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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我被安置在一处偏僻却还算整洁的小院里,院门永远有沉默的护卫把守,还有两个仆妇,负责我的起居。

她们手脚麻利,却除了必要的指令“姑娘请用膳”、“姑娘该更衣了”绝不多说一个字。无论我如何旁敲侧击打听外面的事,得到的永远是石沉大海的沉默。唯一得到回答的是:这里是离王府,离王,就是那个玄衣男子。

这里规矩森严得令人窒息。走路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见到任何等级稍高的人,都必须低头垂目……仿佛有无形的绳索束缚着这里的人们,连呼吸都要经过丈量。

所幸,没有人要求我也这般行事。我的衣食住行亦未受到苛待,甚至称得上奢侈。这大概算得上自我穿越而来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当然,“行”字绝不包括迈出院门一步。

我常常在深夜被呼啸的风雪声惊醒。无法入眠的时候,唯有反复回忆史书上那些关于王朝末代的记载。

我本以为自己可依仗提前知晓历史这个金手指来保全自己,却发现一个令人恐惧的事实:我想不起来了,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记忆,仿佛都随着穿越时空被彻底剔除,再不留一丝痕迹。

巨大的不安与恐缠绕住我的心脏。还有那个与他容貌别无二致的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我的房门被轻轻叩响,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姑娘,您歇息了吗?”

这是她这些天第一次这般询问我。我心头一跳,试探道:“尚未。有事吗?”

“殿下…在外头等您。”

他终于来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翻起,外袍都来不及穿好便推门而出。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地苍茫,他一人孑然独立于庭院中央,我竟从中品出了几分不清不楚的孤峭。

他的眉眼比初见时多添了几分疲惫,但目光触及我的那一霎那,嘴角却轻轻扬起,漾开一个浅淡的笑意。

我气喘吁吁停在他面前。当看到那个笑容时,我忘记了呼吸。

太像了…我几乎就要认定,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

他的笑容淡了下去,微微蹙眉:“姑娘,你怎么了?”

我不解地望向他。他并未言语,只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一刻,所有理智瞬间溃决。我抛却了一切思虑与戒备,用尽全力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刻入他的骨血,合二为一。

他并未推开我,而是用手掌轻轻覆上我的脊背,带着无声的安抚,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齐翾……小环,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呢?”

这里的冬天太冷,风雪太大,我太孤独了。

在这里,我是唯一的异类。为什么他们非要说我是“神女”?

我很想回家……我好想你。

我只顾着流泪,没有注意到怀中人的身体有片刻僵硬。

进屋后,我再不肯抬头看他。方才一场宣泄,几乎将我穿越以来积压的眼泪全部流干,连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在那一刻都被毫无保留地释放殆尽。

他亦未提起我方才的失态,只是向我致歉:近日事务缠身,白天实在抽不出空;夜间忙完得空又怕打扰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他的语调温柔而耐心,与那日威逼我冒充“神女”的离王判若两人。此刻,他的身影与现代世界的齐翾几乎重叠。倘若忽略他讲述的内容与身上的衣着,恐怕我真的难以分辨。

“姑娘,这些日子将你拘在这里,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外面……不太平。

“限制了你的自由,我很抱歉。”他顿了顿,将声音放得更轻,“明日我得空,你愿意随我一同出去走走么?”

出去?我猛地抬头。

看见我急切的样子,他的笑意似乎又深了几许。“明日辰时,我来接你。”他起身道,“夜深了,你好生歇息。”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屋内骤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烛火摇曳。现在冷静下来,我的内心只有一片复杂。

方才的他,与初见时冷漠强硬的态度完全不同……可他是离王,一个在乱世中位高权重的古代亲王。这温情背后,是真心,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局?

*

次日辰时未到,我就已经穿戴整齐在屋内焦灼地等待。当院门外响起脚步声时,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门开了。他依旧穿着华贵的玄衣,只是换了一件更厚实的暗纹外衫,少了昨夜灯下的几分柔和,多了属于王族的矜贵疏离。

我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目却看起来武功高强的侍从,和一个捧着厚厚斗篷的嬷嬷。

“姑娘,早。”他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落在我单薄的衣衫上,“你刚痊愈不久,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把这个穿上吧。” 嬷嬷立刻上前,将一件雪白狐裘披在我身上,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一阵温暖瞬间包裹住身体,我却感觉那狐裘是一张无形的网,紧得我呼吸困难。我抿了抿唇,低声道:“…多谢殿下。

“我斗胆有一问。”

“你说。”

“殿下的本名…是什么?”

他眸光微闪,对我笑了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齐翾,我表字世濯。”

果然如此,就连“世濯”这个字,都是我们在一次语文实践课上一起取的——齐翾和离王,真的是同一个人啊。

“齐翾……”我几乎是下意识唤出这个名字。思念、依赖、委屈,还有深埋的恐惧……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嗯。”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我突然想起昨天在院子里抱住他的那个时候,我就喊出了这个名字。可他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知晓……这平静本身,就让我感到一股寒意。

“那姑娘呢?‘神女’是天命所归的尊称,私下里,我该如何唤你?” 他刻意强调了“神女”二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和压迫。

“林相意。”我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带着一丝倔强,“我叫林相意。”不是什么神女。

“林相意……好名字。相由心生,意通神明。倒是与神女之责,颇为契合。”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依旧和煦,却让我觉得刺眼。

他不再言语,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和疑问,跟着他向外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踏出院门。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仆役,一见到我们远远便垂首肃立,偌大的王府,只剩下我们几人踩在青石上的脚步声。

那些低垂的头颅,紧绷的脊背,都在无声诉说着主人的绝对权威。

幸好,现在我终于可以暂时离开这里了。

穿过重重院落,我终于得以从大门窥见外面的景象——自由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萧索。

马车早已候在门外。他对我伸出手,我本想拒绝,他却已不容置疑地握住我的手,牵我上车。

车厢内空间比我想的要大不少,铺着厚厚的地毯,倒也暖和。我忍不住悄悄掀开车窗一角。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街道两旁,房屋低矮破败,不少门窗歪斜,用破布烂草勉强塞着缝隙。街边的积雪被草草扫开,隐约闻到腐烂的气味。

路上行人稀少,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麻木而空洞。偶尔有差役走过,百姓便如惊弓之鸟般迅速避让,脸上写满畏惧。

我听见有人在交谈:“今早俺嫂子的儿子断气了,终于又有饭吃了!”

……这哪里有什么繁华盛世的影子?史书上那些冰冷的文字——“人相食”、“白骨蔽野”、“十室九空”——从未如此刻这般,化作如此血腥、如此绝望、如此活生生的画面,狠狠地撞进我的心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就是他口中“不太平”?这分明是民不聊生,大厦将倾!

马车并未在城中停留,而是径直驶向城门。守城的士兵见到离王府的车驾,立刻躬身放行。

出了城,视野变得更开阔了,但土地也更加荒凉。偶尔看见冻死在路边的骸骨,不知是牲畜的,还是…人的呢?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天下……都是如此吗?”连天子脚下的京城都这般荒乱,那其他地方……我闭上眼,不敢再想。

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我。

“比你所见,更糟。连年天灾,苛政如虎,边患不断……民生,早已凋敝。”

“那……朝廷呢?官府呢?”我追问道,带着属于现代人的天真和愤怒,“他们就不管吗?”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又似有无尽的疲惫。

“管?”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管得过来么?抑或,谁又真心想管?”

这冰冷的话语一闪而过的戾气,让我瞬间清醒。

——他不是齐翾。齐翾不会有这样看透世情炎凉后的冷漠与讥诮,甚至是近乎绝望。他是离王,是这个腐朽王朝核心圈子中的一员。

他的世界,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残酷。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一打开帘子,寒气便扑面而来,我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下方辽阔的土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未被现代工业污染的净土。壮阔之下,是深入骨髓的荒凉。

他站在我身侧,久久凝望着远方,仿佛要透过这山河,寻找什么更遥远的东西。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他忽然开口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遥远,模糊。

此刻我心绪纷乱,下意识摇头。

“想让你看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这就是我们脚下的土地,将要倾覆的山河。”

他侧过头,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痛苦,凛然,更有一种将要破土而出的执拗,“也是本王……必须守住的东西。”

”我知道,‘神女’之说,于你而言十分荒谬。

“但皇帝昏聩,醉生梦死于深宫;权臣倾轧,眼中只有自身权位。赈灾的粮食,层层盘剥,十不存一;御敌的军饷,成了某些人囊中之物……百姓?蝼蚁而已,死便死了。

”民心需要一盏灯,哪怕它是虚幻的泡影,那么微弱,那么不堪一击。却也能在至暗时刻,给绝望的人一丝挣扎着活下去的念想。”

他的话语如同这凛冽的寒风,冲击着我的认知。原来如此……“神女”,并非他一时兴起的戏弄,而是这乱世中,一个用以凝聚人心的象征符号。

荒谬,却又在残酷的现实中,透着一丝绝望的合理。

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所以,”他微微俯身,直视我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你站在那个位置上,阿意。你明白吗?”

雪粒被风卷起径直扑在我的脸上,如同我的心一般冰凉。我站在他身侧,望着眼前这片被严寒与苦难笼罩的大地,久久不能平复。

神女……一个虚无缥缈的谎言。可如果这个谎言,真的能像他所说的那样,成为这无边黑暗中挣扎求生的人们手中唯一根稻草呢?如果我的“存在”——哪怕只是虚假的,也能带给人们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我知道这背后必然有他的政治图谋,他绝非纯粹的圣人。可这一刻,我无法坐视这人间惨剧愈演愈烈,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历史已成定局?那又如何?此刻,我就站在这里,活生生地感受着这片土地的痛苦。如果连尝试都不去做,与冷漠看客又有何异?

“你不必着急回答我,再仔细考虑一番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三天……三天后,我会给您准确的答复。”

*

三天后的夜晚,嬷嬷又一次敲响我的房门。

出去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枯燥的禁闭生活使我对时间的感知能力都变弱了。

嬷嬷提着一盏微弱的灯,带领我在迷宫般的回廊间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假山石前。她在某个凹陷处按了一下,沉重的机括声沉闷响起,一道暗门悄然出现,露出里面下延伸、深不见底的阶梯。

她侧身,对我摆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将灯递给我,自己却留在门外。

我深吸一口气,接过那盏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小心翼翼地踏下台阶。身后的石门不知何时已经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亮和声响。

在狭窄幽深的暗道里,我的心跳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影子在微弱的灯光下被拉扯得忽长忽短。

我握紧了手里的灯,加快步伐向下走去。

暗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石桌和两把石凳,架子上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卷轴。他就站在桌前,背对着入口。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他换下了那身繁重的玄色蟒袍,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随意披着一件外袍。

石桌上点着一支粗大的白烛,跃动的火烛将他的背影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显得十分可怖。

我站在门口,指尖下意识掐进掌心,一丝锐痛让我彻底冷静下来。三天,足够我想通很多事了。

“殿下,”我的声音在这间密室中异常清晰,“您想怎么做?”

齐翾没有立刻回答。他朝我走近一步,中衣下摆拂过石地,无声无息。

“入宫。”他没有再说虚言,而是直接指核心,“以神女之名,凝聚民心;以神谕之口,动摇皇权;以救世之光,撕裂这漫无止境的黑暗。

他用手握住我,眼眶微微发红,“天下苦民久矣……阿意,你可愿我共造一个神女渡世的谎言?”

这是一个弥天大谎,一个由他精心编织的政治图谋。但谎言包裹的内核,是无数苍生在绝望中的哀嚎。

透过面前的人,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无私帮助他人的现代少年。

那份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和责任再次向我涌来,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扮演”的抵触。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我愿意。”

话音落下,桌上的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在他的瞳孔里投下忽明忽灭的光影。那层带着距离感的审视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预料之中的了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动容。

他沉默地看着我,良久,才缓缓道:“你这么聪慧,应当知道应下此事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意味着我将成为这个谎言的核心,我的一言一行都将被放大,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不仅谎言会被戳破,那些……那些依靠这丝‘希望’活下去的人,会跌入更深的绝望。”我顿了顿,直视着他,“也意味着,我将踏入一个巨大的漩涡,再难抽身。”

他挑了挑眉,对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看得倒是通透。这样也好,毕竟在这个吃人的世代,天真是活不长的。”

他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脸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在这幽闭的空间中带着一丝危险的亲昵:“天真,是活不长的。”

……

彼时的我被他高高捧起,真以为自己可以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殊不知,这句“天真活不长”,不仅是赞赏……亦是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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