”
“有吗?”贺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且不谈,我若找得到他,也不会在这,所以,他失踪了。你没发现吗?”
“失踪了?你可问过丐帮的人?”
贺玄冷冷地说:“问了。说是去看望家人了。疯疯癫癫的。”
这便奇了怪了,唯一的哥哥头颅还在黑水手中,家人也早已在百年之前离世,天界朋友甚少,鬼界人界的更不用说……
“莫不是……去盗墓了吧?”
花城神色如常,只道:“他没那个本事,打个下手还行。”
贺玄皱了皱眉,脸上表情捉摸不定,不过几秒便消失了。
谢怜愣了下神,“哎,世事无常……那只绝,可找到了?”
花城摇了摇头,变成三郎的模样,“好难找啊哥哥。”说话间抱起太子殿下,将头埋在人怀中,蹭了蹭,往千灯观走去。
谢怜微笑着摸着三郎的头,“好三郎,辛苦你了。”
“哥哥这说的什么话,陪我睡一晚就不累了。”
贺玄瞬移至黑水水水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整个黑水地域暗不见天日,贺玄面上无情,跳入黑水中,泪与黑水相融,一滴接一滴流出,他害怕,青玄知道他家人安葬的那片土地,他害怕青玄敢再度报复回来,再度出水是仍是那张无情脸,疯也似地踹开府邸的大门,大厅内的尸骨随之一震,贺玄转眼间便身处一片繁华的街市间,衣着打扮格格不入,却无人在意他。
虽为鬼身,但在入了这片幻境后仍然深吸了口气,而后轻车熟路地穿过人群,绕过一条条街市,最终站定在一家摊子面前,先前吸入的那口气才缓缓呼了出来,可贺玄却觉得这次的摊子格外地清晰,格外地真实……像是自己从未离开过一般。
“哥哥!”一个小女孩儿从摊子了冲了出来,扑向贺玄,“哥哥回来了!”她回头向摊子里招了招手,又转过那个小脑袋疑惑道,“哥哥?你快进来呀!我等你等得快饿死了。”
贺玄脑中一片空白,小女孩儿,她妹妹,结结实实地抱在了他的腿上,清晰的面容映现在贺玄眼前,按常理来说以贺玄自身的能力,即便画面再清晰,这样的触感也是难以企及的,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往,生者难及,千百年的日子甚至让他自己也快忘了,家人的模样。
仇人的模样被狠了命了刻在脑子里,亲人的样子反倒逐渐模糊,融于时间长河中,他便造此幻境,以抚慰自己内心深处对家的思念。
可现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死去的记忆被唤醒,他一动也不动,怕把这梦境给碰碎了,直到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打得他措不及防,一位苗条女郎站在他的面前,“站着干嘛?就等你呢!”声如黄莺,温柔的声线却刺得贺玄脑袋生疼,嘴上忍不住笑起来,他强压着内心的狂喜和困惑,心砰砰直跳,甚至于忘了自己不该有心跳,他颤颤巍巍地附身抱起地上的小女孩儿,生硬的手指隔得小女孩直折腾,“哥哥,你抱得好不舒服!”她撒娇道。
贺玄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清寒的风吹得他忍不住一哆嗦,像极了一个活人,他感到手中有了温度,是妹妹的温度,小小一团窝在贺玄臂膀中。
步入摊子中,汤圆早已不冒热气了,碗中还剩着颗小女孩儿咬了一半的汤圆,馅料流入汤汁中,变了色。贺玄这才发觉自己的服饰早已变化,旁人不注意他不是因为看不见,而是他除了着急了些,本就没什么稀奇的。
老板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喝着甜汤,“回来这么晚,哎……”旁的夫人轻肘了一下老板,起身想接过女儿,“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妙儿还留了碗给你,快坐下来吃。”贺玄的妹妹执拗地搂住贺玄的脖子,妇人似是习惯了,也不强求,摸了摸贺玄的脸,又重复道“回来了就好,团圆了就好……”继而将摊子的门合了上,只留了面窗户,月色洒下,初春的寒风凛冽,在合上门后刚刚吹得凉爽。
“娘……”贺玄喉中哽塞,躬下身搂住了母亲,妹妹被挤在两人怀中,不哭也不闹,睁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又看看贺玄,又看看母亲,妇人抬手,轻拍着贺玄的背,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止不住地往下流,游子归家伏于母亲怀中诉苦,世间再为平常不过的事了。
游子离家千百年,不得归,不得归……
“怎么了这是?才出去十几天,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打回去!”身后妙龄女郎端着碗汤圆,掷在桌上,打破了这过于悲伤的氛围。
贺玄松开了母亲,鼻子止不住抽噎着,转过身,不停地擦着眼泪,妹妹在他怀中拿那两只小手跟着一块儿擦,好是逗人,“脏死了!”那女子接过妹妹,丢了块巾帕给他,“洗了手来吃,上元佳节的,哭什么?”
“嗯!”贺玄开心地应着,去洗了手坐在了那女子身旁,小小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伸到胸前摸索了一阵,那女子瞪了他一眼,道“先吃元宵,钱你且收着,本也不指望你能赚多少的。”
“团圆咯……”他父亲笑眯眯地看着那轮明月,搂着妻子心中止不住地发甜。
贺玄假意拿起勺子,将汤圆送入口中,鲜甜的汤汁甜得贺玄直眯眼,吸溜着气儿,“慢些吃,我刚煮好的。”那女子温柔地道,贺玄另一只手可算摸索到一硬块儿,默默松了口气儿,悄悄攥在了手上,迅速地将碗中的汤圆吸溜完了,那女子正准备起身再给他煮一碗,却见贺玄忽然伸出手,摆在她眼前,手中赫然放着一枚墨绿色的手镯。
“妙儿,让你久等了……”贺玄的声线极力压着,微微颤抖,他定定地看着心爱之人的脸庞,千百年来心跳从未如此快过,紧张地手心直冒汗。
他的母亲与父亲相视一笑,像是早已知晓。
唯有那女郎定在了原处,嘴巴惊讶地张大,而后又捂住嘴,深邃的眼眸中星芒闪烁,流出几滴泪来,慌不迭地伸手,又觉不妥,擦了把泪,只道,“好,好……”说话间眼泪夺眶而出,稀里哗啦的,好是可爱,再次伸出的手和贺玄一样,微微颤抖。二人的心跳仿若一体,贺玄轻柔地握住爱人的手,将手镯戴了上去,两厢对视,相拥而吻。
父母亲早已带着女儿入了内室,留得明月洒落处,照得人间最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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