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周旋起了大早，将自己那身最好的靛蓝色细布长衫熨了又熨，连平日里不怎么在意的鞋履边角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今天是个良辰吉日，他的好友陈星陈今日要与青梅竹马订亲，他受邀前去观礼赴宴。为此他早早就与宋辞年请了假，还置办了这身衣裳。
陈星陈，是都城锦绣坊陈家的独子，家底殷实，主要经营绸缎生意。周旋能与他相识，还是因为自己是苏王宋辞年的贴身小厮，常跟着宋辞年一起出入一些场合，一来二去的便与这位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的陈家少爷成了朋友。
今日同行的还有一位好友，便是五六。
两人都是光棍汉，这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参加订婚宴，心里都揣着几分期待和新奇。
“周旋，你说这陈家的订亲宴，得有多排场？”五六也是早就向谢雁书请了假，今日一大早便来了王府，要与周旋一同前去陈府。
周旋看着五六一脸向往的表情，抬手整理着衣领，笑道：“陈家是富户，星陈又是独子，排场肯定小不了。你我今日可算是要开开眼了。”
五六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还在整理衣裳的周旋，直接上手拉住他道：“好了，好了，你又不是新郎官，再打扮也打扮不出一朵花出来。”
说完，便拉着他往外走：“快走吧！等下可要误了时间了。”
周旋拗不过五六，只能哎呦哎呦的说着：“你让我把礼金拿了在走啊。”
五六白了周旋一眼，旋即将他放开让他回房间拿礼金，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前，感受到胸前装着礼金的厚度，这才放下心来。
过来一会，两人终于是出了王府大门。
陈府坐落在富户聚集的街巷，今日陈府朱漆大门洞开，披红挂彩，两只硕大的红色灯笼高高悬挂，即便在日光的照耀下，也尽显一股子喜气洋洋。门前马车络绎不绝，衣着光鲜的宾客在管家仆役的引导下，语笑喧哗地步入府内。
周旋与五六递上请柬，随着人流走进。府中各处都被装扮的花团锦簇，游廊屋檐下都尽数悬挂着五颜六色地绸缎，阳光撒下泛起丝丝流光溢彩。庭院里还摆了数十张紫檀木大圆桌，碗碟皆是细瓷。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菜香。
“好家伙····”五六看着眼睛发直，低声感叹：“这阵仗，快赶上你们王府里寻常小宴了吧。”
周旋也暗赞陈家的奢华，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拉了拉五六：“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走，去找陈星陈道贺。”
他们在人群中穿行，找了很久，才在正厅门口看到了被众人围着的陈星陈。他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缎喜袍，身形挺拔，布料在阳光下发出丝丝细闪。
周旋想着，若是自家王爷穿着这一身一定更俊吧。
不过·····周旋看着不远处的陈星陈，微微蹙眉。
陈星陈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不像是饮酒过度，他和陈星陈一起喝过酒，他酒量了得，从不会有这般的红晕。难不成是要娶媳妇了太兴奋了？
周旋和五六挤上前去，笑着拱手：“星陈兄！恭喜恭喜啊！”
陈星陈闻声转过头，看到是周旋和五六，眼中露出真切的笑意：“周兄，五六兄，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像是感冒了一般。
“星陈兄，你脸色怎这般差？可是身子不适？”周旋关切地问。
陈星陈摆了摆手，笑起来的表情有些勉强：“无妨，许是筹备婚事，有些劳累，加上偶感风寒，不碍事的，多谢周兄挂碍。”
“那你可要保重身子啊，别到时误了洞房花烛夜啊。”五六适当的插了句话，陈星陈正要说话，旁边又有人来道贺，陈星陈不得不转身应酬。周旋见他实在忙的脚不沾地，也不好再多打扰，便道：“那星陈兄你先忙，我们自便，待会席上咱们再多喝几杯！”
陈星陈闻言，点了点头，又投入人群中。
周旋和五六被引到安排好的席位坐下，五六凑过来低声道：“你不觉得星陈兄的脸怪怪的吗？脸上其它地方白的跟纸一样，颧骨又像是涂了胭脂一样。”
“订婚除了女人要涂脂抹粉，男人也要涂吗？”五六皱着眉头询问：“若是男人也要涂成星陈兄那种鬼样子，我是宁可不订婚。”
“许是感染了风寒，脸色不好，涂粉遮一遮吧。”周旋目光追随陈星陈忙碌的身影，“订亲是大事，劳心劳力。”
宴席很快开始，各种美食流水般端上，周旋和五六也放开大吃，吃的满嘴流油，喝的满面红光。期间，周旋也留意到那位未来的陈少奶奶，柳宝珠小姐。
周旋以前就听陈星陈提起过她这一位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可谓是深厚，那会子柳宝珠不过是与家中长辈回乡祭祖几月，陈星陈那小子就茶不思饭不想的，听说后来实在忍不住，硬是拍着马跑去了柳宝珠祭祖那地方。
她穿着一身闪闪发光的红色绸缎衣裙，坐在女眷席面中，低眉顺眼，偶尔抬头与人说话，便露出温婉的笑容，她看起来气色极好，面色红润，眼神清亮，与陈星陈实在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柳家小姐可真漂亮啊，看着也挺精神的，和星陈兄正好相反。”五六看着柳宝珠和远处的陈星陈，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相爱的女子相守一生。
周旋点点头：“订亲大事不得马虎，星陈兄那般喜爱她的未婚妻，必定是亲力亲为，操心劳累太过了吧。”
宴席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渐渐散去，周旋和五六吃的肚子圆圆，喝的头脑微醺，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他们本想再去跟陈星陈说一声，却见他被几位长辈围着说话，便只远远打了个招呼，随着退席的人流离开了陈府。
两人走在回王府的路上，徬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周旋的酒意醒来几分，他回味着今日的盛宴，打心眼里为好友高兴。
“娶媳妇定要娶柳家小姐那样的美人，嘿嘿。”五六打着酒嗝，说着不着调的话。
“就你这怂样，还想娶那样的美人，城西那个专门给人做媒的媒婆模样你到是能娶上。”
“她都五十了！”五六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周旋，惊声大叫起来。“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男子，你要我娶她？”
周旋摇摇头笑了笑，没再说话，这五六看来是醉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将五六赶快送回家，才能回王府。
还好，五六的家离这不远。
周旋回到苏王府时，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光。府内已经点起了灯笼，一片宁静。周旋先是去管家那里报了到，得知宋辞年此刻正在书房，便径直过去伺候。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从化阁，远远便看见书房窗口透出的温暖灯光，正要踏上台阶，却见一个身影从另一侧的回廊走来，正是闻昭姑娘。
周旋一直对她心存敬畏。
两人在廊下擦肩而过，闻昭却猛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周旋。
周旋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连忙躬身行礼：“闻姑娘。”
闻昭没有回应，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他身上，似乎是在他周围寻找什么，周旋甚至觉得，她看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周围的空气。
过了一会，闻昭才收回来目光，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周旋站在原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莫名其妙，闻姑娘刚才那眼神，可真够渗人的。
书房内，宋辞年正坐在书案后看书，灯影下的侧脸温润如玉，见周旋进来，他抬眸看了一眼，温和道：“回来了？陈家的宴席如何？”
周旋见到自家主子，立刻将那点疑惑抛到脑后，脸上又堆起了兴奋的笑容，一边熟练地给宋辞年添茶，一边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回王爷，那可真是太热闹了！您没瞧见，陈家那排场，那宾客·····”
他从陈府的装饰讲到宴席的菜肴，然后再到喜气的氛围，说的眉飞色舞，口干舌燥。宋辞年听着，偶尔含笑点头，并未打断。
最后，周旋才提到陈星陈，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就是星陈兄看着精神有些不佳，说是筹备婚礼劳累，加上染了风寒，我们去道贺，都没能多说几句话，他一直被围着·····”
宋辞年抬眸看了一眼周旋，温和道：“操办喜事，确是辛苦，你既回来了，便去歇着吧，今日不必再伺候了。”
“谢王爷！”周旋高兴地应了，行礼退了出去，走到门外，回味着宴席上的那道锅气十足的辣子鸡丁，想着过几日陈星陈大婚，肯定会更加热闹。
夜色渐渐阴沉，闻昭独立在静院的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颈间的罗盘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似乎是有某种东西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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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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