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登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眼前关系一团乱麻。
呃，你们好像还挺熟的哈？
陆引澈仿佛读懂他的心思，随口应道：“还行吧，比跟风凌熟那么一点点。”
原本谢桥生已被蓝衣剑修拽住了，听见他的话，就又站起来，鼓着眼睛骂骂咧咧。
“你怎么敢这么说！师叔一腔真心，你就是这么对他的吗？拍拍屁股多少年不见踪影，孙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还有没有心啊！长得跟你一点不像，肯定是遭报应，外面找的人给你戴绿帽子了吧！”
怒火刷得就蔓延到身上，陆登荷小心翼翼地举手：“那个，谢、谢真人……我跟老祖隔了十代血脉呢……而且，眉毛……还是有点像的嘛……”
谢桥生瞪着他：“什么？都十代了？陆引澈你要不要脸，什么时候你就和别人搞上的？！当初死皮赖脸非要嫁给我师叔，装出一副温婉贤良的样子，我就知道不能信了你的邪！”
怒发冲天的表情和他那张年轻的娃娃脸混合成一种令人发笑的气氛。
还好没人听见，再叫他骂下去，怕是不用半天，陆引澈就得多得一条狼心狗肺的出轨传闻——哦，他现在的形象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就是连累了剑圣大人，明明一个战力巅峰，还要被始乱终弃，未免也太可怜了。
陆引澈带着对晏衍书的充沛同情，打断谢桥生的逼逼叨叨：“停停停——还温婉贤良呢，我是很感谢你能发现我的优点和我纯稚的心灵，但是，就不要玷污这个词了吧？”
陆登荷都要为他老祖的厚脸皮感到震惊。
谢桥生刚要再说，陆引澈又道：“况且，你说的版本跟市面上的不一样啊。”
他点了点陆登荷：“不是我强取豪夺晏衍书么，那也该是我在上面为所欲为，我又不是那方面有毛病，凭什么是我求着被——”
陆登荷自动在脑中给过于粗鄙的话语消音。
谢桥生看起来更想蹦起来给他物理消音：“你是不是有病！还敢这么肖想我师叔？！”
在这即将上演全武行的当口，陆引澈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收起了玩味，从外表上来看很有迷惑性。
他道：“有病啊，难为你这么关心我。”
谢桥生被他气晕：“我又不是师叔，关心你做什么？”
陆引澈继续逗他：“晏衍书又干什么要关心我，不是我始乱终弃么？难道他就好这一口？这叫什么，男人不渣，剑圣不爱？真看不出来啊，晏衍书仪表堂堂，内心喜欢这口狗血，还是强制爱爱好者，啧啧。当然，也怪我魅力太大。”
谢桥生受不了这自吹自擂的厚脸皮，赶紧制止他继续败坏自家师叔的名声：“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我师叔的大名！”
陆引澈完全不以为意：“那怎么？他听见了就要来打我么？又不是没捅过我，他还挺有经验的吧。”
谢桥生神色古怪，一时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直白地不知廉耻，噎得脸皮一抽，憋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好自为之。”
还是那蓝衣剑修出来打圆场：“两位前辈，稍安勿躁，喝杯茶喝杯茶。”他拼命使眼色，看上去是真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们这儿也，也不是很方便，咱们要不要换个包厢，再好好聊聊天叙叙旧？”
陆引澈对换地方没意见，反正他是很想从谢桥生这里撬点消息出来，总不能全指望陆登荷那点江湖谣言。
不过现在情况看起来不妙。
他以为是无稽之谈的婚契，呃，好像是真的啊？
不是，原来我真是断袖又渣男吗？
陆引澈暗自震惊。
他问：“我还疑惑呢，承啸宗资金这么捉襟见肘，包厢吃不起，不会是被你这个大胃王吃破产了？这不行啊，小桥生，修仙修仙，哪有你这样沉迷食欲的。”
谢桥生不想听他这毫无教育意义的指点：“别那么叫我。我只是不想去楼上——”他话说到一半，猛地想了起来，“我都忘了，你，你和他认识！”
“谁？”陆引澈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困惑。
谢桥生哼了一声，颇为不满：“和你一样讨厌的人。”
他比了个向上的手势。
蓝衣剑修带着陆引澈和陆登荷往楼上的包间走，自称杨德佑，是风凌剑圣的徒孙。
他一边说：“桥生师叔性格就是这样，掌门师伯祖、我师傅他们差不多隔几日就要说他，改不了……”他悄悄拿余光去瞥楼下继续干饭的谢桥生，陪笑，“还请师祖母多担待。”
陆引澈就是跟谢桥生这种人贫嘴得劲，碰上真诚是必杀技的老实小朋友，反而还能收敛几分，应道：“都是玩笑话，可别这么叫我。”
杨德佑不解：“可您就是呀？师傅说了，不管外界怎么传，我们承啸宗的子弟都得对您恭恭敬敬的。”
陆引澈：“你师傅谁？”
杨德佑眼里好像有一点受伤。
陆登荷认为那种悲伤，大概就类似于被爹妈抛弃的小孩——他这是爹被祖母抛弃的孙子，好绕。
杨德佑的师傅也是一名剑修。
姓宿，是东洲有名的大家出身，虽不是承重子，但运气极好。
比如，承啸宗有个“轮值点拨”机制，宗门内长老不论位阶高低，都需轮流给下面的弟子授课解惑。这位就曾蒙剑圣本尊亲自点拨过三次。
宗门因此特批，给了他一个“剑圣挂名弟子”的身份，日常修行都与掌门一系走得较近。
陆登荷点点头，心里默默记下。这么说来，杨德佑的师傅算是风凌剑圣的“养子”，四舍五入……他是不是也得叫对方一声曾曾曾……曾祖？
两人一对生辰，竟然还是同年，陆登荷略小一些，可杨德佑看容貌甚至还没及冠啊！
杨德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金丹既成，容貌不衰’嘛……我结丹早了些。只是这些年没什么长进，修为一直停滞不前。这次师傅才特意将我塞给师叔他们带出来历练，说若不能突破几个小境界，就不许我回宗门了。”
原来他们这回，是以宗门的名义应瑶城城主之邀。除去谢桥生和杨德佑二人，宗门中还来了些平素负责庶务的门人，以及一位长老。
谢桥生是标准的青年才俊，虽没有长老的名义，但修为上已经达到了掌境中期，能派他出来，可见承啸宗的诚意，难不成是有求于瑶城？
陆引澈在心里思索了下。瑶城是典型的西洲城池，矿脉丰富，出口四方，另外就没什么可圈点之处了。
杨德佑走到厢房前敲了敲门，他把陆引澈送进去，自己拉着陆登荷这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留在外面，说是隔壁的房也是他们定下的，说不定有人买了好吃的点心。
陆引澈没管小孩的事。
他推开门。
里头坐着一个穿紫色衣服、用玉簪束发的人，想必就是那位长老。他侧脸朝着门口，闻声露出一笑。
“好久不见。”紫色衣服的人说，“小谢的声音也太大了，我在楼上就听的头疼，想你什么时候受不了他，不如上来和我喝一杯。”
他敲了敲茶杯，暗示自己已经等了一会儿。
“瑶城面儿真大，竟把你请来了。”陆引澈笑着走过去，语气松快：“卫奇，你这当上长老的人可不一样啊，不嫌弃北境冻死人了？”
他看着卫奇衣服上和杨德佑如出一辙的承啸宗徽记。
卫奇的目光也跟着陆引澈，伸手将他拽着坐在自己身边，就要去摸他的脉象：“那怎的了？这世道不好混，我一个散修，还不许我拜个山头、找个靠山？让我瞧瞧，你近来身体如何？”
陆引澈本能得紧绷了一瞬，但又放松开来，随他处置：“当日我就是你扎针的试验品。”
卫奇这人长得没什么特点，眉毛不粗不细，脸蛋不方不圆，鼻梁不挺不塌，但就是很柔和的五官组合方式，见之可亲，闻言也说：“我给你扎了几回？跑得比兔子还快，宫琳一小女孩都没有你这样怕的。”
提到宫琳，陆引澈愣了一下，才说：“宫琳……怎么算也不是小女孩了吧。”
“她儿孙都成串了，论康健，我瞧着你们都不如她。”卫奇摸完脉，收回手，“你这身体还是老样子，破破烂烂的，尤其识海，连根草都长不出来。如今终于肯从你睡懒觉的深山老林里出来，怎么说？要不要我给你找个法子治一治，风险是大，但了不得也就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正对你的胃口嘛。”
陆引澈失笑，忙推拒绝了：“神医，卫神医，这就不必了。不过是贪睡误了你的邀约，能让你记到今天。”
卫奇作出一副遗憾的表情，亲自提起桌上的茶壶，给陆引澈倒了一杯：“那就先养着吧，这是花茶，养生的。瑶城的吹尽荷风虽有名，却不适合你的体质，不如喝这个。”
他与记忆中的并无二致。
陆引澈茶品比好友丁祝要好，但也没那么讲究，给什么喝什么。
不免想起他第一次去承啸宗拜访，和丁祝空着手就去了。晏衍书也客气，规规矩矩拿出来好茶招待他们，就是量有点少，不能连吃带拿。只能是去一回，喝一回。
如今另一位好友打入了他们大本营，岂不是能实现饮茶自由了？
卫奇挑眉：“我可不知道你当年喝的什么，剑圣珍藏的老婆茶哪里是我能有的？”
陆引澈没想到他也这样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丁祝也喝到过，他那根破舌头都觉得——”他猛然想起，丁祝好像跟自己抱怨过，说就喝了那么一次，再没喝过好的了 ，难不成那点分量都给他陆引澈享受了？
那还真是，理所应当。
给丁祝？多浪费啊。
晏衍书，识货。
陆引澈咽下茶水，才说：“谢桥生那小子在下头讲你坏话，说你和我一个水平的讨人厌。”
“荣幸啊，能和你相提并论。”卫奇笑眯眯地，“那小子对你可执念不浅，听说从前就喜欢被你打趴下的感觉？”
“你怎么说得那么奇怪。”陆引澈失笑。
他跟谢桥生那些比试，都是逗小孩，怕来蹭饭却把人家打哭到家里大人找上门，还想着法子放水让他赢呢。
卫奇却说：“哪里奇怪了？这世间谁人不知你艳冠三界，魅力无边，连我们风凌剑圣……咳，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啊。”
陆引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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