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翊被疏雨拉着逃命,并未使出多大力气,而是时刻关注着身后的状况,眼见着身后的老者被雷电劈了好几下,本体却依然没有消散的痕迹。
这绝非寻常鬼修能承受的,对老者的身份愈加怀疑起来。
“少将军……”身后的老者忽然开口,嘶哑的声音化为传音送至他耳边,“想知道那群仙人是如何死的吗?”
阳翊心念一动,但神情未变,只是眼眸中闪过的一丝疑惑,被老者尽收眼底。
于是他继续传音蛊惑道:“我们……就是你要找的人……倘若你能帮我……”
阳翊身形一滞,疏雨的脚步随之缓了下来,他惊慌地扯着阳翊的衣袖,不解斥道:“快跑啊,你停下作甚!”
“等等,”阳翊挣脱了他的桎梏,将他往前推,“你先走,我有事问他。”
疏雨被一股强大的仙力推着往前滑了一截,但他却立马折身返回,双手掐着法诀唤出一道禁制将两人罩住,“我怎会丢下你?!算了,要死一起死!”
阳翊会心一笑,将束发的柳叶状发簪拔下,握于手中做好战斗准备。
二人说话间老者已逃至跟前,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惊惶无措的老脸,以及焦黑手臂上不时闪过的雷电银芒……
不对劲!依照他常年审问俘虏的经验,那老者神情虽慌张,但眼神却坚决狠毒。
疏雨还在喋喋不休,阳翊忽而一把将他推开。
此时,老者势如雷电般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箓向两人甩来,距离太近,阳翊和疏雨两人无法躲闪,只能硬生生接了下来。
“爆!”
霎那间无数的符箓在水中炸开,绚烂光波激荡开来,将这一片乌黑的海域映得亮如白昼。
疏雨周身的海水之力化作一道透明晶膜替他卸去了大半数冲击,但风刃余威仍将割裂了护甲。
反观阳翊,他还未来得及做好防御,只能蜷身弓背,双臂死死护住要害,护腕瞬间炸成碎片飞溅,一团炽热火龙更紧贴他肩头炸开,剜出一道腕口粗的狰狞伤口,鲜血如泉涌般浸透了衣衫。
雪上加霜的是,那只怪物也趁乱袭来,一条有力的长肢缠上了疏雨的身体,那长肢越收越紧,竟将疏雨的海水结界层层绞压,濒临碎裂。
阳翊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这点伤对于经常在战场上厮杀的他来说不算什么,棘手的是在一边虎视眈眈的鬼修老者。
他咬紧牙关,单手捂住按住肩头的血洞止血,一手握住方放大的柳叶剑,眼底战意浓浓。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周身仙力暴涨,发梢无风自动,海水中骤然浮现出数十个仙力漩涡,月白光芒凝成漩涡中心,隐隐有风雷之声轰鸣。
“碎天剑!”
“破风拳!”
柳叶剑“铮”地一声发出清越鸣叫,震得海水泛起涟漪。
阳翊将仙力灌入剑身,月色光芒暴涨,剑身化作一道流星,尾焰流动,飞快噬向老者逃窜的背影。
海水被剑气劈开,形成两道白痕,浓烈的肃杀之气似要冻结这一片海域。
老者凄厉惨叫震破海域,被柳叶剑劈成两半的身躯竟开始蠕动,强行拼拢来。
他佝偻着腰吐出一大口腥臭黑血,随即枯槁的手又拍向胸口,吐出一张泛黄的符箓,符纸骤然燃起,凝成空间漩涡将其吞没。
柳叶剑回旋刺中一道残影,他为了保命竟也不遗余力,生生挪移而去。
而另一边,阳翊手臂肌肉紧绷,赤手一拳既出,拳影层层叠叠,拳风呼啸而去,刮起了一道来回涌动的激流,如雷鸣般的巨响“砰”地一声重重砸在了束缚在疏雨身上的长肢上。
那长肢瞬间爆裂,血肉横飞,溅起一片腥臭的水雾。
“桀!……”怪物惊声尖叫,震得海底尘沙飞扬,滔天怒火似要毁灭整片海域。
疏雨自顾自地喘着粗气,重重跌落在泥地上,浑身瘫软无力,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再晚一刻,估计他就要被怪物的长肢勒成肉饼了。
阳翊将柳叶剑召回,剑身嗡鸣着入了鞘,然后用一股柔和的仙力托起疏雨,揽着他的手臂靠在自己肩头。
“该死!”怪物咆哮着挥动长肢,尖锐的声音似要钻入他们两人的耳膜,“都该死!竟敢伤吾!!”
“呸!”疏雨张嘴吐出一口血沫,丝毫不在意往日俊朗的形象,用衣袖狠狠擦了一下嘴角,“要战便战!”
一条,两条,三条……怪物躯干下的长肢开始扭动起来,带着浓浓的腥风和刺耳的摩擦声响,从四面包围而来,在水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阳翊和疏雨困在中央。
此时,阳翊轻轻捏了捏疏雨的掌心,这微不可察的暗号,是多年来并肩作战磨练出的默契。
疏雨双手掐诀,周身骤然凝聚成一道淡蓝色结界,此结界由万千水柱编织而成。
两人中他善守,而阳翊善攻,一攻一守,若是配合得当,必能发挥出奇效,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怪物的长肢猛地撞上结界,刹那间,无数电弧在结界之上游走,将两人的脸照得格外惨白。
疏雨双臂剧烈颤抖,袖口已被迸溅的火花灼出孔洞,指尖更是腾起黑烟,散发出皮肉烧焦的糊味。
阳翊自然不甘落后,悄悄运转起灵台的血龙珠,将血龙珠的龙族之力注入柳叶剑,原本朴实无华的剑身骤然发出血红光芒,柳叶剑发出痛苦的嗡鸣,剑身疯狂晃动,试图挣脱主人的掌控。
阳翊右手执剑,左手则温柔地抚过剑刃,仿佛在安慰躁动的剑身,他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哀愁。
“对不起了……风影。”柳叶剑名唤“风影”,与他一同上战场杀敌已逾千年,彼此密不可分。
风影剑“铮”地一声轻鸣,似在幽咽哭泣,又仿佛在默默告别,它已渐渐萌生了自己的意识。
“风影来,血雨落,庆人生,无自由……”阳翊喃喃低语,声音渐弱,眼皮缓缓垂下,他体内仙力近乎枯竭,即将陷入无尽的昏睡中。
疏雨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他深知,若是此时抽身去帮阳翊,那苦苦支撑的结界必将崩塌,届时两人只会被怪物撕成碎片。
“剑、去!”阳翊右手手指一只一只松开,风影剑却未坠落在地,而是在怪物惊惧的注视下,缓缓升空。
风影剑悬浮在海水之中,一道道血红色光芒如瀑布倾泻,四射八方,光芒翻滚澎湃,似能破碎长空,割裂天际,气势磅礴,令人胆战心惊。
怪物的长肢触及红芒,宛若触碰到了灼烧的天火,虽未看到火焰之形,但一旦被血红色光芒笼罩,立马被烧出人脸大小的伤口,蓝色的鲜血喷涌而出,腥臭刺鼻。
风影剑被源源不断的红芒包裹,须臾之间,融化为齑粉,飘散于海水之中。
怪物痛苦地扭成一团,长肢相互缠绕,雷电在伤口上闪过。
它挥舞着长肢,在海底的泥地不停翻滚,似在发泄心中的愤恨,用那溃烂的长肢一次又一次狠狠砸向地面,像是想用尘沙拍灭这肉眼不可见的火焰,却如困兽之斗,徒留绝望。
“快走!”阳翊往疏雨嘴巴塞进一颗仙丹,往他身上一靠,便立即昏死过去。
疏雨暗骂一声,伸长脖颈将仙丹咽了下去,顾不上浑身钻心的疼痛,伸出烧焦的双手将阳翊挪到自己的背上,脚底抹油赶紧逃命。
……
……
待到阳翊幽幽转醒,已是三日后。
两人一路疾驰回到大渊城后,疏雨便将他送回了城主府。城主青卮仙王心疼不已,便唤了一等医师前来医治。
而疏雨则在客房内暂时歇下。
阳翊并未伤及脏腑,只是肩头那道伤口因为被高阶火符灼烧,需要慢慢静养,医师在为他换药途中随口提了一个建议。
“老夫听说神树旁有一处寒潭,那处寒潭是由混沌古木叶子上的露珠一点一点滴落汇成,潭水极寒,对您伤口恢复大有益处。”
青卮仙王也在一旁搭腔,连连颔首,“杜医师此番建议甚好,翊儿,我便将城主令牌借予你,你可在城内结界自由出入了。”
阳翊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漏出一抹勉强的微笑,“谢谢父亲。”
他与青卮仙王虽为父子,却不太熟稔,他从小由母亲身边的龙桑姑姑带大,后又奔赴边界历练,与父亲相处的时日屈指可数。
青卮仙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干巴巴地继续说道:“说来上次帝君到访,再次提到要将你调到天宫去做事,你意下如何?”
“父亲,”阳翊垂眸,掩住眼底的疏离,“我在边界挺好的……”
边界将士常年驻守在封神海海边,合力铸起一座巍然屹立的小型堡垒,海风的咸涩与抗敌的肃杀,日复一日冲刷着将士们的意志。
“你毕竟也有龙族血脉……”青卮仙王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何须靠着打仗挣取功劳?”
“父亲,”阳翊回望他,神情坚定,“你我皆是仙人,都为证大道而生,为护天界而亡,为何要分什么三六九等?”
青卮仙王知晓他性子执拗并非三言两语能劝动,“其中复杂是你我二人难以想象的……罢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经常因观念不同而败兴分别。
阳翊淡淡应了一声,沿着床头慢慢躺了下去,无声送客。
青卮仙王拂袖而去。
他前脚刚走,疏雨后脚便大喇喇地推门而入。
阳翊赶紧阖上眼皮,想用假寐将这个讨厌鬼打发走。
疏雨一屁股坐在床头,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床上那位。
阳翊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位置,方才不紧不慢睁开眼,疏雨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两只手掌十分醒目,便打趣道:“怎么?准备吃红烧猪蹄?”
“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疏雨愤然跺了两脚,本想用拳头砸人却发现使不上劲,“我是为了保护谁才变成这番模样?”
“哦?”阳翊挑了挑眉,反问道:“那我要如何答谢你?”
“谢倒不必了,你把你那令牌借我用用,我想去看青柳仙子……”疏雨邪魅一笑,双眸中闪过精光。
阳翊自己的令牌出入城主府倒是够用了,他也不是小气之人,当即就召唤出令牌系在了疏雨的腰间,“你就不怕……那位知道了……”
“嘘!嘘!”疏雨挥舞着双臂,笨拙地打断他,“是兄弟,就不要告诉她!”
阳翊口中的那位便是莲安城城主之女姝槿,亦是疏雨的未婚妻,二人订婚已久,但疏雨不喜被人束缚,身边又莺莺燕燕不断,故而两人势同水火。
“鬼修这事儿你如何看?”阳翊瞥了他一眼,郑重问道。
疏雨用手上束着的绷带挠了挠头皮,懒洋洋回道:“还能如何看?我觉得魔界跟冥界勾搭上了,此事应尽快上报天宫。”
阳翊皱起眉头,用袖子拂去床上的灰屑,指尖射出一股仙力将疏雨推下床,“过些日子,我们再去边界查探一二,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疏雨没好气地努嘴,“行吧……你赶快歇息,我出去一趟。”
见阳翊不再搭理他,疏雨便捧着令牌兴高采烈出府去了。
阳翊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中杂念太多。
肩头那处伤口限制了他的自由,还需尽早医治好,那位一等医师的建议或许可以一试……
翻身下榻,阳翊拿着城主的令牌就仿佛入了无人之境般,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混沌古木旁。
直到后来一只小雀儿的到来打破了所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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