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起眼的名字出现在人堆里。
从一开始，天幕说的名字，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即使不出名的庄元初，那也是大家贵族，这个方竞若……又是何许人也？
周叙言思考片刻：“臣不记得此人。”
弘安帝并不意外：“既然是数年后的事情，你不知道，倒也正常。”
千里之外，一处书舍。
方竞若静静靠在窗边，仰头看着天幕。
他穿一身儒袍，头发整齐竖起，墨迹深浅不一地印在手上，他却恍然未觉。
几个相熟的同窗对视一眼，试探着恭喜：“方兄未来前程广大，功名已在眼前了，恭喜方兄啊！”
方竞若被这一连串道喜声吸引回神，无奈笑笑：“天下同名同姓者如此多，这同为方竞若之人，我若有幸……”
说不惊喜，当然是假的。
寒窗苦读十几年，去年才取了功名，只缺最后一步。
未来，还有更多……
他神思不属地想着，不敢确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天幕继续发话：
【方竞若，大同人，是实实在在的寒门出身。当然，咱们对于寒门的理解有一点误差，在那个时代，寒门是落魄的贵族。所以按他们当时人的理解来讲，方竞若算不上寒门，实际上就是草根出身。
这人性格火辣，上任第一年就开始弹劾太子。至于奏折到底能不能拿到皇帝面前，批阅的人到底是哪个，他一概不管，顺利喜提宁古塔一轮游。】
听到前半段，方竞若呼吸一顿，有些止不住的雀跃。
他的确是大同人，也确实是平民出身。
可再听到后面，他有些呆愣。
他的政治生涯，就这么终结了？宁古塔……又是何地？
刚刚生起些许好奇的弘安帝也怔了怔，无奈道：“过刚易折，这可不是好事。”
他能容人，可他的五皇子……
呵呵，不提也罢。
【五皇子看到奏折，从上到下把人名看了一遍。他还挺会挑，觉得萧宜春这些人不好惹，干脆拿方竞若动刀。
方竞若一个没背景的小喽啰，萧宜春也保不住他。心说去宁古塔也行吧，朝廷乱的很，别把人家纯洁的白纸染成了报纸。结果五皇子他不讲武德，居然派人悄悄拦截人家。
哥们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这实在小心眼到了一种境界，我只能说声佩服。】
天幕下众人：苍蝇挠头.jpg
太子派人截杀一个七品官吏，这还是头一遭。
看不懂。
三皇子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迈出探索的脚步，论挑拨离间，他是专业的：“父皇……”
刚叫出一个称呼，就被他爹并不温柔的眼神瞪了回去。
“……”三皇子连忙缩回脚步，假装无事发生，心中两行泪。
可恶，我爹怎么这么凶！
【可惜群众里有卧底。前面提过，五皇子和怀乐驹关系并不好。作为皇帝原计划留给老四的托孤大臣、背刺过老五一刀的敌方大将，怀乐驹不可能获得他的信任。
两个小心眼凑一堆，心眼这方面，谁也比不过谁。但要是论智商，怀乐驹比老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流放路上，老五的杀手还没来，小怀同志的援军先到了，顺手就把人往北疆的方向拐。
中宗的大臣 1】
伴随着一阵欢快的声响，众人的视线同时聚集在怀乐驹身上。
周涉认真打量着他。
天幕说了好几遍心眼小，到底得有多小啊？自己今天打的这一拳……
嘶，不会被他穿小鞋吧！
怀乐驹面无表情，青肿的脸微微朝周涉转来，周涉分明看见他露出了一个阴沉沉的笑。
【首先咱们要知道，小怀和中宗是有过节的，这两人关系并不好，同样，庄始和小怀也互相看不顺眼。
众所周知，这两人合计有八百个心眼，怀乐驹独占八百零一个，庄始倒欠一个。
怀乐驹评价庄始“蠢笨愚钝”，庄始也点评过怀乐驹“心胸狭隘”，嗯，咋说呢，想想居然还挺准的，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宿敌啊！】
庄始：“啥玩意儿，谁就了解他了！”
怀乐驹：呵呵，蠢货。
两人对于天幕的评价，都并不认可。
宿敌？他配吗？
宫内宫外，两个同龄人难得如此默契。
【正是因为了解宿敌，怀乐驹太知道庄始的德性了。方竞若是个烫手山芋，太子虽然是个智障，但是个有权有势的智障，不能不把他当盘菜。
人救下来了，但总不能乱丢吧？想来想去，缺心眼的庄始就很合适。这么一想，怀乐驹马上发动黑锅，甩给了千里之外的庄元初——怪不得孩子脊柱不好，原来是怀乐驹干的。】
话题一旦偏移，气氛就活络起来。
对太子并不敬重的刻薄评价先放一边，皇帝陛下看起来已经气过几次，现在是彻底看淡人生了。
这边把庄元初捆进宫的人已经在路上，那边周涉悄悄看看皇帝的表情，看不出开心与否，试探开口：“怀大人年少有为，实乃陛下良将啊！”
被天幕一提醒，周涉想起怀乐驹这人小心眼的程度，干脆挽回一下形象，免得日后被打击报复，顺便也修复一下皇帝陛下不算愉快的心情。
但，好像拍到马腿上了。
怀乐驹的脸面无表情地转向一旁，看也不看他。倒是弘安帝被他一提醒，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笑笑道：“周涉，你若能学到子游十分之一，朕也算安心了。”
周涉一阵牙酸，心里骂骂咧咧，嘴上痛快答应：“臣一定时时自省，向怀大人学习。”
怀乐驹的脸又朝周涉转了过来。
周涉看得清楚，那双眼睛里并不是什么温和的情绪，更没有被拍马屁的自得，反而充满了淡淡的漠然。
周涉的心头火瞬间窜了上去，牙齿咬得咯嘣响，好悬没在怀乐驹的脸上又揍一拳。
刚升腾起来那点打人的懊悔，更是瞬间消失无踪。
打他怎么了，这么讨厌的人，不打才不正常！
【庄始果然缺心眼。他一听说方竞若敢于顶撞太子，立刻震撼脸，诚惶诚恐地把人请进去，也没问问这人到底能活不。
两人进了明远关，迎头撞上中宗过来。中宗打眼一瞧，只见对面走过来两个玉树临风之人，当即大吃一惊，连忙引为心腹。】
弘安帝：“？”啥玩意儿啊。
周涉：“？”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吗？
两人齐齐吃了一惊，不经意间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吃了苍蝇般的脸色。
连方竞若自己都惊呆了。
这段剧情，怎么写得……和戏本似的？
好在天幕轻咳一声，哎呀一声：
【不好意思串戏了，刚才这一段是《方候传》的内容，不仅夸夸方竞若，还顺便夸了夸庄始兄弟，难怪大家怀疑这是庄始找人写的哈。】
庄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找人还原一下威武霸气的风骨，咋了？！”
他身边的小厮满脸不忍，欲言又止。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子的。实际上中宗看到一个文人跑过来，第一反应是：“这又是老五塞过来的人？！”
实在是被那些外行整怕了，现在有点惊弓之鸟。
但庄始本来还有点心虚，现在一听，笑得牙都呲出来了，开什么玩笑，这明明是他拉过来的文化人嘛！】
庄始微微挑眉：我当然有远见！
当然，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声，只能在心里默念一遍。
他本人，当然是没什么文化的。这个中宗不知道文化水准如何，但以天幕所说，估计也是个文盲。
这么个队伍，没有读书人怎么整？
庄始很快自我和解，甚至忘了，自己目前的形象还是逆臣。
【中宗其实不太相信，但他自己确实没啥文化造诣，毕竟早年玩得太开心，现在造孽了。所以虽然方竞若只是一个没啥前途的进士，他还是大手一挥，把人收下了。
庄始还很开心，在后面屁颠屁颠地问：“怎么样，哥们儿给你找的人，造反肯定能派上用场吧！”】
人在家里，庄始已经说不出话了。
并不是他不想自吹自擂，而是家门突然打开，面前出现了一排身穿铁甲的壮士。
从他的名字被念出来的时候开始，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现在好了，预感成真。他看着面前的侍卫们，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我能跪着进去吗？”
侍卫：“……”
【中宗不想搭理他。庄始的四肢比二皇子发达得多，从他上战场开始，就把中宗解放出来，转而投入智斗行列。
比较可惜的是，中宗本人也并不擅长文斗，每天被挑刺的文官气死是常态，现在连庇佑他的弘安帝都一睡不醒，他的处境并不算好。
但他也没往方竞若身上放什么希望。在他眼里，这充其量就是个被流放的倒霉文人，虽然有骨气，骨气能当饭吃吗？
于是他把方竞若随手安置下来，自己出去打工赚钱了，也没考虑后续。】
方竞若并不失望。
他能在青史留名，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人不能奢求更多。若他能建功立业，当然很好，若不能……考取功名，不愧对自己，已属难事。
然而天幕的下一句话，很快打破了他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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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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