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琅琊:
“家主,齐王那边……”
“齐王?什么齐王?”王家家主刮着茶沿,四平八稳。
“自天幕说到黄河水患,官员贪污,外面的百姓便急躁了起来,差点拦不住,朝廷是必然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的。”一老者坐在下首第一排,脸上的褶子都带着愁闷。
“二叔爷,您也说了,是官员贪污。”中年家主自信地抚了抚胡须,“往后天幕不知还要透露多少事情,难不成每一个都杀了?陛下想做明君,就不能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定罪,只能找其他罪责,这便和我们王家无关了。”
“这次召集诸位,乃是为宁王而来。”
“良禽择木而栖,我们王家,沉寂多年,也该出头了,宁王以后再是圣天子,如今一无外戚,二无兵权,三无幕僚属官,正是我们绝好的投诚机会,宜早不宜迟。”
山东的各个世家,在圣天子名头出来的那一刻,便有许多人动了心思,一时间,四面八方前往皇城的车马,均多了起来。
湖北郧阳府郧县,知县林朗打发了前来套近乎的各方人士,这才有些晕乎乎地回了自家书房,关起门来盯着桌案发呆,他万万想不到,当初举荐他的宁王殿下,未来竟会有如此成就。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连皇帝和朝臣都想不到。
钦明殿内,君臣商讨完明年黄河水患等一系列大事后,礼部尚书袁蔚站了出来,“陛下,老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朝臣们和元泰帝,都是看到了被天幕(宁王日记)反复折磨的袁尚书现状的,此时袁尚书这话一出,心里多少有点感应,元泰帝更是有些臊得慌,“袁卿直说便是。”
袁尚书也不客气,“陛下,天幕中人虽为后世人,但天幕一出,未来如何变动,谁也不知。”
众人深以为然,所有他们会分析参考天幕,但不会一一照搬。
“故而,臣以为,我朝的未来,早已改变,与天幕中的世界,乃三千世界的不同世界。”
除了武将,哪一个文臣不是学富五车,对于道家佛教等用语,世界等哲学分析,也多少有所了解,纷纷赞同尚书之言。
“袁卿言之有理。”元泰帝也表示认可。
得到认可,尚书大人再一拜,显然,这才是正题,“所以,臣请陛下,让我等,重新教学殿下书法,修身养性。”
老登,你也不想宁王殿下已经丢了一个世界的脸,再丢一个未来世界的脸吧?字要重新学,性子也要稳重一点,他们老臣年纪大了,承受不住!
“臣附议——”
“臣附议——”
元泰帝老脸一红,咬牙,“准——”
“阿嚏!”被念叨的姜衡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褪下的衣衫,“嘶嘶嘶,轻点轻点,疼!”
长福用力给姜衡上药活血化瘀,没忍住道:“齐王殿下下手也太狠了,都青了,分明是齐王殿下自己做错了事,哪儿有道理来怨殿下。”
姜衡呲牙,笑骂道:“愈发没规矩了,让旁人听到了,有你倒霉的。”
“五哥心里不痛快,发泄出来也就没事了,你家殿下我,吃不了亏。”
不过是演一出兄友弟恭罢了,天幕一出,未来齐王所作所为,让如今齐王王位都难保,他这个既得利益者,让一让失败的兄长罢了,再者,就他那三脚猫功夫,齐王真下狠手,他可就真躺床上了。
不过是让五哥出出气,也做做戏,表达自己这个做弟弟的,心中有哥哥们罢了,五哥清楚,其余兄弟也清楚,所以没人拦着,既是失败者的酸涩,也是诸位兄弟想看他态度。
长福未必看不透这些,但看透是一回事儿,眼睁睁看着自家殿下受伤,又是一回事,“那也是您心善。”
傍晚,元泰帝单独召见姜衡。
元泰帝瞥了眼姜衡的气色,“你倒是睡得安生。”
“有父皇和诸位朝臣顶着,儿哪儿有不安生的?”
“说得好听,有朝臣顶?你打算杀多少朝臣啊?”
姜衡刚刚屁股挨着了榻,惊讶抬头,“父皇您这是何意?儿臣什么时候要杀朝臣了?”
元泰帝哼了一声,大珰给两位祖宗倒了茶水,便带头退了下去,可不敢听这么要命的东西。
“唐太宗便不说了,秦皇汉武的名声可不好,而你与他们三并列,这后世人,更多看功绩与影响,终究不是当世百姓。”
“不是说百姓给儿子立庙吗?想来儿臣不是弑杀之人,您知道的,儿自幼就胆小,鸡都没杀过。”
“若是要你一个皇子亲手杀鸡,宫人也别干了。”元泰帝盯着姜衡,“百姓是百姓,官员是官员,天幕才放出多少日记,你的杀性便显露无疑,贪官杀不完的,平衡,才是为君之道。”
姜衡沉吟两息,“父皇多虑了,儿臣的确不是一昧杀伐之人,若儿臣真大杀特杀,哪怕对百姓再好,百姓再念着儿臣,儿臣也不可能有圣天子的名头。”
元泰帝颔首,“你心里有数就好,既然知道怎么做,心里再不舒服,也别让人发现。”
姜衡低头,“可儿臣哪儿管得了天幕。”
我怎么知道我以后会写哪些要命的东西?
父子俩沉默在了原地,头疼。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以鹤仙为你字,倒也不错。”元泰帝突然说道。
“儿臣对父皇,可谓是恭敬有加。”姜衡哪里不明白,这是在点他,让他对君父,脾气不要那么倔呢。
元泰帝也不管他听进去几分,继续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躁不得,如山东一案,你便太急了,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看不惯……”
“终究要习惯的,都说帝王是孤家寡人,你迟早要学会权衡,忍受不满,感情是感情,政治是政治。”
元泰帝叹了口气,“你啊,从小就有主意,可朕今天想教你的,是天幕透露了未来,无论是百姓,还是哪些渴望名留青史的朝臣,都只会希望下任君主是你。”
“听起来似乎顺利,可感情终究与你自己拼出来的不一样,你想做的事,或许阻力更小了,但同样的,他们也提前知晓了你的底线,更能为自己谋利,且——更难杀。”
“所以,人或许不用死那么多,但需要你权衡,割舍的,也更多。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小九,别任性了,该长大了。”
沉默良久,姜衡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
难得逆子乖顺一次,元泰帝不禁露出了笑容,顺势问道:“明白就好,你开戏班子,培养他们,也是为了舆论掌控?”
姜衡也没有藏着捏着,“一半一半,您也知道,儿身为皇子,手里没点东西不安心,只是于国家而言,思维意识,舆论掌控的掌控乃重中之重,加之之前局势不明,故并未插手太过,甚至有意压制,以免被有心人利用,反倒不妙。”
“你倒是实诚。”
“国家舆论,本就该当权者掌控,父皇既然问了,自然是要上报给您的,君权与臣权,本就是东风与西风,文人史笔如刀,代替百姓发声,皇家自然也要设法分权。”
元泰帝脸上笑意渐浓,仿佛见到蒙尘的珍珠终于放光,“是啊,君权与臣权,是一体,也是对立,可惜你二哥,虽明白,却也陷于其中。”
“这戏班子,你继续按照心意发展就是,朕也不多过问。不过听曲儿就罢了,好歹是为了公事,道士皇帝终究不好听。”
姜衡埋下头,元泰帝笑容一顿,“你还想继续修道?”
姜衡不语,只低头默认。
“胡闹!这成何体统?!那后世人都说了,修仙都是假的!没有神仙!”
“额……但天幕终究神秘,不得我们掌控……”姜衡试图狡辩。
“你觉得你能比得过钦天监?”元泰帝一句话绝杀。
姜衡被硬控,噎住不语,元泰帝语气不免重了几分,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天幕都说你以后是圣天子!你如今沉迷修道算什么?嫌自己政绩太好看故意添乱?”
“儿臣并未求仙问道,都是学的正统道家内容!”绝不乱来。
“荒唐!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恶,下亦从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姜衡沉默,却心有不甘,不想放弃,元泰帝再看姜衡身上的道袍,气儿都不顺了!可要骂吧,又怕给骂逆反了,圣天子给飞了,没好气道:“一个个的,都不让朕省心,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
姜衡刷的下榻,“儿臣告退。”就像以前逃课一样,一溜烟就跑了。
元泰帝:……
“跑吧跑吧!等那几个老古板挺着一把老骨头给你上课,我看你如何跑!”为了让姜衡能改掉写字的坏习惯,重新练字,君臣共同出力,拿捏了姜衡尊老的弱点,毕竟以往姜衡逃课或者上课摸鱼,面对六七十岁的长辈,总是硬着头皮上课的。
闷了杯茶水,气儿消了一点,这才又道:“让老六来一趟。”
老六楚王不可置信,“什么?我修道?”
元泰帝掀了掀眼皮,不紧不慢道:“你名声本来也不怎么好,既然给以后的小九都背了锅了,再背点就是。”
“不是?父皇?爹!儿委屈啊!”
“委屈?”元泰帝自己还委屈呢,“朕和未来小九忙碌了一辈子,和一群臣子斗智斗勇,你只需要背几个锅而已,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老六干嚎声一滞,“也,也是……”
“那儿臣,今天回去就开始研究道家典籍。”
元泰帝长舒了口气,“嗯,回去吧,有不懂的,去钦天监找人问,他们什么都清楚。实在搞不懂也没事儿,等出宫后,你不是还有鹤园吗?再找几个道士,热热场子,把名声打出去就成。”
老六表示这个简单,他在行,只是,“只是父皇,这天幕本就莫测,儿子再带头,民间怕不是有邪.教趁机拐骗百姓。”
元泰帝轻笑,“那不正好,一锅端了。”
《孟子》: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
《礼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
《资治通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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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姜衡试图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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