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千秋尔道,“这是我初见他啊,怎可能是等我呢?”
杜昭然冷冷看她:“你以为你与他是今生初遇,可他已在轮回中苦等你千年。”
“别啊!”千秋尔最听不得这种话,苦大仇深的虐恋似的,她一下跳起来,“我才八百岁啊,八百!”
“那就是早先与上辈子的你结缘。”杜昭然道。
谁知,千秋尔头摇得越发厉害:“更不可能!”
“你又不知上辈子的事,怎么知晓没可能?”
千秋尔总不能说自己真的知道,扁扁嘴,嘀咕:“反正就是没可能。”
见她百般否定,急于甩清干系,云渺站在一边,低头不语。他也是震撼于杜昭然口中所言,但这忐忑里,却是与千秋尔截然不同的缠绵之情。
杜昭然砰一声,掌拍木桌,千秋尔被这声惊住,抬头,对上她幽深的眼光,“我阿弟等你多久,我就等你多久,这绝非你一句敷衍的否定,就能了结的。”
千秋尔掀开自己袖口,露出光滑洁白的手腕来,叫道:“你看,我又没有那古怪印记!”
杜昭然眯了眯眼,道:“这更是你的薄情之处。”
“……啊?”千秋尔瞠目结舌。
这时,云渺走向杜昭然,温声道:“若你所言属实,那你便是我阿姐,我盼望阿姐莫要逼迫她。”又向千秋尔躬身,“是我的错,对不起。”
言罢,转身下楼。
杜昭然关怀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回首,冷阴阴盯向千秋尔:“你惹他伤心了。”
千秋尔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你也惹我伤心了。”
“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把那鬼东西从他身上抹去!”杜昭然双眼射出冷电,“你上辈子真是作恶多端,下这种轮回毒咒!”
两人来到竹楼外,见云渺站在栈道上,发辫拆散,眼影抹去,袍袖随风而动,侧影清雅又哀伤。
听闻动静,他转过身,冲两人温和地笑了笑,对杜昭然道:“烦请大人……”
“你还是唤我阿姐。”杜昭然飞快道。
云渺默了默,微笑道:“烦请阿姐解开这结界,往事既已说清……”
话音未完,见杜昭然抬手示意,便有礼地暂停。杜昭然捏出张碧青灵符,符中传出一个男人平静的声音:“阿昭。”
“如何,齐吕?”
“我还在与盟主的宴会,暂时移不开身,但羽族那边有消息了,廖廖说道在啾鸣海崖等你。”
杜昭然眼光亮起,点头:“多谢!”
“无妨,你,”男人声音顿了顿,语气柔和,“一路多加小心。”
“好。”杜昭然掐灭灵符,抓过千秋尔手腕,又握住云渺的手,“事不宜迟,跟我走!”
“……走?”千秋尔疑惑少刻,了其意悟,甩手挣扎,“你放开我,谁跟你去啊,有病了!”
杜昭然嫌她吵,抬手便要拍晕她,云渺看出她的意图,喊道:“阿姐不许伤她!”
杜昭然左手悬停。
她皱皱眉,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捆金光绳索,指尖稍抬,绳索自动便将千秋尔五花大绑起来。她余出左手,去撕结界。
眼看那强大的结界,竟在她指尖裂出缝隙,千秋尔气笑:“你方才就是这样进来的?”
杜昭然侧额,淡淡看她一眼,眼神很明显。
被捆绑的千秋尔仰头望天,喟叹:“这就是高修为啊。”
“尔尔!”
“小千!”
裂缝才撕开,立刻传出两声呼喊。
千秋尔看过去,笑起来:“安安,阿段!”
她正想挥手,可手腕才动,便被绳索紧紧收束。段、陆两人见状,眉头一竖,问道:
“怎么回事?”目光投向杜昭然。
杜昭然急着赶路,没空耽搁,看也没看两个男人,甩手扔出一片金叶子,叶子迎风而长,形似小船,但更显轻盈梦幻。
她牵着云渺的手,小心振臂,将云渺轻轻送上金叶,随后回身,扯过千秋尔腰间的绳索,抡臂一挥,把千秋尔甩将上去。
两厢对比,可见差异。
段、陆二人正欲阻拦,遭杜昭然威压压制,无法动弹,而这眨眼之间,她已御叶而去。风中传来千秋尔大喊:
“安安,阿段,莫要担心我!——还有啊,切记切记,我跟她去,才不是受她一品天师的高修为碾压,而是我想弄清真相,不被追债!”
金叶子狭窄,三人前后而坐。杜昭然坐在最前方,朝身后的云渺弹了道灵光,那一点金黄犹如萤火,栖息于他肩头,使他稳当安坐,不被急速的风流影响。
而千秋尔则被丢在尾部,云渺见她手脚被绑,生怕她掉下叶子,便把她拉到两人中间。
杜昭然一心赶路,又有一品实力,飞行速度实在可怖。千秋尔被捆住横放,在剧烈速度中左右乱滚,急得云渺只好伸手扶她,却又避讳千秋尔已有道侣,不愿与她多碰触。
他只能在大风中,眯眼喊道:“阿姐,你扶住秋尔姑娘!”
可杜昭然似乎听不到他的话,甚至连续急转弯,差点将千秋尔甩下去,云渺忙伸手,将她抱进怀中。他瞥了眼下方,只见万丈高空,浮云飘荡,霎时头脑发晕,不自觉把她抱得更紧。
缓过神来,记得她有道侣,遂将千秋尔推出怀抱。他才松手,千秋尔再次左右晃荡。云渺便又抱住,不过两息,记起道侣,复又推开。
千秋尔大吼:“云渺,你有点敬老之心吧!我要晕死了!”
云渺忙将她抱住,但只是小心揽着她的脊背,十指绷紧,不多触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他静了片刻,低声道:“才不是敬老。”
千秋尔三人离去后,陆、段面面相觑,先回陆宅,谁让他们斗不过一品天师呢。
“我要去找盟主!”段凌霄道。
话音才落,面前霍然落下两道身影,正是温倾绝与他身边的齐吕。
“盟主,您……”段凌霄愣住。
温倾绝怀抱昏迷的叶颂今,神情焦急,皱眉问道:“秋尔呢?!”
“她……”段凌霄看了眼陆歧真,见他低头沉默,便自己将事情一一讲述。
温倾绝一句客套也没,听罢,立时联络杜昭然,可夜色里,灵符随风飞扬,其上灵流乱窜,却寻不到对方信号。
“盟主。”齐吕轻声提醒,“杜大人或已去到蓬莱。”
齐吕另一半妖族血脉是腾蛇,而今羽族少主的夫侍便是腾蛇族,齐吕贵为盟主身边人,腾蛇族不少与他联络,一来二往,他也通过腾蛇族与羽族有了些关系。
数月前,杜昭然找到他,托他想办法联系羽族少主,传达她的恳求——解开云渺奇怪的轮回之谜。
本来蓬莱是与外界隔绝,无法联系的,但因为羽族少主不久前出岛,还去了夫侍家族一趟,这才让齐吕有空可寻。
羽族少主听后答允。不仅是给腾蛇族一个面子,更为自己的职责,轮回之法毕竟是她们掌握。
可齐吕万没想到,杜昭然这阿弟的至爱,竟是来过九州盟的千秋尔。
温倾绝沉默。
——若是到了蓬莱仙岛,外界通讯无法联络,根本不知千秋尔要何时才能回来,这期间他要如何心焦等待?!
就是这时,陆歧真开口:“我有一法,或能与尔尔联络。”
温倾绝立时看过去。
只见陆歧真掏出一枚小金铃铛,温倾绝认出这是千秋尔的本命法宝,几不可察松了口气。
千秋尔吃了许久冷风,终于来到啾鸣海。明月高悬,海浪拍岸,千丈海崖上站着个女子背影。
千秋尔却没怎么看她,而是遥望山崖另一头的密林,隐约可见林外连绵的屋宇——灵猫部落。
她可没想到自己下凡后初次回老家,是以人质的方式。
金叶子缓缓降落,云渺将横倒的千秋尔扶起,蹙眉道:“阿……”顿了顿,适应了下这个称呼,“阿姐,你把她解开吧。”
杜昭然听到他喊“阿姐”,嘴角微弯,听到后半句又抿直唇线,冷声道:“不可以,她不老实。”
随即,她走向崖边,对那背身而立的女子,抱拳行礼,道:“廖廖姑娘,有劳。”
那人闻声转身,面容清秀,眼神疏离,是羽族人常见的缥缈气质。她扫了眼被捆绑的千秋尔,细眉一蹙,“须得自愿。”
“她是自愿的。”杜昭然道。
廖廖看了看面无波澜的她,颇感讶异,便看向千秋尔,问道:“姑娘,你是自愿的吗?”
千秋尔笑呵呵点头,“嗯,很自愿。”
但云渺无法看她被绑缚,又去恳求杜昭然松开,对方不理会,他便自己跑来撕扯绳索,杜昭然怕绳索的禁制反噬他,只好将千秋尔双足解开,只留右手一根绳,拖拖拉拉垂地,另一端牵在杜昭然手中。
“这是我的底线。”杜昭然肃声道。
“三人既已准备好,那我便召唤仙岛。”廖廖转过身,背后雪白的翅膀,舒展开来。
无限清辉下,她的羽毛似乎闪烁着月光,梦幻圣洁,千秋尔三人不由噤声,静静凝望她。在这宁静里,廖廖微阖眼,仰脸朝向海上明月,吟唱起来。
歌声伴着海潮起伏,空灵婉转,不多时,只见云雾迷蒙间,有什么朦胧轮廓靠近,好似一艘巨大的游船缓缓势来,再过片刻,便见一座巍峨秀丽的山峰出现眼前。
仙岛悬空而立,气势华美。
千秋尔三人怔怔看着,又见山脚下,一阶阶流光溢彩的云梯铺展下来,直至崖边。
廖廖微笑:“随我来吧。”
杜昭然回过神来,点头跟随,走出两步,发现无人跟来,回头一看,却见秋、云二人仍凝望着云中仙山,竟是同时落泪。
...
片刻后,四人徐徐走过天梯。云渺羞愧地抹泪,想到自己方才那样莫名落泪,真是丢人。
杜昭然走到千秋尔身边,道:“你真是没良心。”
“……啊?”
杜昭然看向前方颀长的男子身影,道:“我阿弟都哭成那样了。”
千秋尔撇撇嘴,指尖一抹眼角,“我不是也跟着赔了两滴泪?”她也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落泪。似乎……与初见云渺所作壁画那般,只觉心口有股沧桑的悲凉。
四人走完长梯,入目是一汪碧蓝河水,前方屹立苍翠高山,山巅上隐约可见连绵宫殿,山下房屋散布,到处草长莺飞,葳蕤繁茂。
空中飞过羽族女子,个个翅膀雪白,姿态舒展优美。有些见她们到来,皆好奇地看过来。
廖廖带千秋尔三人,来到山脚,触动地上绘有羽毛的阵纹。千秋尔只觉清风拂面,不过两息,面前便出现华丽宫殿。
已到山顶。
殿前站着神情肃然的侍卫,皆是白羽女子,廖廖给侍卫看过腰牌,便带着三人进去,穿过一座大殿,从侧门而出,走过长廊,来到一座雅丽的院落前。
千秋尔瞄了眼院前匾额:少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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