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帙还留了一丝灵力在车中，不时操纵着长短，免得跟丢，看上去就如一只漏风的风筝，破败无力地飘在车后。
明明活着时从未发生过眩疾，怎么死之后反而找上门了呢？
大约二刻钟后，飞鸣和伏辰终于从车上下来了，成帙也算缓过来一点，她解除了车内的固定，憔悴地迎了上去。
面对他们抱歉困窘的目光，成帙还得绞尽脑汁挽回气氛，她回忆着郁莽曾经告知的新词，“我是那个什么……对了，晕车。”
飞鸣没听懂，伏辰则听懂了，既然不是大事，多少松了一口气，他引着成帙往街巷里走，“您可能没坐习惯，多坐坐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成帙想着回国的一路凄惨，只干笑了两声，没敢应下。
只听伏辰又转向飞鸣，解释起晕车的缘由，什么视觉系统、内耳前庭，也不知飞鸣明白没有，最后伏辰还做了总结，“这就是人晕车的原理，至于鬼为什么会晕车，我就不知道原因了。”
“我还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晕过车。”成帙像老头子一般背着手，慢腾腾地跟在他们身后，“真是世事无常啊。”
“这个也算是疾病吧？不知道物鬼有没有专门治病的医生。”伏辰饶有兴致地提出一个猜测。
“也许等会儿见了协助者可以问问。”飞鸣被塞了太多的新知识，反应有些迟钝。
拐过好几个街角，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伏辰抽出挂在颈间的绳链，用上面的钥匙开了小楼的大门，又回身重新将门锁好，这才领着两只鬼沿着阶梯往上走。
抵达四楼时，一边的房门打开了，出来一位女生，突见门外有人，被吓了一跳，看是孩子，又放下心来，她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子，询问伏辰，“你好，我今天刚刚搬来，请问楼下哪里有公共垃圾桶呢？”
成帙原本被堵在后面，正忙活着顺心顺气，试图让自己脱离眩疾的影响，忽然透过飞鸣那高大的肩背看清了那女生的脸，“舟行行！”
舟行行依旧看不见物鬼，她专注在伏辰身上，正等待他的回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成帙只觉得胸不闷了头不晕了，灵体状态恢复了十成十，瞬间挺直了腰杆。
成帙高兴极了，她大力地拍着飞鸣的肩膀，挤到舟行行身边，“飞射声，太感谢你了，我已找到要找的人，不必去见什么协助者了。”
飞鸣还未回应，楼上有人许是听到了动静，正趿拉着拖鞋走下楼梯来，“怎么这么吵……伏辰，是你回来了吗？”
“天一哥哥，我回来了。”伏辰仰首，“这位新搬来的姐姐想知道公共垃圾桶的位置。”
“哎呀，那地方有点绕。”名为天一的年轻男人挠着脑袋从楼梯拐角处出现，还没想好要怎么描述路线，蓦地与成帙对上正眼，便一个紧急刹车，“你、你是谁？！蜃灰！”
天一身后应声出现一位穿着小花襜衣的高壮物鬼，看来这位就是蜃灰了。
见此状况，蜃灰倾身向前，不动声色地隔开了成帙与在场的三位人类。
成帙从蜃灰的动作中读到了保护意味，一挑眉，“你就是负责保护舟行行的协助者？”
蜃灰木着一张脸，不说话，只点点头。
“好极。”成帙行至楼梯间的窗边，如刚才在车上一般，一只脚踏上了窗沿，力图摆出挑衅的动作，“出来，我们先打一架。”
成帙怕蜃灰不应，便用练习过许久的能力射中了天一的脚踝，他被迫失去了平衡，连摔了两层阶梯，挤得满满当当的楼梯间便乱了起来。
“天一哥哥！”还是伏辰及时递过了长条包裹，才勉强撑住了天一；没能得到垃圾桶位置的舟行行实在不知当前发生了什么，满脸的茫然；而飞鸣露出了某种信念崩塌的表情，几欲破音，“住手啊，成大人——”
成帙可不管许多，率先跃出窗户，蜃灰果然紧追而上，她一甩衣袖，指间赫然出现了几枚硬邦邦的纸片，那是她生前做出的失败品之一，人间凶器。
成帙与蜃灰拉出一段距离，回身便把硬纸片掷到对方身上，蜃灰闪身躲过，反向朝她扔来一把细密的颗粒。
成帙不必知晓那是什么，她召出了生前做出的失败品之二，一大块软塌塌的人间废物，就将颗粒悉数挡住。
人间废物状如丝绸，看似没什么攻击性，只随着夜风漂浮，温和地扑到蜃灰脸上，成帙抓住机会，在一瞬间将对方整个鬼都裹进这张纸中。
蜃灰挣动了好一会儿，不仅脱不开身，就连攻击也发不出来，只好挫败地怒吼一声。
不过片刻，就分出了胜负。
成帙反而被蜃灰吓了一跳，以为他气狠了，倒不敢靠近了，便嘟囔着回到小楼，“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一副输不起的样子。”
成帙朝窗外勾勾手指，人间废物便裹着蜃灰飘来，她不敢解开束缚，直接将一整团鬼交给飞鸣，“飞射声呀，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试试保护舟行行的协助者够不够格，没有恶意，请你跟他好好说说？”
飞鸣黑着脸接过蜃灰，话间难得有些忿忿，“成大人，请您不要让我难做好吗？”
反倒是不知怎么消了气的蜃灰豁达地解了这尴尬场面，“无事，只要不是真正想伤鬼伤人，我们不会斤斤计较。”
见蜃灰并未真正生气，成帙这才敢收起那张人间废物，她立马支棱起来，“我觉得自己还挺会打架的哎，至少比你强，这么说，是不是可以由我来保护舟行行，用不着你们了？”
蜃灰终于能站起来，他第一时间去抚平小花襜衣上的褶皱，随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请问这位……小姐，你登记过魂页了吗？”
原先成帙对整个登记体系了解不深，不敢轻信，不过如今见飞鸣也被纳入其下，也放下了一点防备，“我还未登记，要先和话事人聊聊再说。”
本来在一边旁听的天一似乎想尽快结束这令人头疼的场面，当下即指挥起来。
“飞鸣，请你充当引路人，带她去见‘先生’一面；蜃灰，马上检查下自己的灵体，看看有没有不小心伤到的地方；伏辰，这个时间就别看热闹了，回去洗漱睡觉；舟行行，我带你去公共垃圾桶，路上再和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以上，各就各位，解散！”
这夜，便在一片混乱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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