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又说要分手。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的,稍有不顺就吵着要分手。
他不是没有哄过的,但是次数多了,难免会觉得厌倦,没说几句就跟女友吵起来了,再吵着吵着事态更加恶化,晨星都不觉得谁有错了,就是单纯的,觉得好他妈傻逼,女友傻逼,他自己傻逼,因为一点小事这么大动肝火地吵架这件事也很傻逼。
人一无力,就什么都不想干了,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手里拿着的面包也没心思吃了,转角看到一个老乞丐,乞丐一抬头,漂亮的金色眼睛里像是攒着太多的苦水,人老了就是这样的,眼睛里总积蓄着泪水。
跟那个乞丐对视的一瞬,晨星心里突然有些触动,只觉得自己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连个乞丐都在努力活着,可他却天天为了点小事消耗生命,真是蠢死了。
望着乞丐面前空空的杯子,晨星将手里的面包递给那个乞丐,反正自己现在也没胃口,拿着也麻烦。
乞丐见了面包,连忙说了声谢谢就开始大口吃了起来,那副感动的样子,像是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
晨星见过很多假乞丐,所以对乞丐的防备心还是很重的,但是面前这个老头,很显然是真的,而且说实在的,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一颗心立马变得柔软,像是良心在痛,晨星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好几张百元大钞要递给乞丐,刚要递出去,他就意识到不对:这乞丐年纪这么大了,给他这么多钱,他能守住吗?搞不好还会因此而被别人欺负。
想到这里,晨星转换策略,只给了几个硬币给老头。
老头连连说谢,本来就攒不下泪水的眼眶里更是涕泗横流,晨星看了,觉得心里酸酸的,一边骂国家的底层福利做得太差了,一边又觉得别人的人生这么苦,自己年纪轻轻有手有脚还在为了一点小事天天跟女友吵个不停消耗精力,实在是太愚蠢了。
转身的瞬间就做好了决定,要收拾收拾重新做人,好好过日子。
这个决定在当晚就被打破了。
回到家,又跟女友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了,当面吵架比起电话吵架更下不来台,两人越吵越凶,到最后晨星甚至夺门而去。
离开家,去了车库,驾驶着他的车扬长而去,因为心情不好,车速也格外的快,正是夜晚,路上虽然到处都有车灯,但是难免会有一些暗处,如果这些暗处站了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在车速过快的时候,根本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当晨星发现自己撞到东西的时候,人都傻了。
看刚才车窗上的影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撞到了一个人。
怎么办,他撞到人了?!那么快的车速,那家伙没死也是重伤!
晨星甚至都不敢下车去看,怎么办,要跑吗?可是肇事逃逸被抓到了下场会更惨。
但是如果那个人没死呢?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养着一个拖油瓶?!
两难之下,一个阴暗的念头袭上晨星的脑海:他要不要再来一下,直接将对方撞死算了?这样的话,只要赔很少的钱就可以了事了。
这样的想法虽然恶毒,但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他开始转动方向盘。
“咚!咚!”他的车门突然被重重拍了几下。
晨星扭头去看,发现那个被撞的满头鲜血的受害者正扒着他的车门,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车窗,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那个受害者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满脸鲜血扒在他车窗上的样子,乍一看让晨星的心脏都吓得紧缩了一下,再一细看,晨星突然发现,这不是他白天刚见过的那个乞丐吗?
最终,良心战胜了理智,晨星没有再朝着那个乞丐撞过去,反而将乞丐捞上了车,送去了医院。
进了医院,经过一些检查,医生给出结论:虽然身上骨头断了好几根,但是所幸没有伤到内脏,这对这么大年纪的受害者来说,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晨星这才放下一颗心。
去病房看那个老乞丐,忍不住说:“您还真是命大,没什么大事,医生说等骨头养好就可以出院了。”
“医院,要多少钱?”
“这个还没细问。”晨星随意地帮乞丐把窗帘拉开。
乞丐的面上露出窘迫,他说:“可是我,没有保险。”
听到乞丐这么说,晨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时候乞丐不是应该狠狠讹自己一把吗?还说什么保险做什么?
心也跟着变得愧疚而柔软,晨星在一旁的陪护椅上坐下,说:“老人家,您不用担心,既然是我撞了你,我就会负责到底的,不用操心医药费的事。”
“这,这不合适吧?是我没注意才让你撞到我,麻烦你送我来医院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还让你负责我的医药费?”
老乞丐的话让晨星的良心更痛了,他按捺着心酸,说:“您别这样说,当时黑灯瞎火的,是我车开太快了才撞到您了,说来也是我的不对,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说出来我都不好意思,您就好好在这儿呆着,不要担心医药费的事,对我来说没几个钱的。”
老乞丐那之后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说得晨星都不好意思了,好不容易才逃出去,感觉顿时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
离开了医院,他就很少再回去了,最后一次回去,是医生通知晨星,说老乞丐已经可以出院了,他就过去办理出院手续,顺便把一些余款给缴清了。
事情办完后,晨星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又了结了一件心事。
老乞丐在一旁望着晨星,眼睛里全是感激,还有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晨星看出来了老乞丐的窘迫,拍拍老乞丐的肩膀,说:“叔叔您别这样,这都是我该做的。”
老乞丐的眼眶里又积蓄起泪水,晨星看了一眼,心中叹息。
“对了叔叔,您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我要回家,可以顺便送您一段。”
刚说完这句话,晨星就察觉到不妙了,看到老乞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晨星愧疚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说:“您别在意,我刚刚脑子抽了,这样吧,您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我家住几天?我家很大,房间也很多——当然了您要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拒绝的,您也不用哭啊……”
晨星被对面的老乞丐的反应搞得手足无措的,只觉得自己说什么话都不对了。
老乞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说:“您别嫌弃我,您别嫌弃我……”
最终,老乞丐还是住进了晨星家。
让管家帮忙安置好老乞丐,已经是晚上了,晨星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他顿时想到老乞丐,老人家经不起饿,这会儿肯定比他还饿,可他也不主动说,晨星懂,寄人篱下必然是非常拘束的。
晨星敲响老乞丐的房门,说:“您介不介意一起用晚饭?”
眼看着老乞丐有要哭,晨星立马摆手,说:“您不用一直这样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是我撞了您在先,现在负责您的生活也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都没有说要照顾恢复后的受害人,但是晨星实在看不下去这样一个老人家再度流落街头,一看到他那双浑浊的金色眼睛积蓄起泪水,他的心也跟着抽抽。
人老了,各方各面都会变得讨嫌起来,比如晨星经常就看他爹各种不顺眼,严重的时候靠近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都会下意识心头火起。
眼前的老人比他爹,不,恨不得跟他爷爷一样大了,身上尽管洗过澡了,但是也说不上多干净,老人味是身体内部腐朽的味道,不是洗澡可以解决的,眼前的老人虽然已经非常注意了,可是各方各面都会泄露出他的老态,吃饭的时候会手抖,嘴巴会漏,讲话会喷口水,以上无论哪一样,在以往都是会让晨星觉得无法忍受的,但是现在,或许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同时毕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晨星的厌烦情绪还没有开始显现,反而只觉得眼前的老人可怜。
老人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些不上台面,在又忍不住接连大咳了几声后,他捧起面前的碗,说:“我,我还是去一边去吃吧。”
晨星立马从椅子上坐起,抓住老乞丐的手,说:“老人家,您还是坐下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爷爷在我小时候也这样,我是他带大的,都习惯了。”
老人的脸上依然窘迫,坐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看得晨星心里头酸酸的,心想他爷爷要是还活着的话,是不是也像这样窘迫呢?
晨星强硬地将老乞丐按回了椅子上,说:“您就听我的吧,再跟我争,我可就不高兴了!”
听他这样说,老乞丐这才作罢,低下头吃饭,一边吃,一边悄悄看晨星,说:“小伙子,你,你人真好。”
晨星摆摆手,说:“哪的话,对了,爷爷,看您的长相,应该是本地人吧?”
老乞丐点了点头,说:“是的。”
“那就奇怪了,本地人是怎么会——我这么说您别不高兴,要是不愿意回答也可以不回答的,我就是好奇——”
“因为我被骗了。”还没等晨星开口,老乞丐就猜到了晨星的意思,他说,“我从小就不太聪明,没上过什么学,还好学了门木匠的手艺,在我年轻的时候,这门手艺还算可以,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了,什么都要机器了,跟不上时代,找不到工作,就只能靠点失业金过活了。”
“那,既然有失业金,您怎么会没有保险呢?”
“因为我被人骗了,保险没有交够足够的年份,就开始流落街头了。”
“怎么被骗的?”
“一开始,是我表哥,他拉着我做生意,结果是卷款跑了,然后我手里就没什么积蓄了,后来,是我表妹,她的小孩生病了,问我借钱,我不能看着我的亲人因为没钱去死吧?就借了一次又一次,还卖了房子帮她救小孩,直到我一毛钱都掏不出来,她们不再找我借了,就变了副脸色,后来我才直到,她们也是骗我的,小孩的病根本用不着这么多钱,不过,也不重要了,至少小孩活过来了。”
“太过分了!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啊,怎么能这么做呢?您有找他们讨要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我又没有结婚没有孩子,钱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给他们。”
“这叫什么话啊?您人好也该有个限度,凭什么那些家伙可以这么理直气壮欺负人啊!您也是,怎么能被他们这些话给骗过去了呢?!”
晨星强硬的态度让老人有些害怕,老人怯怯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晨星顿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当事人当时身处迷雾之中,能够做出的决定肯定已经是当时能够做的最好的了,他这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呢?
“您一定……很寂寞吧?”晨星说,“不管是为了家人的牺牲,还是现在流落街头,一定都觉得很寂寞吧?”
老乞丐原本还好好的,一听晨星这话,就突然开始泪流不止,哭得嘴里吃的东西都从嘴里溢出来了。
晨星见了,也不觉得恶心,只是觉得同情和心痛,一下一下拍着老人的背,不住地安抚着。
一顿饭其实都没怎么吃,都是在哭和说话,一直到很晚,晨星才回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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