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英走后赵子言一直闷闷不乐,觉得胸口压了一块石头,因为看不见摸不着也就挥之不去。蒋晓川看到了他的愁闷,决心带他去自己家乡看看日出,散散心。陆德明跟梁月月一听也要跟着去凑热闹,顺带拉上胡玲,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蒋晓川家,赵子言的散心之旅难免有些添堵。
去蒋晓川家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一群人下午出发,到了村口已是傍晚时分。村里人的主要营生是做砖窑,刚到村口就见鳞次栉比竖立了一座座的高炉,因为这几年盖房子的人多了,砖窑的生意一直红火,这红火烧透了窑洞,最终化作一缕缕的青烟,飘飘渺渺看似散尽了又遮住了眼挥不去,整个村浸染在这薄雾中,昏沉沉的像是海市蜃楼。
蒋晓川的父母知道孩子要带同学过来,早早做了准备,除了一桌可口的饭菜,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做了细致的打理。客人见到这样高规格的招待难免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惊慌失措。大人们见孩子带来的同学穿着得体知书达理的,深怕孩子交友不慎的心可以放下了。因为彼此都不善交际,可口的饭菜吃得磕磕碰碰,等吃过饭安排好了房间才各得其所。
蒋晓川的父母在洗碗的时候对这几个同学评头论足并猜测着谁跟谁是一对,再惋惜自己的孩子怎么没带一个女朋友回来。这一叹息洗碗都没劲了,妈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爸爸说:“你也跟晓川说说,可以谈恋爱了,趁还没毕业,班上看看有没有好的同学谈一个,同学知根知底。我看那个叫胡玲的就挺好。屁股大,好生养。”爸爸不耐烦叹了口气,妈妈仰起头还沉浸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之中,哧地一下笑了。
楼上的同学讨论着明早看日出的事情,时间路线都有了明确的规划,要早起就要早睡,可是一群人初到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兴奋,肾上腺素把困意打发的无影无踪,几个就聚在露台聊天。蒋晓川指着远处混沌弥蒙的一片介绍说:“以前这眼前都是农田,自从这里开了砖窑厂瓷砖厂,村子里盖房子的也多了,贫富差距一下就拉开。现在看不清的,等白天你就能看到,经常是百万豪宅旁边会有一栋破旧的老房子,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景象。”赵子言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夜景,想象沉舟侧畔千帆进发的奇特景象。蒋晓川继续说道:“在这个地方出生的人是斯巴达出生的孩子,注定要上战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地方的人就是这么势利,这么务实。你看我家前面那栋房子吗?那块地本来是我家的,他家说盖房子就盖了房子。我高中的时候碰上一个女同学,跟你一样,心动得不得了。她也觉得我不错,两个人跟万千早恋的男女朋友一样开始谈恋爱。人呐,不经世事永天真,刚谈恋爱的人就喜欢相信天长地久,与众不同,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能爱到海枯石烂,所以天真烂漫,那时我真的是掏心掏肺啊。最后呢,她又跟班上另外一个公子哥在一起,对方家里有钱,她说跟她在一起更有安全感。靠,一个高中生懂个屁的安全感。但是她竟然跟我说考虑安全感,顾虑重重。我被抛弃之后轮到我没安全感了,你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被遗弃那么容易的事情,所谓的情比金坚不过是情比金贱。不过这件事我不认为是坏事。”
赵子言看着蒋晓川,突然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又素昧平生,一时语塞,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
蒋晓川继续说道:“在恋爱的世界里面幸福的人有着相同的幸福,不幸的人也有着相同的不幸,只要得不到,都是凄凄惨惨戚戚的。但是人生苦短,有多少是真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及时行乐就对了。”
赵子言这才笑说:“你心术不正,还跟别人讲佛法,那只是你的活法。”
蒋晓川说:“笑了就对了,你看你,一直绷着一张脸,仇深苦大的,不带你出来散散心你一直都走不出来。”
“晓川,谢谢你。我是实在憋闷的慌。”
“多经历几次就好了,多几次就有免疫力了。你瞧我,也是经历多了,所以随心所欲不逾矩。“
“你才几岁啊,你还经历多了。”
”渣男原来都有一颗纯粹的心,只是后来心碎了,就成了渣。万事讲个因果报应天理循环。”
“你现在就是那万恶之源,小心以后有报应。”
“安啦兄弟。我才造多少孽啊,上苍哪里会盯上我。你别替我杞人忧天,我倒替你担心,就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就业问题。我带你来散散心就是想让你重整旗鼓。”
子言感激地拍了拍蒋晓川的肩膀。
胡玲本在一旁跟着月月欣赏夜景,陆德明非要凑过去推销他的职业规划,慷慨陈词,大有包举宇内,并吞八荒之心,大概意思就是打工没什么出息的,领工资是出不了头的,只有自己创业,利用别人的价值来积攒财富才可能出人头地,这是高端思维——富在术数不在劳身,还热情的邀请他们一起加入壮举:“我们可以一起啊,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跟别人合伙也不靠谱,我们一起多好啊,七匹狼是七个人合伙的,阿里巴巴还有十八罗汉,我们五个人就是狼牙山五壮士,或者少林五祖,五个福娃。”陆德明说的眉飞色舞,振臂一呼大有揭竿而起的态势。胡玲听到五个福娃忍不住笑出声说:“这都什么名号啊?我们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首先就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陆德明说:“你就说有没有兴趣吧?”
胡玲摆摆手说:“没兴趣。”
陆德明依旧雀跃:“真的,大家好好想想,打工一辈子看别人脸色行事,多不好。我们今天就做个约定,一起出去闯个天地。那,借蒋晓川的宝地,开个誓师大会。”
梁月月杵了一下陆德明的腰说:“我还歃血为盟呢,你会什么啊就跟着创业,创业要十八班武艺,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你会哪样啊?”
陆德明坏笑说:“我会舞枪弄棒。”
梁月月生气了,白了一眼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会开黄腔。一点都不稳重,还想创业。”
蒋晓川刚好过来听出了他们的暗号,叫嚷着:“在我面前都敢耍花腔,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开黄腔我是鼻祖,还敢说你们谈的是精神恋爱,这回证据确凿了。”
梁月月羞红了脸说:“不要污人清白啊。”
蒋晓川说:“就真有点什么也是清白的,没人说你什么。”
陆德明避重就轻:“咱们谈理想,谈理想,不谈儿女私情。”
梁月月重重推了一下陆德明质问:“你还没发财呢。不谈儿女私情你会谈什么?高谈阔论,夸夸其谈,纸上谈兵?”
陆德明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不过坦露一下自己的心声嘛。”
其他人正愁着如何化解眼前的尴尬时蒋晓川的妈妈从厨房中走到院子里,对晓川说蒋云泽来了。门口进来一个年级与他们相仿的年轻人,仰头找到蒋晓川说:“上午听你妈妈说你今天会回来,我就过来了。”蒋晓川招呼他上来,又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兄弟,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蒋云泽上来时大家看清他粗糙得像个深耕多年的庄稼汉,看了他们腼腆一笑,很快收住,有点恨不得自己也能跟着笑容一样藏起来。
胡玲在子言的背后窃笑低声说:“我怎么感觉是成年润土看迅哥儿的样子。”子言也有这个感觉,回头叮嘱她别乱说话。蒋云泽说今天村子里有放戏,提议大家去看戏。晓川说看戏之前要去他奶奶看的小卖部里带点零食。胡玲又偷偷跟子言笑说:“迅哥儿要带我们去看社戏了。”
那个小卖部不过麻雀般大小,却装进了老鹰的五脏,似乎推了几何学上的原理,也要让人起局部大于整体的惊奇。蒋晓川的奶奶见孙子带了同学过来显得异常热情,大方的拿出饮料零食,并不顾对方的再三推让直塞到他们跟前。胡玲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几个问候跟夸赞就把奶奶哄得喜上眉梢,握着胡玲的手直夸这姑娘真俊,有福相,偷眼望向自己的孙子,思量着这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上了年纪的人自然有她的处世之道,不忘夸奖其他人:“还是你们会念书好啊,考大学,以后有出息。以后一个个都是大老板。他父母也没出息,别人家有能耐开砖窑做生意,他们吃不了苦,进工厂赚点小钱,害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看店。在村子里也叫人看不起。”蒋晓川不耐烦说:“奶奶你说这个做什么。”赵子言看着奶奶想起逝去的奶奶,也是这般殷切希望儿孙能够光耀门楣,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也能理解蒋晓川为什么急着要毕业。陆德明看到店里有张桌子,提议说:“要不我们在这里打牌吧,边吃东西边打牌。”胡玲反对说:“不了,打牌有瘾的,一坐下来没几个小时是不愿意罢手的,明天还要早起,不然错过看日出不是白来了。”
外头的几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走出一看是有人在放烟花,并不绚烂,但震耳欲聋,像是有人拿着大铁锤在铅灰色的天际砸出阵阵火星。奶奶说是宫庙那边在唱戏,建议他们去看看,又说年轻人可能不爱看戏。人一多,小店就显得拥挤了,蒋晓川奶奶催他们去看戏,那边还有炸油饼跟扁食汤。外地人总好奇他乡的民风民俗,尤其是当地的特色小吃,便踊跃附议,告别奶奶后在蒋晓川的带领下鱼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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