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览北境三万多岁的历史则不难看出,白沨帝君虽以战功开辟基业,但他并不是一位好战的君主。
自统领北境之后,逐渐显露出他独到的治世才能,军费逐步削减,内税一降再降,勤俭克己以保社稷,复兴农耕以安民生。
故而乌泱忍不住问道:“你们幽天宫,有兵?”
茶荼被他梗住,连忙道:“要是有还用的上买吗?”说着,将文书扔到乌泱手里。
乌泱将文书反反复复看了三遍,一点问题没有,果然是有求必应,便试探道:“玄雍当真说过这样的话?”
看到乌泱一脸茫然,茶荼道:“小祖宗,请你不要秀好吗?”
乌泱琢磨了一会,问:“那我要进幽天宫,应该也是可以的。”
茶荼一愣,看向青洋,青洋解释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是说我有什么要求都要配合吗?”
青洋耐心解释道:“如今幽天宫是被帝君从内部起的阵法封闭起来,想要从外部进去,除非联合幽天宫四神君的君符,才能打开。”
“君符?那是什么东西?”乌泱追问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茶荼解释道:“是承担君位时帝君赐下的信物。”说着,茶荼从袖中取出一颗黑珍珠,道:“这是我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玄雍的君符应该是一枚紫晶币。”
乌泱正想说怎么是个这么普通的东西,忽而为之一震,那时候自己从玄雍身上取钱时,玄雍身上恰好只有这一枚紫晶币,他当时也没有深思,为何这一枚单独装着。
乌泱连忙从袖中取出玄雍的那枚紫晶币,问:“你说的,可是这个?”
虽然他这样问,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紫晶币而已,真是君符的话,玄雍就不怕自己随便花出去。
没想到茶荼收起自己的黑珍珠,不可置信的看向乌泱,道:“小祖宗,你当真不是玄雍变来骗我们的?”
在茶荼的理解中,玄雍和乌泱就是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将君符都托付出去。
乌泱看茶荼反应就知道这是真的,道:“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见小爷爷了?”
青洋与茶荼对视一眼,道:“我正愁怎么回宫呢,办法就来自己送上门来。”
青洋神君拿出一枚骨质戒指,道:“一起回呗,松渝的君符恰好在我这里。”
是机缘巧合,还是玄雍有意为之,乌泱并不知道,他想进幽天宫,无非是最近这几日想出了一招破局之计,还得请白沨帝君考量。
如今玄雍被困西荒,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挫伤北境的管控运转。
抹黑白沨帝君多年来在各族只见建立起的正面形象。
天枢神君曾说过,西荒事实上已经不在星轨云楼的管控之中,雷崖的野心昭然若揭,这时候就是需要一件由头,一个爆发,彻底将星轨云楼拉下神坛。
当年苍离神君逝世后,都钧天宫是由星轨云楼代管着的,几万年间也从未出过岔子,不过昆池帝君斩杀龙族始祖玄清上神后,龙族借此契机疯狂掀起舆论的狂潮,这才将久久无主的东荒收入囊中。
而白沨帝君此次与当年毕竟不同。
一者昆池上神斩杀玄清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白沨帝君只是被诬陷。
二者龙族起源与东海,那里毕竟是同宗同族的地方。
而麒麟族于西荒说好听些是大族之一,往难听点讲,只不过是西荒收留的逃难者罢了。
所以雷崖此举未必能成。
巧就巧在,偏偏此时麒麟族中爆发出松鳞疫。
乌泱认为,只要白沨帝君能出城以慈悲道之造诣帮麒麟族度过此关,眼前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若是雷崖依旧为难,世人的评说也定然不会倒向他那一边。
可惜设想十分美好,现实充满打击。
乌泱与二位神君绕之无业城后侧,合四位神君的君符为打开结界的钥匙,却发现白沨帝君并不在幽天宫中。
乌泱跟着茶荼青洋在北明神殿转了一圈,乌泱问道:“二位哥哥,小爷爷这是何意?”
青洋神君皱眉道:“茶荼你跟我去霜天殿找,乌泱殿下劳烦你在此处等候,说不定帝君只是去城中赏花,过一会就回来。”
乌泱应下,等二位神君走后,向着伏雷殿而去。
白沨帝君此时估计在伏雷殿。
从前乌泱觉得伏雷霜天是取天境之水地脉之人的意思,自从知道了真相,伏雷二字的用意根本没有那样复杂,伏雷伏雷,说的就是西荒的那位掌管雷霆的帝君。
当时玄雍带他来的时候是直奔伏雷殿的,想必小爷爷是跟着他师尊住在偏殿。
从北明神殿到伏雷殿最近的路要穿过一小片园子,园子修的及富意境,一步一景,尤其是中央的寒阳池,以黑曜石做嶙峋假山,旁有白玉遍地,芍药三从,银莲花少许,植一株玄树立于池旁,乌泱幼时常在那池中钓鱼玩。
乌泱才转过假山的弯,透过稀疏的竹林,看见白沨帝君立于蜿蜒小路之中,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背对着他。
许是听到了乌泱的脚步声,白沨帝君道:“你来了。”
乌泱回应道:“小爷爷,茶荼与青洋两位哥哥正找你呢?”
白沨帝君没有理他,乌泱这才看到,小爷爷并不是和他在说话,而是更远一些的昆池帝君。
乌泱想走过去,又怕直接过去有些唐突,就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白沨帝君回应他。
可多看了几眼,乌泱就觉得有些不对。
小爷爷虽然重视昆池帝君,可从来不是置旁人与不顾的样子,可白沨帝君奔着昆池帝君去,连一句敷衍的应承都没有。乌泱刚刚声音不小,没道理听不到。
乌泱跟上去,乖乖的跟在白沨帝君身后十步的位置,仔细去打量。
白沨帝君与往常沉稳的模样不太一样,几乎带着小跑的凑在昆池帝君身边,道:“你看他,总算是救回来了。”
他手里的东西乌泱看不清楚,黑黑的不知道是啥。
昆池帝君问道:“你带他去雍渠续命,废了不少功夫吧。”
白沨帝君点头道:“不是龙族,是有些难。”
昆池帝君挑眉道:“今天可是你封帝大典,别耽搁了正事。”
“是的师尊。”
封帝?乌泱眉头一皱,那不是两万多年前的事情吗?乌泱走进些,发现白沨帝君果然是看不见自己,愈发疑惑。
眼前的二位帝君确是本尊,莫非此地是幻境?
这时,从竹林中又走出一人,是帝江上神,见白沨怀里抱着一条幼蟒,便道:“一切顺利。”
白沨点头道:“多谢帝座指点,晚辈代玄雍谢过。”
这时,一名素衣短发,只有半身高的小童跑来,向三位帝君拘了一礼,道:“昆池帝君,白沨帝君,师尊,前面都准备好了。”
昆池眼睛一亮,打趣道:“谁家小姑娘长得这么水嫩,肉一定很好吃吧。”
那小童长得杏眼粉面,看起来确实像个女娃。
小童焦虑不安的搓动双手,一点一点的挪到帝江跟前,小声道:“哥哥。”
帝江护住他,指责昆池:“燿情胆子小,你莫吓他。”
又转身对白沨道:“这是我弟子燿情,暮色成魔,听话懂事,昆池托我准备庆典,我看你宫里缺人手,就让燿情带些过来帮忙。”
乌泱仔细去看,这小童是魔君燿情,那白沨帝君怀里那岂不正是玄雍。乌泱稀奇古怪的事情经历的多,此刻已经十分投入的观看当年发生的事情。
白沨帝君表达谢意后,留意到燿情的耳朵。
因为是短发,细心一些就会发现燿情的耳朵缺了一半,在耳根后还有一片淡红色的疤痕。
注意到白沨的目光,燿情又往帝江身后躲了躲。白沨的面相并不柔和,纵是毫无恶意的目光,也有些寒凉。
帝江见着,道:“这孩子小时候常被欺负,受了些伤,你这样看他他会害怕。”又对燿情说:“你不是准备了礼物给昆池哥哥吗?去给他吧。”
燿情听话的跑到昆池身侧,昆池一把将燿情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胳膊上,眉开眼笑道:“小家伙,带了什么?”
燿情从怀里摸出两串黑珍珠手钏。
昆池喜欢黑珍珠,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他直接伸手去拿,被燿情挡住,道:“只给你一个。”
“买都买了,留着干嘛,你给我,我去给你找点好玩的东西,你不是喜欢我那只会自己响的玉箫嘛。”
燿情转头怯懦的看着白沨,道:“白沨帝君,这个,这个是给你的。”说着,将手伸向白沨。
白沨一愣,没想到还有他的,燿情见白沨没接,把手伸直道:“我还小,赚不到钱,这是我自己下海捞的,攒了很久,送您,庆祝您登基帝位。”
白沨见昆池与燿情亲近,本是有些介怀,毕竟当年他与师尊相识那会,师尊也是喜欢将自己抱起来逗着玩。
但是燿情将一对一模一样的手钏分别给了师尊和自己,白沨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接下手钏,又道:“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耳朵。”
燿情的脸一下变白,缩在昆池的怀里轻轻的颤抖,帝江不悦道:“你这是何意?”
昆池将燿情放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道:“白沨哥哥或许能治好你的耳朵,去让他看看?”
燿情在帝江身边许久,如果是一般的残损应当早已医治,这耳伤想必也没有那么好治。
帝江思虑片刻,对燿情道:“去让白沨看看。”
白沨将玄雍交给昆池,自己蹲下身轻轻拨开燿情的短发,只见残损不止半只耳朵的轮廓,连耳内都缺了一大块,想是连听觉都已经损坏。
燿情微微有些发抖,白沨没带过孩子,动作笨拙的抚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忍着些,可能有些疼。”
燿情点点头,白沨催动神力,淡淡的白色光芒覆盖了燿情的脸侧,疤痕和残损的耳朵以可见的速度慢慢修复生长。
片刻之后,燿情的耳朵已看不出伤痕,白沨对帝江道:“目前只修复好骨肉,待我去炼些丹药,按时服用,听力也能恢复。”
帝江面露喜色,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大恩不言谢,算我欠你个人情。”
白沨摇头,道:“只是小事,上神不必挂在心上。”
乌泱见此心生疑惑,如果他没记错,小爷爷应该是在昆池帝君故去后才改修的慈悲道,怎么在这个时候,就有肉白骨的法力。
乌泱尚在思考,眼前画面一转,已在白沨的封帝大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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