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嬉笑声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众人脸上诧异的表情,每个人都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岑随,嘴角抽搐,仿佛在说:你在干什么?
哈斯坐在后面,倏然松了口气。
他转而对着这位教授打量起来。
在这位教授修长匀称的身影迈入教室时,哈斯和其他人一样,在心里点评了一句长得不错。
不过当这位教授挪到岑随身边时,哪怕哈斯可以近距离地看到他微垂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也不会再认为他的长相优越。
因为这位教授看起来对岑随颇感兴趣。
和哈斯一样。
哈斯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攥住了自己的心脏,直到听见岑随毫无感情的回答,他才松了一口气。
俞柯搭在课桌上的手指凝滞了一瞬。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变,突然俯下身,凑近岑随。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距离岑随近在咫尺的地方,却又一触即离。
“诚实是一种美德。”俞柯直起腰,说。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岑随眨了一下眼。
应该是在夸自己吧。
于是他对俞柯说:“谢谢您。”
俞柯喉咙里有溢出一身清笑,温声说了一句“没关系”,在正式考试的铃声中,走向讲台去拆卷子了。
岑随的视线从俞柯身上收回。
准确地来说,是从俞柯胸前的那条项链上收回。
那颗银白色的星星很是吸引岑随的目光,让他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的喜悦中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悲伤。
试卷发了下来,岑随垂眼,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除。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有这道题应该怎么做。
因为科目的问题,这会儿教室里写字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比起上一堂凄凄惨惨戚戚的数学来说,学习氛围不知道浓厚了多少。
岑随抬手翻了一下试卷,突然,一团小黑影从后面骨碌碌地滚在了他脚边。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俯身捡起了那支笔,递给哈斯。
虽然他不喜欢哈斯。
但这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后者用口型无声地比了一个“谢谢”。
*
一堂考试的时间很快结束,俞柯把卷子重新装进密封袋,含笑目送大家走出了教室。
“教授。”一个声音对他说。
俞柯的视线从岑随的背影上收回,眼神里的笑意荡然无存,转头看着围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哈斯。
他举着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说:“教授,我要举报,有人存在试图作弊行为。”
“哦?”俞柯笑问。
哈斯深吸一口气,说:“刚刚我的前桌,他趁捡笔的功夫,把这张字条递给我了。”
说着,他双手把字条递了过来。
“哈德曼的儿子?”俞柯接过字条,却没有看,而是反问哈斯。
哈斯惊喜地抬眸看着眼前的教授。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那这个举报,毫无疑问,会更容易成立。
“是的。”哈斯说。
俞柯又问:“刚刚他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因为刚刚卷子还没有装进密封袋里,如果你比较一下笔迹,就完蛋了,哈斯心说。
表面上,他流利地回答说:“因为如果他考进了这所学院,我们将会成为同学。我不想一开始就和某位同学闹不愉快。”
“嗯。”俞柯说,他拿起卷子忘门外走,随口道:“我会处理的,你放心,你们不会成为同学。”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教室里,哈斯的小跟班们摇着尾巴吹口哨:
“还得是我斯哥啊,这教授一听就答应了,啥都没多问。”
“敢不答应吗,谁知道他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教授,哈斯的爸爸可是这一级的副主任。”
哈斯敷衍地扯了一下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儿惴惴不安。
这种惴惴不安在一天的考试结束,他被司机接回家,见到自己的父亲时,荡然无存。
*
车子并没有驶入庄园,而是停在入口处。
哈斯刚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司机,下一秒,透过车窗,他看到父亲穿着西装等正在车外。
哈斯把见到父亲的喜悦压在心头,克制自己没跳下车,而是以父亲赞许的那种优雅的态度,缓缓从车上下来。
可惜哈德曼没有理会他,惜字如金地让他上了另一辆车。
“父亲,我们要去哪儿?”哈斯看着八百年穿一次西装的父亲。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哈德曼正在副驾驶上和自己捋不顺的大胡子做斗争。
他从后视镜上打量了一眼哈斯,严肃地说:“你的院长。待会儿积极表现,给院长留下好印象,进学院的事情就稳上加稳了。”
哈斯乖巧地应了一声。
但他心里的疑惑没有打消:父亲不是给自己联系了几位教授么?既然有答案加持,为什么还要再攀上院长?
如果一开始就去找院长的话,会不会更方便?
“父亲。”哈斯开口道。
哈德曼言简意赅:“说。”
“……没事。”哈斯斟酌半天,覷了一眼父亲的神色,没敢开口。
可能是担心自己没有出色地完成抄答案这个任务吧。
华庭公馆,哈斯家的车队朝地下停车场行驶,他们将会在哪里直接乘坐电梯到达顶楼。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哈斯不由得扭头去看,一度觉得自己花了眼。
他跪爬在座椅上,透过后方车窗,确定了刚刚闪过去的那个人影就是岑随。
岑随正在和一个比他矮一点的男生并肩而行,那个男生在不停地说说笑笑,而岑随脸上是他一整天都没见过的淡淡笑意,眉眼温柔。
一阵风扰乱暮春花枝,落花飞舞到岑随肩头,哈斯觉得自己的心骤然被风吹了一下。
“注意礼仪。”哈德曼从后视镜上注意到儿子在后座扭成麻花的姿势,皱眉道:“不要让我来提醒你这种事情。”
“是,父亲。”哈斯尴尬地扭了回来。
*
车队很快彻底驶离。
向景一条胳膊攀上岑随的肩头,揽着他叮嘱道:“以后啊,如果有人出行的阵仗搞这么大,你一定要离这些人远远的。”
岑随一怔,问:“为什么?”
“首都是个复杂的地方。”向景左瞥右瞥,压低声音说,“这种出一次门需要八抬大轿的权贵,圈子里比一锅粥还乱。”
“他们是坐车来的,没有八抬大轿。”岑随纠正道。
向景凝噎一瞬,但他已经习惯了岑随清奇的思路。
于是他摆摆手忽略这个细节,继续唬人,说:“听说他们个个都是伪君子,看起来衣冠楚楚,实际上和什么事儿都能扯上关系,杀人都不带眨眼的。”
岑随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一把扯过即将撞树的向景,提醒道:“注意看路。”
“谢谢,但下次你可以不这么用力。”向景吃痛地揉着胳膊,呲牙咧嘴:“这还不如让我撞树上呢。”
“对不起!我——”岑随耳尖一热,连忙道歉。
向景摇头打断他:“没事儿。你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么?别往他们身边凑,你这张脸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说完,他偏头看着耳廓染上一层粉的岑随,补充道:“软萌软萌的,好骗,更不能往这种地方挤了,记住喔!”
“嗯。”岑随应道。
其实他可以把那些骗他的人通通打趴的,岑随心想。
但碍于这么向景苦口婆心,他没有把这句瞬间噎死人的话说出口。
只是——
华庭公馆主楼下的喷泉旁,岑随脚步一滞,偏头认真地对向景说:“那我们是不是需要换个地方吃饭?”
向景一愣,问:“为啥?”
“因为刚刚那些人应该进了这里面。”岑随说,“如果不想和他们打照面的话,需不需要换一家?”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向景:……
“不需要不需要,我在呢,我刚刚是说你一个人的时候。”他推着岑随上台阶,嘴里念念有词:“纳拉有名的餐厅,我提前两个月就预约了,来就是为了这口吃的……”
岑随对于这家餐厅的名气没有什么深刻的概念。
不过当两名服务生殷勤地把他们送到顶楼落地窗旁边的位置上时,岑随嗅到一丝不对劲。
在向景面对菜单,丝毫不看价格,行云流水地点了一通的时候,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十分强烈。
“你确定你请我吃这顿饭只需要花八百?”岑随托着下巴问。
如果这个数字飙升到四位数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过来。
向景面不改色,斩钉截铁地应道:“对啊!”
岑随狐疑地看着他。
向景摸了摸鼻子,说:“说不定还不上八百呢,你不用管这些。”
岑随对此持待定的态度。
当服务生在他们耳边絮絮叨叨讲解某道牛排的亮点时,岑随朝楼下瞥了一眼。
他看见又一支车队长龙一样驶了过来,阵仗比刚才的那支还要大。
不过这支车队没有立即朝停车场驶去,而是在楼下停了下来,最中间的那辆车上下来了几个身形彪悍的墨镜男。
岑随默默想:向景说得果然没错,这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几个西装墨镜男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又拉开一扇车门。
和周围的墨镜男不同,这次下来的人穿着一件大衣,松松垮垮,不够正式。
岑随还注意到了他胸前的那条星星项链。
*
于是,当俞柯带着几个人来到顶楼,意外地在这里发现岑随的时候,岑随的第一反应却是往里缩了缩。
“你怕他们?”吃了一嘴闭门羹的俞柯问,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保镖。
几个保镖满脸惶恐,以为自己成了执行官搭讪路上的绊脚石,差点跪了。
岑随老实地摇摇头。
俞柯不可置信地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一言难尽地又问:“那你怕我?”
岑随点头又摇头。
几个保镖眼睁睁看着执行官露出不自信的神色。
“嗯?”俞柯问。
岑随偏头过去,目光扫到满脸茫然不知所以的向景,更加坚定了心中要让朋友放心的想法。
于是岑随牢记向景的叮嘱,仰头对俞柯说:“抱歉,我不喜欢八抬大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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