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正要往回走时，江蓠拉住她将那串红豆手串放在她手中，绿绮一愣，抬头看向江蓠。
江蓠看着绿绮一袭红衣，虽不算华丽，却也不像是寻常女子能穿戴得起的，尤其是她头上的红色芍药，栩栩如生，江蓠虽未见过这种发饰，却不难看出其价值，因此手中的红豆手串显得有些寒酸。
绿绮见江蓠一直不说话，便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江蓠点了点头，“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我常听我们村里老人说，红豆是表示相思的意思，我想你相公能感受到你的相思，你也能很快地和他相聚！”
绿绮笑了笑，将手串戴上，“多谢！”
江蓠见状也笑了，“不客气！”
一旁的尧光见状不知在想什么，盯着江蓠没有出声，江蓠将琥珀印章收进了腰间的小竹篓，转身搬起了那只酒坛就要走，忽然发觉身后的尧光没动，江蓠回头看去，问道：“你又怎么了？”
尧光抬眼看向江蓠，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的呢？”
江蓠不解，“你的什么？”
尧光目光看向绿绮手腕的红豆手串，江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难道他是想要礼物？江蓠想到这忽然有些新奇，像是没那么怕他了，于是问道：“你也想要红豆？”
江蓠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原来魔也会喜欢人？不对……说不定他喜欢的也是魔，想到这江蓠忽然一激灵。
尧光看着江蓠并不说话。
江蓠扫了一眼那处小摊，“已经没有红豆了！”
江蓠打量着尧光，见他依旧是不说话，江蓠无奈道：“更何况我没钱了！”
尧光拿出了一大包银子丢到了江蓠怀中的酒坛里，江蓠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她忙放下酒坛拿出银子看了看，欣喜道：“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剩下的……”
尧光忽然眸色一沉，一挥手江蓠手中的银子不见了，江蓠正找银子时，尧光冷冷道：“拿你的去买！”
“你……你怎么不去抢啊！”
江蓠气得转身就要走，尧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敢走？”
江蓠停下了脚步，一旁的绿绮道：“拿我的钱吧！”
江蓠还未来得及拒绝，身后的尧光的声音又传来，“只能拿你自己的！”
江蓠气不过，只是想起连长焕和青锋都打不过他，现在一仙一鬼都受伤了，长溪也还没完全恢复，绿绮虽然厉害，但终究还是人，如何打得过魔？江蓠忍下心中怒火，现在不是激怒他的时候，她放下手中的酒坛，问道：“那你要什么？太贵的我可买不起！”
尧光无所谓道：“你自己想。”
江蓠深深吐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尧光一顿怒骂，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过了片刻，她左右看了看，见一旁有一家成衣铺，江蓠想了想就往店中而去。
尧光和绿绮两人也跟了上去，江蓠在店中转了一圈，计算着自己的荷包能不能买得起，忽然她看见一个红色的浑脱帽，浑脱帽一般是乌羊毛所制，但这顶是棉麻面料仿制的，许是手艺不好，江蓠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丑的帽子，江蓠将帽子拿起，帽檐还挂着两串绿色的琉璃珠，随着江蓠的动作叮咚乱撞。
送个这么丑的帽子给他，也算出了口气，更何况他那一头红发着实让人害怕，有顶帽子正好遮住，江蓠正要转身给尧光时，又想到了万一尧光一个不高兴就发火该怎么办？
尧光见江蓠拿着那顶帽子一会看向自己，一会又看向一旁的，便上前从江蓠手上拿过了帽子看了看，随后抬眼看向江蓠。
江蓠本就有些心虚，看见尧光的眼神心虚更甚，于是小心地想要拿回帽子，“你不喜欢啊！你不喜欢我这就换……”
尧光错开了江蓠拿帽子的手，打断道：“就它了！”
江蓠一愣，干干地笑着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她正要去小竹篓中掏钱时，忽然看见了前方一袭蓝色的圆领袍，布料虽不是上乘的，但衣服的做工却是很细致，江蓠看着便上前拿下了这件衣服。
长溪总是一袭白衣，加上他现在还未完全恢复，显得毫无生气，他本就有些少年气，要是他能穿上这件衣服，身上多少有些生气。
江蓠低头看了看自己扁扁的荷包，心中有些犹豫，算了！长溪送了自己木鸟，自己还未回礼，送他一件衣服就当是回礼，江蓠咬了咬牙拿出了铜钱数了几遍，最后将数好的铜钱放下，自己将衣服包了起来背上。
江蓠收拾好了以后盯着放下的铜钱看了看，不舍地将目光移开，回过头才发现绿绮和尧光正盯着自己，江蓠疑惑道：“你们看着我干嘛？”
尧光瞅了一眼江蓠背上的包裹，转身离开了，绿绮笑了笑，并未说话，也转身出了铺子。
江蓠想了想，既然给她们都买了，要不要给长焕和青锋他们也准备一份，可摸到了自己的荷包，江蓠摇了摇头，忙跟了出去。
三人一路往赵辟家而来，江蓠抱着装着土的酒坛满头的汗，因此朝前方已经将帽子带起来的尧光翻了一个白眼，尧光像是感应到了一般，突然回过头来，江蓠忙将目光移开。
一旁的绿绮见状，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张符纸，随后默念了几句，就将符纸贴到了酒坛上。
江蓠一惊，酒坛像是飘在了空中，江蓠笑着朝绿绮说道：“绿绮你太厉害了！这是什么啊？真好！不用我抱着它了！”
绿绮看着江蓠一会松手一会又推着酒坛的模样笑了笑。
尧光抬着下巴打量着江蓠，“果真是凡人之躯。”
江蓠瞥了尧光一眼，“我就是凡人，是凡人之躯有什么奇怪的吗？”
闻言，尧光的双眸中爬上了些愧疚，他垂眸道：“你跟我回魔界，我教你法术，让你不用受这凡人之苦！”
江蓠惊愕道：“你要我堕魔？”
尧光眸光一闪，“堕？”
江蓠被尧光的神情吓到，往后退了一步，尧光见状，眸光缓和了许多，他盯着江蓠说道：“你以前从不会这样说。”
我以前？看来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了若华，江蓠正要反驳，可一想起尧光刚刚的眼神，江蓠便有些害怕，因此只小声道：“我都说了我不是……”
一旁的绿绮打量着尧光，“你说若华以前不会这样说，那她说过的你又何曾做到过？”
尧光瞥了一眼绿绮，才将目光又移到江蓠身上，“你说过要行善举，我一直都记得，当初大火差点烧了整座大山，我本可以看着大火一直烧下去，但是我想起你的话，搬来了一场大水，灭了那场大火。”
大火？烧山？江蓠忽然想起了上次在周县见到那场大火时，长溪曾说过是魔族，江蓠抬起头看向尧光，“你说的是周县那场大火？”
尧光见江蓠刚刚还一副害怕自己的模样，现在却像是没了害怕，因此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江蓠见状气道：“要不是那场大水，裴航怎么会死？”
“裴航？”尧光思量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是云英救的那个男子？她找我用她的仙身去换回一人，原来就是他。”
说着尧光看向江蓠，见她像是很生气一般，便问道：“你不是说要行善举？云英来求我，我就答应了，更何况她还拿你的下落来换。”
江蓠更气了，“这就是你说的行善举？”
尧光像是不解，他看着江蓠。
“你灭了火，你帮了云英，因此你觉得你做了善事，但是那场大水害死了裴航，所以云英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他，做善事不是嘴上说说，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尧光盯着江蓠看了片刻，江蓠被他看得有些怯意，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因此她强撑着迎上尧光的目光。
这时，赵辟背着昨夜的包裹，手中还提着食盒，正从另一边过来，一见江蓠、绿绮和尧光三人便要抬手招呼时忽然一顿，接着像是朝这边看了看，才又抬手招呼了一声。
江蓠忙上前道：“赵公子，你这是从哪来啊？”
绿绮和尧光也跟了上来，赵辟一一见礼，在看见尧光时还是顿了顿，只是目光中少了几分害怕，反而多了几分疑惑，像是自觉失礼，赵辟将目光从尧光头上移开。
“刚从城中而来，说来惭愧，家中清贫，没什么好招待诸位的，再者，新年就要到了，因此本想去买些肥蛾烧鸭、细巧果子，只是去参与乐府选拔时耽误了些时辰，只买得了这些。”
绿绮道：“赵公子客气了！”
江蓠疑惑道：“乐府选拔？”
一旁的绿绮解释道：“乐府每年会从民间选拔知音善鼓琴者入乐府。”
江蓠惊讶道：“那不是选上了就能去皇宫？”
赵辟笑着点了点头，绿绮打量着赵辟背上的包裹，“看赵公子的包裹大小，难道赵公子善弹五弦琴？”
江蓠从未见过弹琴，所以有些好奇。
“难道姑娘也习得五弦琴？”
绿绮摇了摇头，“我对于抚琴之道一窍不通，只是曾听过，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但如今弹七弦琴者多，却少有见精于五弦琴的。”
赵辟闻言笑了笑，一旁的江蓠盯着赵辟背上的包裹看了许久，倒把赵辟看得有些疑惑，因此问道：“姑娘是有何见解？”
赵辟的话将绿绮和尧光的目光都引向了江蓠，江蓠毫不客气道：“我还从未见过琴，赵公子的琴我能不能看一眼？”
尧光听后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但见江蓠神情认真，便撇了撇嘴看向了赵辟。
绿绮也转头看向江蓠，赵辟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手中还提着食盒，并不方便。江蓠见状忙推开面前空中的酒坛上前帮赵辟提起了食盒，惹得尧光瞪了一眼江蓠的背影。
赵辟一见那酒坛悬在空中，愣了许久，直到江蓠催促，他才慌忙拿下背上的包裹。赵辟虽瞟着那酒坛，但手上还是缓缓将包裹拉开，亮出了一把漆黑的五弦琴，琴身较寻常的七弦琴略小一些，上面的雕刻像是停了一只正欲高飞的鹏鸟。
江蓠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又转头看向绿绮，绿绮明白了江蓠的用意，她们此行就是来找鴸鸟琴的，可进了村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琴，因此也上前看了看。
赵辟见状，以为她们的好奇，因此开始解释此琴，“这琴确实难得，琴身清冷，琴音清和，是我幼时意外所得。”
江蓠闻言抬头道：“意外所得？”
赵辟眼神回避了片刻，又看向一旁的尧光，最后才解释道：“往日里我同旁人说起，旁人总觉得我不是撞了邪便是白日里做梦，但是我见几位……不同寻常，因此我想说来你们可能会信。”
江蓠回头看了一眼尧光，他虽已经戴上了帽子，但长长的红发依旧能看见，许是这赵辟常年不被人认同，因此见到了这么……不同寻常的事才愿意收留她们，想到这，江蓠瞅了一眼尧光，看来这次是托他的福了。
江蓠回过头，“赵公子你快说说！我们这一路遇见了很多怪事，说不定你说的我们也知道！”
赵辟一边小心地将琴收起，一边微微低头说道：“我自幼时起，便常在梦中见到一个女子……”
话音一落，赵辟打量了一眼江蓠和绿绮的脸色，见她们脸上并未有鄙夷之色，才又接着说道：“初见时，我们都不过是总角之年，但那时我见她弹起这古琴，技艺精湛，因此和她打听了起了这张琴，她见我对琴很是喜爱，就将这琴赠予了我，之后她常常来梦中教我弹琴。”
江蓠听后思量了片刻，看着赵辟已经背上的琴，难道这就是鴸鸟琴？
正当江蓠想着她们三人……两人一魔，没人见过鴸鸟琴，因此想回去找长溪看看，忽然身后传来嘈杂声响，众人回头看去，虽是白天，但村民们拿着火把气势汹汹地正往这边而来，走在前方的有一位村民看见了江蓠、绿绮等人，忙指着几人朝身后的村民大喊道：“妖怪在哪！”
注：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礼记·乐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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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鴸鸟琴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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