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一个拖着编织口袋的奶奶扒拉着他头上的校服,眉头紧皱:“哭什么?怎么了?”
奶奶年岁虽大,但手脚麻利,两三下就把萧骆拢着的校服扒拉了下来,看见一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先是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偷溜着慈祥:“乖乖,哭啥子嘛,眼睛都哭肿喽。”
粗糙的手刮过皮肤有些疼,萧骆最先闻见她手上残留的皂角香,然后便是与饮料甜味混杂在一起,其实并不好闻。
“我远远看着你,还以为是我孙儿,蹲在大街上哭,你家里人晓得,不得心疼死么,啷个了嘛,心里头有啥子过不去的事嘛?”
“我......”萧骆张了张嘴,万般委屈堵在心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迎着奶奶的目光,把头一扭,胡乱擦了一把脸站起来,“我没事。”
“哪里没事了,没事你会蹲在街上哭?”奶奶一脸我不信的表情,“跟家里吵架了?吃饭没有,没吃饭去奶奶家吃饭去,我家就在你们学校边上。”
奶奶不容他拒绝,拽着他就打了一辆出租车,把蛇皮口袋往后备箱一塞,直接就报了他们学校后面小区的名字,就跟他们教导主任同一个小区。
下了车萧骆主动给了车费帮奶奶扛蛇皮袋,跟着她七绕八绕,从学校后面的小区过门而不入,再往里走就是一片老式的单位楼与自建房,偶尔有几栋翻新的别墅楼夹杂其中,成片的香樟路绿荫成盖,走在清水巷里居然还有寒气,奶奶家就在一片单位楼之中,院子的矮墙只有半人高,大门像是随便砸了个口子,连个门都没有,院子靠墙一侧堆了个灶台,另一侧墙根一角堆着纸板与蛇皮袋,看起来十分清贫。
“奶奶,东西我放这了。”萧骆把蛇皮袋往墙根一丢就想告辞,奶奶却拽着他不让他走。
“着急走什么,都一瘸一拐了,还着急回去上课呢,最后一节半的课,上不上都一样了,留下在奶奶家吃饭。”
“不了奶奶。”萧骆低着头,情绪不高,“我还是想回去上课。”就算是现在心烦意乱到什么都听不进去,但坐在教室里才能让他心里稍微踏实一些,要不然他这么拼命的打工挣钱都没了意义。
“让他去呗。”稀里哗啦什么东西在袋子里摇晃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清冽的男声从门内传来,房间里采光不好,直到那人走到门口了,萧骆才看清楚那人身上穿着跟他同样的校服。
顺着校服往上看去,是一张能让小姑娘前仆后继的脸,不过那张脸十分眼熟,在一个多小时以前他们还见过。
“操?!”萧骆吃了一惊。
简游又一次被他逗笑了,手里拿着的冰袋递过去给他,“谢谢你送我奶奶回来,敷一下脚吧。”
萧骆接过冰袋,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劝他不要去上课的奶奶一叉腰便开始教训孙子,“你怎么不在学校上课?”
简游老神在在地迎着奶奶质问的眼神,“回来找东西,你给我的那串手链找不见了。”
“那找到没有?”
“没有。”简游一说就叹气,“我都找一个小时了,就上学这条路来回走了七八遍。”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手伸到他们中间,打断了祖孙两人对话,简游一转头就看见萧骆直愣愣地拿着他的手链递到他面前:“在这里。”
傻乎乎地杵在那,瘦得跟个麻杆似的,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是圆的,在那张锋利的脸上格外突兀,如同他此时插话一般不合时宜。
“这么巧?”奶奶更喜欢萧骆了,“这珠子还是我去庙里磕了二十几个头求来的,他要是弄丢了,我非得打死他,今天留下吃饭,小游,招呼一下你同学,我去看看冰箱都有什么菜。”
萧骆听到这串不起眼的珠子是奶奶磕了二十几个头求来的,眼神十分惊恐,这手串怎么到他校服里的他都不知道,更怕自己拿着的这段时间有什么摩擦剐蹭,奶奶一走,他就把手串抛到简游怀里连冰袋也一块退回去:“给你,我走了。”
他要走,简游也没拦,只是把手串重新戴回手腕上,冰袋捏在手里哗啦作响:“老孙说今天下午的事情他要回去调监控。”
萧骆原本已经走到院门口了,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发火的时候眼睛更圆:“那应该担心的人是你。”
简游挑眉:“难道你没动手?”
他......他着急脱身的时候动手了。萧骆像是个被针扎破的气球,顿时没了声。
冰袋再次塞回他手里,“敷一下脚吧,现在你也翻不过去那围墙。”
简游句句实话,句句扎得萧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情绪直往下坠,闷声站在原地不说话。
“同学,难道还要我请你坐下吗?”简游故意挤兑他。
萧骆撇了他一眼顺手操起椅子拖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其实院子就这么大一点,再远也不超过一五十米,反而显得他矫情,可他还是这么干了,坐下来的重重摆弄响椅子,他就是要以这种方式告诉简游,他不高兴。
简游没再说话,甚至都没搭理他,帮着奶奶从冰箱里掏出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的菜拿去洗,还拿出冻肉解冻。
简游很少有饭点还在家的情况,便帮奶奶扫了一下冰箱,从角落里不可置信地掏出一个红色袋子:“奶奶,都跟你说了,冰箱里的东西不能放太久,这块肉是去年的时候二叔提过来的吧,已经坏了。”
“别丢!”奶奶见他要甩进垃圾桶里,小跑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袋子,“还能吃呢。”
简游无奈:“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吃?”
“明天。”
“行,那你明天都做红烧肉,我想吃。”他也没坚持,“这一整块,一整块都做红烧肉啊。”
“知道了知道了,馋得你。”奶奶嘀嘀咕咕地把肉放回冰箱里。
简游从客厅里提着袋子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萧骆出神似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接触他的眼神,又飞快的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脚,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简游看得稀奇,原本打算自己提去洗的菜便长了脚似的跑到了萧骆脚边。
“洗菜去。”简游道,“你好意思什么都不干就在这坐着啊。”
简游自来熟是天生的,见萧骆瞪他也不生气,就这样麻杆,他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只是看这同学一瘸一拐还送他奶奶回家的样子,也不是个坏人。
他自认为看透了萧骆的外强中干,使唤得十分顺手。
果然,萧骆没顶嘴,乖乖提着菜去了水池旁。
院子里的水龙头是外接出来的,金属的管道直愣愣的伸出一截,下面是个水泥糊的略带弧度的池子,洗菜洗衣服刷鞋都在这里,萧骆把袋子往水池里一丢,左右看了一眼从灶台上拿了个盆下来,把袋子里的青菜瓜果直接往里面盆里一倒,然后开水,所有的菜都是泡在里面过水。
“同学。”简游忍不住了,“你是大少爷吗?哪有这样洗菜的。”
萧骆有些无措地站起来,看着简游把瓜捡出来放在一边,“丝瓜、黄瓜、青椒这些冲一冲就行,放边上,青菜得一颗颗掰开洗,先洗青菜。”
“看懂了吗?”简游抓着一颗青菜给他做示范,一抬头就看见萧骆目光低垂,抿唇神色不自在地看着他,眉头忽地蹙起。
萧骆以为他是不爽,立马道:“懂了。”蹲下来按着简游教的样子洗菜,虽然动作生涩,但速度很快,洗得也干净,简游在旁边看了一会,只感觉他有些奇怪。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萧骆。”萧骆闷声道。
“我叫简游。”
萧骆看了他一眼,简游并不奇怪,毕竟他的名字月月榜首,年年第一,不可能没人不知道他是谁,但萧骆只是看着他道,“洗好了,放哪?”
“这边。”简游把砧板清理出来,手脚麻利的切菜,他备菜很快,滚刀丝瓜、滚刀青椒,拍黄瓜,不到十分钟就全部弄好,奶奶热锅炒菜他就在旁边一边跟奶奶聊天一边递调料。
萧骆就在院子里的四方桌前坐着,出神地看着祖孙二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这样家庭和睦的时刻。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卧病在床,父亲一直都在挣钱养家,家庭氛围沉闷压抑,早些年因为借太多钱,亲戚之间也逐渐断了往来,毕竟谁都没有钱一直接济一个看起来像是个无底洞的家庭。
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就是读书时年年考第一,妈妈看到成绩单的时候都会很欣慰,摸着他的头发说骆骆好厉害,但又急转直下说自己不能去家长会,身体不好,生在这样的家庭真是拖累他了。
萧骆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说没有,他不难过,但妈妈似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摸着他的头发莫名其妙哭起来,说自己不想死。
没人想死,他也不想妈妈死,但在病榻缠绵缠绵几年,初一的时候妈妈还是走了,他爸明显松了口气,在亡妻病逝后便另娶了一个女人进门。
他还没从母亲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后妈便给他添了一个弟弟,可能是家门风水有问题,送走了一个病秧子,又迎来了一个病秧子,新出生的弟弟先天性心脏病,后妈整颗心都扑在自己孩子身上,连带着父亲也围着她们母子团团转,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人在意萧骆了。
不管是妈妈还在世时,还是后妈进门,在他的记忆里,都没有这样轻松自在的时刻,看这样的场景,就像是流浪猫看家养猫似的,怔怔出神。
“萧骆?萧骆?”简游发现萧骆真的很爱魂游,人还在这坐着,魂已经走了有一会了,把手里的冰可乐贴到他脸上去,冻得他一激灵。
“我靠!你有病啊。”萧骆缩了缩脖子,抹去脸上的水珠。
“可乐还是旺仔?”两瓶饮料在眼前晃,萧骆迟疑了一下选了可乐。
简游乐了:“我也想喝这个。”
原本要去拿冰可乐的手一拐伸向旺仔,却被简游举起来拿得高高的,“你干嘛呢?两个都想要啊?”
“你不是要喝可乐吗?”萧骆翻了个白眼。
“我再去冰箱拿不就好了。”简游把可乐放在他面前,“你这人怎么不经逗啊。”
萧骆:校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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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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