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件事情轮不着云浮出面,家里总得有一个主事的来。
云浮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雪。林雪正在外公干,他们工作经常需要天南海北地跑。
林雪得知薛薇差点弄出人命之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让云浮出面去解决。
上门赔罪该注意的事项,林雪都一一提点。礼貌不能缺,诚意必须得有。
各种的利益交换要到达什么程度,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即使这件事林雪不在家,也可以交给家族里面能主事的人,实在不行薛哲也能去。
可林雪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情交给了云浮。
云浮作为薛家的干女儿是林雪大办宴会承认过身份的。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代表薛家,在外走动。
挂掉电话之后,云浮揣摩一阵,是错觉么,感觉到林雪她好像在培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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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正处于一片死寂之中。
气管是软骨组成的,薛薇力气不小,周可欣先是窒息,后来颈动脉受压,喉部结构也有损伤。
她脖子上绑着绷带,暂时说不出话。医生处理好伤口之后,让她回家静养。
夜晚,周可欣路过父母的房门,听到他们剧烈的争吵。
平时温文尔雅的母亲声音嘶哑:“要不是因为你要她攀附那些权贵子弟,可欣会这样吗?你这是要逼可欣去死啊。”
父亲声音沉重:“我哪想到会闹成这样。”
“我女儿差点死在薛薇手里,薛家必须给我一个公道。”
父亲压低声音说:“别闹了,你这是要让我们一家在京城再也待不下去?”
母亲的声音渐渐减弱,坐在床边抹泪:“那就这么算了么,我不甘心啊。”
父亲揽着母亲的肩:“难不成你还想跟薛家硬碰硬?到时候闹大了,我们全家都要完蛋。你忘记那些年我们在农场过的日子了吗?”
母亲彻底没声了,任由眼泪从脸颊滑落,过了好久才恨恨开口。
“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女儿往薛家那边送,那些二代哪有好惹的?”
“你懂什么?跟你说不清。”
自从周可欣挤进圈子,虽然没有人正眼看得上她,但他们的举动都有无数人盯着。周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这也是周父一直不愿意闹大的原因。薛家这条大船他们不想下去。
母亲:“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呢?”
父亲叹口气:“明天我带可欣去薛家一趟吧,只是小孩子打闹,不是什么大事。”
母亲的哭声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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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可欣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故意放低声音,没有引起父母的注意。
然后,她一个人窝在被子里,静静哭到了天明。
她哭到嗓子都干哑,眼睛都快废了,满腔都是浓浓的不甘。
她是80年代出生的,父母是在回城日子安定之后才生下自己,所以她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
她打小就是父母手里的掌上明珠,千娇万宠长大的,是周围小孩羡慕的对象,父母的骄傲。
纵然现在去混二代圈子,心理上也没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多少,只是觉得别人比自己好运,投了个更好的胎。
经过这事,她一下子从纸醉金迷的日子里醒过来,后背发凉,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权势。
就算自己差点死在薛薇手上,都没有人去怪她。就连自己的父母都忍气吞声,不愿意为自己出头,还要逼自己去道歉。
薛薇有伤到一根毫毛吗?明明自己才是受伤最重的!
为什么薛薇那么好运?为什么薛薇什么都有?
跟薛薇相比,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好恨啊!
在一片哀怨之中,周可欣哭了一晚上,终于哭不动了,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门口传来敲门的响动,周可欣猛然转醒,还以为是父亲要来带自己去薛家道歉,内心不免产生深深的抗拒。
来的人确实是父亲。但父亲脸带喜色,跟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欣,快下来,你看谁来了?”
——————
周家一家低调地住在话剧院的家属楼中。就是那种普通的楼房,已经建了很多年了,大楼老化,就是一个老小区。里面住的基本是话剧院的人。
周家住一楼,院子里种着许多鲜花。
一大早,一辆汽车停在楼下,不少邻居探头探脑。嚯,这车可不简单啊,周家这是结上什么样的贵人了。
周父和周母见到为首的人,赶紧去迎。
周可欣的父亲曾经有幸参加宴会,远远见过云浮,这一下就给认出来了。
毕竟这样的人中龙凤,谁也不可能忘得掉。
周可欣的父亲脸上笑意满满,连忙招呼云浮以及她带的人坐下。
周可欣的父亲也疑惑着,这上门是来做什么?
云浮让人把礼物放下:“伯父,一大早就来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您见谅,我是替我姐姐来道歉的。”
“哎哟,这哪能啊?就是小孩子打闹,我们都没放在心上。您太言重了。”
“这事情发生之后,我父母都很生气,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薛薇。不会让这件事情再发生。”
周可欣的父亲一听,这是允许周可欣留在那个圈子的意思吗?那可太好了。
“诶,都听你们的。可欣都行。”
云浮寒暄了一阵,终于问到事主:“周可欣身体怎么样?”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在家静养就行了,过两天就会去剧组的,不会打扰剧组进度的。你就放心吧。”
“我想去看看她,行吗?”
“她就在房里,我带你去。就是她嗓子有点问题,说不出话。”
“好的。”
周可欣一醒,就见云浮走进自己的房间。
晨光通过窗户洒进房间,少女走进屋子,刚刚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身上沾染了鲜花的香气。
周可欣连忙坐起身,理顺自己的头发。对了,眼睛好像哭肿了,只好赶紧侧过头,又觉得姿势尴尬,只能又躺了下去,把脸埋在枕头里。
周可欣的父亲体贴地把门关上,让她们俩聊。
周可欣平时也是有文艺情调的一个人,书桌上摆着花瓶。本来里面的花是一天一换的,最近实在是遭了灾,没心思换,里面的月季已经枯萎了。
云浮刚刚在院子里摘了一朵粉色月季,本来打算送给周可欣,看到房间里有花瓶,索性把旧的花丢了,把新的月季送进去。
粉色月季挂着清晨的露珠,花开得很大,很精神,花瓣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甜甜的。
本来把头埋在被子里的周可欣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一时分不清花更美,还是人更美。
然后,云浮把书桌前的凳子搬到床边,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周可欣躲闪不及,跟她对视了一眼,知道自己的狼狈样子被看光了,索性不藏了,在床上坐直身体。
她抱住双臂,一时间心底浮现些许抗拒。云浮来是为什么呢?让她原谅薛薇吗?呵呵,就算她不原谅能怎么样?
在薛薇面前,她这种人就像蜉蝣一样,捏死也就捏死了。
云浮看到她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沉默了会,说:“我来这里,不是劝你原谅她。”
“我想让你继续恨她。”
周可欣眼睛睁大,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
她听错了吗?为什么云浮要这么说?
云浮双手交叉,放到腿上,姿势优雅,目光投向窗外,望着这座老小区。
“你知道我的来历背景吗?”
周可欣嗓子失声,说不了话,只好摇头。
她只知道云浮是薛家的干女儿,具体情况没有人知道。其实,肯定有人知道内情,但不是周可欣这个层级的人能知道、能打听的。
“我其实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出生在首都周边的一个乡村,我的父母务农为生。因为我的身体情况,4岁的时候,他们带着我到大城市来求医。”
“我真正的家不是薛家,而是一个城中村。”
“城中村的情况比这个小区差远了,吵闹,肮脏,拥挤。”
周可欣吸了吸凉气,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不自禁咬了咬唇,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矫情。
跟云浮比起来,自己拥有的起点已经好太多了。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薛薇,拜了干亲,情况才好转了些。但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的,这是薛家给我的,他们随时可以给,也随时可以拿走。”
周可欣有些哽咽,她曾经觉得云浮像公主一样生活,现在才发现云浮也是过得寄人篱下、战战兢兢。
她瞬间跟云浮共情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周可欣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父亲给了她门票,让她去讨好云浮等人。
薛薇不屑一顾,最终还是云浮接下了门票,让她不至于丢面子。
“在薛家面前,我也会害怕和畏惧。我看见你,就像看见曾经的我一样。”
周可欣哭了,在这一刻,心中的坚冰融化,整个人感动得不像话。原来自己的忐忑不安,真的有被云浮好好看见。
云浮拉着周可欣的手,交换暖洋洋的温度:“可欣,她伤害了你,你可以继续恨她,你有不原谅她的权利。”
周可欣实在忍不住了,伸出双手抱住了,泪水将云浮的肩膀都弄湿了。
这句话她的父母都没有给她,云浮却给了。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要的并不是对错,而是亲朋好友的安慰。在这种脆弱的时刻,她需要别人站在她的身边,做她的同盟。
什么薛薇呀,什么薛家呀,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只想好好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愤懑发泄出来。
周父惊奇地发现,云浮走后周可欣的状态好多了,不再抗拒吃饭,不再抗拒见医生。即使面对薛薇,也很镇静。
只是变得不太听话,总是跟自己呛声。
周母察觉到最近的不对,私下里问周可欣是怎么回事?
周可欣笑了笑:“没啥呀,我跟以前一样呀。”
“对了,妈,爷爷今年参不参加飞天奖评审啊。”
“会吧。”
飞天奖是国内电视剧方面的最高奖项,评审并不公开,主要是业内精英以及各部门领导评选。
“那我现在演的那部戏能不能参选啊!”
“质量好的话,肯定能入围啊。质量差的话当然不行啊,又不是你爷爷一个人决定的,评委多着呢。”
“好!那我要努力演了!争取今年拿奖!”
——————
周可欣在家养伤,养了半个月,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嗓子也正常恢复说话。除了身体情况外,心理情况也调理好了。
医生检查她的情况之后,说好得差不多了。周可欣立刻马不停蹄地要回到剧组。
云浮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这段时间看不到云浮,她都感觉无所适从。
她自我感觉跟在云浮身边这几年,算得上她的左膀右臂。
她教云浮演技,云浮是个好学生,天资不错,学得也快。而且周可欣善于察言观色,云浮不需要说话,她都知道云浮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有人说她是云浮的狗腿子,她表示别人想当狗腿子还当不上呢。
这一段时间在家休养,她也担心没有自己照顾云浮,云浮在剧组吃不好睡不好。
然而令她难以置信的是,等她到了剧组,她的位置被人取代了。
那个喻淇成了新的狗腿子!
周可欣曾经见过喻淇,这人是戏团出来的,演京剧的,身台形表都很不错,演过好几部戏的小配角。
周可欣也混过很多剧组,所以认识他。
在她印象里,虽然长着一张漂亮的脸,但是病怏怏的平时也不爱跟人说话,平时吃穿用度不像是普通人,别的小演员想打听他家里的情况,他都三言两语回避过去,众人也就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总之,是人缘很差的一个小演员。
然而谁能告诉她,面前这个端茶送水非常熟练的人是喻淇吗?
刚结束一场戏,距离下一场戏还有一段时间,云浮待在室内吹空调。
喻淇不知道在哪整了一套看上去很昂贵的青花瓷茶具,在那优雅地泡茶。
喻淇把茶具在茶席上摆放得整齐有序,动作轻柔,环境安静雅致。
水烧开了,喻淇动了。
他拎起茶壶,动作干净利索,悬壶高冲,滚烫的茶水撞击青花瓷,发出清越的嗡鸣。
冲泡、出汤、分茶…………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茶道本身就是高级的表演形式,人们都看入迷了。
净、静、敬、雅。
喻淇双手捧着茶杯,递给云浮。
他样貌秾丽得惊人,唇色极红,睫毛如鸦羽般低垂,遮住深潭般的眸子,里面沉郁得化不开,像古代的贵公子。
云浮也在林雪的教导下,学过礼仪,自然不会出错。
她接过来,只见茶汤澄澈透明,透着清雅的香气。
她品了一口,点点头。
说实话,也许是她舌头不好,她品不出来茶的好坏,属于猪八戒吃人参果。她点头是因为对方实在是辛苦了。
坐在她对面的喻淇勾起唇角,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喻淇戏份自然是没有云浮多的。在云浮拍戏的时候,他就帮她拎着各种道具。
有时云浮搬来板凳坐在监视器后,看自己的表演录像,天气太热,室外没有空调。喻淇就拿来一个小蒲扇,一边给她拎东西,一边给她扇风。
旁边的女保镖站岗,都没有拦。反正云浮没有拒绝他接近,她们自然也没有多说。
周可欣看到的时候都要发疯了,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她做的!
她后知后觉背后发凉,该不会她以前照顾体弱的云浮的时候,喻淇都在旁边偷偷阴暗地注视着吧?不然怎么学得这么像?
周可欣想抢回来,但是喻淇总是比她快一步,她根本赶不上他的动作。
周可欣气到爆炸,终于找到机会,私下里找到喻淇。
“喻淇,你是学人精吗?!”
喻淇神色如常:“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老抢我的事情做?”
“这些事情写你名字了吗?我不能做吗?”
“啊!你太过分了!”
“你自己不在,她需要别人照顾。”
“Ok,那我现在回来了,你能赶紧走吗?”
“不能。”
“你是不是贱得慌啊?”
周可欣被气得脑袋发麻,电光石火之间,有些感同身受到薛薇的愤怒了。
她跟云浮走得特别近的时候,薛薇也是这种心情吗?她出神地想。
喻淇神色一凝,阴郁的气息尽数退去,周围气场骤然沉下。
周可欣有些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个透明人还有这种气场。
他沉静地看着,无声透着危险,“周可欣,谁能留下来,得看她喜欢谁。这不是你来决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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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这个学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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