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五 回
盛庭方钱书文结伴
卢永祥齐燮元相争
到了第二年下半年，盛庭方跟着夏明衍一起去了杭州。这几年来，夏明衍不光扩建了厂房，还添置了百来台织布机。织布机不再只是纺织纯白色的单色布，还增添了十来种不同花色的绸布款式。
夏明衍考虑到以后弟弟妹妹要经常来住，就在厂子后面建了一幢二层小楼。楼上有五个房间，楼下则设置成厨房、餐厅、客厅、书房。搬到新房时，盛墨芳说终于像个“家”的样子了。因夏明律和夏明薇时常来住，盛庭方开学前也要在这里小住，夏明衍怕盛墨芳太辛苦，就请了两个帮佣，负责做饭与打扫卫生。
盛庭方开学那天，是夏明律陪他去的；盛庭方就读的学校就是之前夏明衍兄妹就读的蕙兰中学。
夏明律帮盛庭方拎着行李，两人来到学生宿舍。走进老师指定的宿舍，两人发现里面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一个长得瘦瘦高高、长相斯文的男孩子站在床边铺床。看见盛庭方他们进来，瘦高男孩子腼腆地笑着说:“你们好，我是初一（2）班的钱书文。”
“我弟弟盛庭方也是初一（2）班的，那你们以后就是同班同学了。我们来自临安，你是杭州本地的吗？”夏明律微笑着问道。
“不是，我是於潜的。”钱书文说。
“那和我们很近的，你们以后讲土话也都听得懂。”夏明律说。
夏明律帮盛庭方放好行李就走了。
“这个宿舍就我们两个人吗？”盛庭方见宿舍里有四张床，就问这个同舍同学。
“不是的，还有两个同学是杭州本地的，他们来看了一下就走了，说是等冬天天冷了，懒得回家了再住这里，现在还是住家里舒服！”钱书文说。
到了晚饭时分，盛庭方和钱书文一起去食堂吃晚饭。盛庭方见钱书文只打了二两饭和一份最便宜的大白菜，就把自己打的红烧肉夹了两块给他，说:“我一不小心打多了，你帮我干掉点，不然浪费了！” 钱书文见盛庭方为人真诚、热情，就“嗯”了一声把肉吃了。
盛庭方和钱书文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两人每天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又一起回寝室。盛庭方发现钱书文读的书多而杂，学识渊博，见解独到，老师上课讲的，他很多都已经自学过。盛庭方每次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他，他都耐心地教会为止。
过了一个月，到了周末，盛庭方去他大姐家过周末，而钱书文就一个人留在宿舍苦读。
过完周末，夏明衍和盛墨芳拎着一些吃的，一起送盛庭方回学校。三人走到宿舍门口时，钱书文正好把宿舍打扫干净拎着垃圾走出宿舍。穿着半旧长衫的钱书文看见盛墨芳他们来了，就客气地跟他们打招呼。盛墨芳赶紧把带来的吃食递给盛庭方，对着钱书文说：“你就是钱书文吧，我阿弟说你人很好，总是帮他的，快，把垃圾给我吧，我们带下去就行了。我给你们做了点吃的，你跟庭方赶紧趁热吃！”盛墨芳怕钱书文不自在，接过钱书文手里的垃圾后，就和夏明衍匆匆离开了。
盛庭方赶紧走进宿舍，把盛墨芳做的酱牛肉、小包子、糯米饼等美食一一打开……
钱书文看着一桌子吃食，感慨地说:“你姐姐、姐夫对你真好啊！”
“我八岁那年，我阿爹被人害死了，多亏了我姐夫一家，还有村里人一起帮我们家保住了家产，还洗清了我阿爹的冤屈。”盛庭方一边说，一边把吃的递给钱书文。
“啊？你跟我一样，没了爹爹！我爹三年前得了重病，医治了很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是没能救回来，去世了……现在只剩我和我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 钱书文神色凄然地说。
“难怪你这么节约哦，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我自己存了些私房钱的……”盛庭方说。
“不用的，我们钱氏家族最是重视对子孙的教育，只要会读书、肯读书的，族里都会出钱。我现在靠着族里给的读书钱读书，我还能省点下来给我母亲呢！”钱书文说。
“那你们家族真好，家风和睦，互帮互助!”盛庭方露出羡慕的神色。
“嗯!你姐姐做的包子真好吃……”钱书文吃了口包子说。
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钱书文比盛庭方大一岁，盛庭方就叫钱书文“大哥”，钱书文叫他“小弟”。
到放寒假的时候，钱书文邀盛庭方去他家玩。盛庭方想了想，说:“也好，等快开学了，我骑自行车去你家玩两天，然后你跟我回我家，我们一起坐我姐夫家的马车来杭州。”
盛庭方在杭州跟夏明律学会了骑自行车，也买了一辆自行车，夏明衍把自行车绑在马车上带回临安。
过完年，盛庭方骑着自行车去於潜找钱书文，他骑了一个多小时，才走了一半路，觉得有点累，看到东天目集市上有一个馄饨铺子，就停了下来，想吃碗馄饨，稍事休息一下。
盛庭方刚坐下来，看到前面弄堂里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加厚旗袍，旗袍上的白色毛领衬托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十分惹人注目；她眉眼带笑，挺鼻下的红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小女孩手里举着一朵红色绢花，边跑边笑，神情得意地说:“徐芳云，你真没用，你追不上我……”后面又追出来一个高一点的小姑娘，边追边喊:“徐芳菲，你把头花还给我，那是阿爹买给我的。当时我已经让你先挑了，你怎么又来抢我的？”
那个叫徐芳菲的小女孩跑累了，跑到馄饨铺子门口，手扶着门框喘气……盛庭方仔细一看，发现她竟跟徐芳华有七八分相像。
“你为什么总喜欢抢我的东西，你又不是没有！”徐芳云跑到徐芳菲面前气愤地说。
“我今天穿大红的衣服，我那朵粉色的就不相配了，这朵大红的就正好……姆妈说了，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我！”徐芳菲说着，就把大红绢花插到自己头上。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让着你？你从来都没有喊过我‘姐姐’，你还给我！”徐芳云跑过去摘徐芳菲头上的绢花。徐芳菲一把推开徐芳云，又跑回去了，徐芳云踉跄了一下，往回追去。
馄饨铺老板把馄饨端上来给盛庭方，笑着说:“这两姐妹漂亮吧，这都是徐乡长家的千金，只是这小的被宠得有点骄横，老是欺负大的……”
盛庭方笑着说:“是挺漂亮的，只是，大的怎么还被小的欺负啊？”
“大的老实，小的刁蛮，徐太太又偏爱小的。”馄饨铺老板说。
盛庭方心想，幸亏徐晓良被送到他亲生母亲身边了，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区别对待的人，又怎么会对别人的孩子好呢？
那头徐芳菲跑回家时，一不小心在院子里滑了一下，摔倒了。冬天的地面又冷又硬，上面还有细小的石子，滑倒时手掌撑着地面，被小石子刺破了皮，一阵阵刺痛慢慢袭来，刚上身的新旗袍也摔脏了，徐芳菲站起来，放声大哭……
潘银凤听见哭声，把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儿子徐良松交给女佣，自己跑出房间……这时，徐芳云也跑到家了，她见妹妹在哭，而母亲则怒视着自己，就下意识地辩解道:“是妹妹抢了我的头花……”
潘银凤见徐芳云竟抢先告状，就又想起了她跟徐训知小姨告状说自己虐待徐晓良的事，顿时怒不可遏，她走过去，给了徐芳云一巴掌，骂道:“你个告状精，一朵头花也不知道让让你妹妹，还害得她摔跤……等下我们去外婆家玩，你不许跟去，一个人在家反省反省……”
徐芳云的脸火辣辣地疼，她眼眶里含着泪，也不敢哭出声来，怕潘银凤继续打她。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擦眼泪跑出家门，也没处可去，更不敢跑远，就跑到左边弄堂里，蹲在地上小声地哭泣……
潘银凤叫女佣给小女儿换了件新衣服，又去大儿子徐良材房里看看仆人给他收拾好了没有；这时小儿子又哭了，她又赶去看小儿子。正自忙乱着，徐训知在大门外喊道:“银凤，你弄好了没有？我们还要赶去潘家村吃午饭的，好出发了！”
过了一会儿，潘银凤牵着大儿子，后面带着两个女佣，一个牵着徐芳菲，一个抱着小儿子徐良松，走了出来。
徐训知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两辆马车，他一边催潘银凤上车，一边问道:“芳云呢？她怎么还不出来？”
“她昨夜吃坏了，拉肚子，不想去。我想就让她在家里算了，我已吩咐李嫂子给她做饭。”潘银凤说。
“哦，那你们快上车，都快中午了，就算离得近，也好出发了！”徐训知说。
一家子都走了，只剩徐芳云还躲在弄堂里哭。
家里的帮厨李嫂子做好中饭，在徐家找了一圈没见着徐芳云，就以为她也跟着去外婆家了，李嫂子就关了徐家大门，回自己家去了。
到了下午两三点，徐芳云腿也蹲麻了，人也哭累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她回家一看大门锁上了，喊了半天没也人应，不由得又哭了起来。隔壁邻居家的吴家小哥哥吴启东看见了，跑过去问:“芳云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家门口？你家里人呢？”
“他们都去外婆家了，让我一个人在家……我刚刚在外面，他们大概以为我在家里，就都出门了……我晚上怎么办啊？”徐芳云哭着说。
“别怕，晚上你爹爹他们要是不回来，你就跟我妈睡。你吃过中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带你去吃碗馄饨！”吴启东说。
吴启东比徐芳云大个两三岁，他家跟徐芳云家就隔了一个弄堂。徐训知家的事左邻右舍都清楚，徐芳云不仅经常被潘银凤打骂，就连她的妹妹都欺负她，大家都很同情徐芳云。
这边，盛庭方又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终于到了西天目乡钱书文家。盛庭方在钱书文家住了两夜，就带着他一起回盛家村，然后一同回杭州读书。
自从被卢永祥撸掉了官职罚去看大门之后，章天禄表面上对进出大门的人毕恭毕敬，让人以为他已经知错了，实则内心一直耿耿于怀，不甘心就此沉寂。他见苏军齐燮元和浙军卢永祥为了争夺上海这个“财税大户”而起了摩擦，就敏锐地察觉到，他东山再起的机会来了。
当时的上海，在浙军卢永祥手里。江苏督军齐燮元时不时地叫嚣:上海是我们江苏的一部分，我们一定要夺回来。而卢永祥作为浙江督军，也不该示弱地表示，上海是浙江的门户，我们一定要守住。这实则并不只是两省、两军之事，而是直系军阀和皖系军阀为争夺上海这个商贸中心的财政大权而一直在明争暗斗。然而浙江省周围全是直系，卢永祥这个皖系军阀已被直系团团包围。虽然卢永祥和张作霖、孙中山组成反直系三角同盟，但孙中山在广东，张作霖在东北，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浙江内部并不都是支持卢永祥的。因而，战事未起，卢永祥败迹已显。章天禄嗅到了机会，他开始装病在家，却暗中跑到仙霞岭找守将张国威。一来，张国威因一直升不上去 ，对卢永祥不满；二来，仙霞岭是东南锁钥，仅容一马，十分险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章天禄和张国威商量好，等卢永祥和齐燮元相争之时，就迎福建的孙传芳入浙。两人一拍即合，章天禄和张国威商量妥当，就回杭州等待时机。
齐卢之争越演越烈，双方甚至都购买了轰炸机。夏明衍意识到战争一触即发，在深感担忧的同时，他决定为了两省人民的安稳与和平，全力调停，极力促和。
下回预告：
第 三十六 回
夏明衍奔走消兵祸
盛墨芳巧思解危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