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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七月(三)

早上吃菜汤粉条。

姥爷刚坐下,“欧呦,这个坐垫套子洗咧个干净,蓝盈盈嘀。洗咧三四次嗫。”

姥姥,“装咧一洗衣桶水,我们从来莫有放过那么多。洗咧一次衣裳,大路都浇过咧。”

李亚茹,“沟里头抽嘀水么,方便,多多用。淘上一遍水不清,都是个泥糊糊,多多淘。”

吃过早饭,姥爷坐在东棚下沙发上,拿一个苍蝇拍子,“啪!”一声巨响,“只要来,我就叛你死刑!”毫不含糊,跟苍蝇说话呢。

上地对葫芦花,李亚茹找到一朵雌花,就想把雄花的花粉往雌花花蕊上多沾一点以保证授粉,左摆弄右摆弄,感觉没怎么用力,清脆的一声“咔哒”,雌花的花头从稚嫩的小葫芦上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小葫芦还能长大吗?可能要夭折了……天哪,好心办了坏事……今天就盛开了两多雌花,一朵还折了……于是李亚茹小心翼翼地把雌花头对在断掉的伤口处,希望奇迹发生,伤口能满满愈合。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嗯,确实。李亚茹再围绕着葫芦秧转时,发现两个小小的葫芦变黄枯萎了,李亚茹似乎预见了那可怜的小葫芦的命运。

随着太阳升起,气温升高,被低温裹挟了一夜的大地回暖。在田间小路上踱步,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从田野里的植物上散发出的水汽蒸腾。这时候的空气稍微潮湿一些,很适合跑步时大口呼吸。氤氲的空气混杂着麦草的香气,还有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鸟儿躲在田野里、树丛里、草地里为你伴奏一曲,再舒适不过的时刻!

李亚茹赶集回来把羊肉往冰箱里放,姥姥就说没地方,“你让她自己看,哪里能放哈!”过一会儿又指着桌子上的芒果、李子、桃子、哈密瓜,一直骂,“买上这些都干啥?上次雪雪买嘀都莫人吃,谁都不喜欢吃!又买上肉干啥?家里头有肉嗫做羊肉焖饼子!再不咧买,着实爱胡花钱嘀很!吃上两口就饱咧么,往哪里吃嗫?”语气急切,越说越气。

跑了一上午又热又累的,还没有休息就挨说,李亚茹听得心烦,提上水果袋子边骂边往出走,“全部都撂出去,撂给羊吃掉!羊爱吃!咋么咧,买上这么几个果子说嘀不行!不吃就算咧么,以后谁都不要来看,你们俩个定定蹲哈,天天干噘嘴去!你就最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姥爷追过来,“你一个人学习去。”又跑出去听姥姥唠叨,“你再不咧说咧,下回赶集不让她去咧。”

人跟人相处很累,任何人。每个人都有她的想法,又不愿意和别人一致。谁都不要干预谁,各自过各自的最好。一些作家选择独居,这就是原因。

姥姥拥有对所有事物的不配得感,年年都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过苦日子,因为已经习惯了节俭,因为已经在一次次想要什么但都无法实现之后习惯了不得到,因为这就是姥姥,一个一辈子呆在农村的任劳任怨的妇女。

下午四点半起来,姥爷呼和着李亚茹和姥姥吃老汉瓜,每人吃了两牙,软软糯糯,不是特别甜,味道不错,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

五点,李亚茹穿上防晒衣搬个凳子坐在院子中央。

姥爷看见了,“那晒背嘀嗫。”

李亚茹笑道,“你还知道个晒背嗫噢?”

别说,晒了三五分钟就开始出汗,有用,以后要坚持。晒了半个小时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明天继续。

今天周四,有大夫来看诊,姥姥去村上开药了。姥爷骑个三轮车说去给小舅的牛饮水。

姥爷很快回来了,喧他今天知道的新鲜事儿,“口里来嘀无人机,你尕舅家苞米地里打药嘀嗫,‘呜呜’大蜻蜓一样飞嘀嗫。”

李亚茹疑惑道,“要钱么?”

“一亩地六块钱。”

“这几天我也看见了,还想嘀乡上买咧一个,大家伙儿一块用么。”

太阳西斜,天气不那么热也不那么晒了,李亚茹上地散步。在田野间走着走着,被一阵声音惊了一跳,四处张望,发现麦田里塑料红杆上亮晶晶的圆球,麦田里多了一个一有东西靠近就发出声音的赶鸟器。果然,这一片没有一只麻雀了。

“呜噜噜”,头顶一个巨型无人机飞了过去,靠近地面时扇起黄土,而后停在一片葵花田上,一眨眼的功夫,洒完了五十米。随后身边两三辆电动车追着无人机的方向而去。

待我走到百米外的控制台这里,那长四个翅膀像大蜻蜓似的无人机已经洒完几十亩葵花地的驱虫药,“轰隆隆”地飞到控制台旁边降落了。今日的原野并不安静。

芦苇穗儿红了,在夕阳里摇曳。刮了些小风,还有点冷。李亚茹一整天的心情总归不是很好,无论做什么都开心不起来。不远处有两个小朋友追着山羊跑,一个爷爷从三轮车上提下水桶来准备饮羊。这西斜的太阳,山间的风,万里无云的天空,傍晚归家的鸟鸣,李亚茹都没有兴趣。又陷入了一种难以排遣的孤寂和忧伤,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不爱,包括自己。

她想到姥姥、姥爷早晨看到燕子给她讲的故事,原本东棚底下有一个燕子窝,小燕子还没有孵出来,大燕子落在了粘苍蝇的粘板上,挣扎过后翅膀、羽毛粘得更紧了。姥爷去解救它,揪下来之后羽毛都粘掉了变成了光着身子的粉燕娃子,飞不起来,被猫给吃了。东棚底下就再没有见过燕子。这个凄惨的故事令李亚茹心里发毛,好像有无数燕子的羽毛扎在了心上、粘在了身上,无论她走到哪里,这种强烈不适的感觉都会突然出现,袭击她的所有神经。

她想起来她叫男朋友看看水管,他埋怨她怎么把洗碗槽里的水都放满了才跟他说。可是她很早之前就跟他说了,他躺在床上没动弹,直到水一点都下不去她才又叫他。她想到她买了东西姥姥的责怪。她想到家里父亲的呼噜声。她觉得哪里都不是归宿。哪怕她努力不去想这些,去追剧,去读书,去散步,可是做什么事都不能使她内心充盈。她如果是一朵花,也是被晒干在戈壁滩上干瘪的花;她如果是一只鸟,也是被关在鸟笼里丰衣足食的金丝雀;她如果是一棵树,也只剩下瘦弱苦干的树干和细小零散的枝子,风一吹便有数不清的枯枝落地。她生病了,可她找不到治愈自己的方法。她没有牵挂没有希望了……活着……活着……像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像石头缝里的一粒小种子,像榆树顶的一片小叶子,像天山顶的一粒碎雪,像砖缝里的一只蚂蚁,像杏树上的一个果子……像万物,又不像万物。万物皆有始终,可她的痛苦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小姨来串门。

李亚茹嘟嘟囔囔,“最近也莫有啥活干,把人急嘀。”

小姨,“明天我到胡萝卜地里薅草去,你尕姨夫筛孜然去,你跟上姨夫去。”

李亚茹,“我觉得薅草好一点。”

晚上小姨夫打电话借筛子,李芝兰说,“起场嘀嗫,帮忙来!”

三轮车走起来,风吹到人身上冷嗖嗖的,小姨把车里的一件棉衣服盖在李亚茹腿上,果真暖和了一点。小姨说动说西,“这个衣服就撂到车里,冷咧就穿上,不冷就坐上。”

来时满场都是压过的孜然。用拖拉机头拉着石磙压几遍,孜然籽儿和一些碎渣渣漏下,孜然杆杆浮在上面。小姨拿叉把孜然杆杆叉到一边去。

李亚茹拿起一根来看,“这个杆上还有孜然嗫。”

小姨边干边说,“有嗫,就是有嗫,晒干再砸。”

一个人拿着扫帚轻轻地扫开了孜然杆儿,一个人拿雪铲把孜然粒儿和孜然杆碎面儿堆在一起,一个人拿着扫把细细扫遗落下的孜然。尘土飞扬,孜然味儿扑鼻。

西边一片杏子黄的光霭蒙上了灰,夜即将来临。场上的人们还在紧着太阳遗留下的这一点亮意,继续劳作。

小姨夫骑着空三轮车等成堆的孜然装车,而后拉到院落里去,说晒干了才能筛。

明月从东山升起了,带着一圈模模糊糊橙红的光晕。这光晕像是她的忧伤,从郁郁寡欢和心思澄明里带着。太阳能路灯微弱的光芒为路面驱散了黑暗,但远处的路灯远比不上远处的明月动人心弦。可是月太忧郁了,叫她不忍心再看下去。

路上一个戴着头巾的落寞的影子走着,裙摆飘逸。

人们还在摸着麻黑劳作,分工明确。还有半场的孜然等着被收去。三轮车的光和手电筒的光都用起来了,被转移的孜然杆越多越多,等待被转移的孜然杆越来越少。李亚茹耳边“嗡”的一声,像是有一个翅膀巨大的飞虫飞过来又立马掉头了,得亏戴着围巾。

小姨,“张桂林,你快快这扫来,扫掉就完咧。”坐在横木上休息的人起来了。叫过来了,小姨又安慰一句,“今天干嘀明天再不要坐月子捞咧窝噢。”

张桂林,“尕丫干活利索嘀很。”

小姨,“我干活莫有人看不上嘀。”

祁老二开个车回来了。

李芝兰,“干完得咧,这阵子才回来,回来骂个顿。”

小姨夫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还骂个顿,打个顿那也那么个。”

小姨劝道,“那支持你,你也要支持那嗫么。都有自己嘀事情嗫。今天开会又等嘀人都来不齐,就等去咧。”

张桂林,“高军干去也老道嗫么,跟犥牛娃子一样。”

小姨,“给你们家干去积极嘀很,给我们家干去悄悄嘀睡不醒咧。”

祁老二停好车,走到场上来了。

李芝兰,“你们咋再莫蹲蹲,离睡觉还早嘀嗫?”

小姨解围道,“也不早咧,我回来洗脚正好睡咧。”

最后一点孜然堆了,场上就剩俩儿,她们小声地聊天,“那们那个孜然年年就这么个,去年就这么个,拔嘀干嘀一个昏天黑地,场上、院子里都堆满。”

李芝兰,“种嘀好收嘀多,一场起咧七车。”

月亮周遭的橙红光晕散去,月光清澈明净。

吃完饭临回家了,李亚茹捞起围巾裹在了头上,总觉得好像哪里没围住。小姨瞧见了笑得前仰后合,“这个娃咋这么个戴围巾嘀嗫?”她把围巾取下来,展开,叠好,“你看,弄顺咧戴。”给李亚茹戴到头上。那时候李亚茹感觉到的关心,像是小时候缺失的母爱。

一路上,月光下的一切都只有黑色的轮廓,伫立的树影,绵延的山脉,平坦的戈壁,神秘而又安宁,只有小溪的水面熠熠生辉。夏日的夜,依旧是冷的。

过去吧,忧郁的日子!2025.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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