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内,老师细声慢语地讲着课,画架后的学生却探头探脑的,借着画架的遮掩,交头接耳,时不时看一眼画室最后一排。
课上最认真的,恐怕就数颜玦和一位长直发女生了。
课堂时间过半,所有人笔下的课堂作业都有了一定进展。
颜玦在画室最后一排,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踱了两趟后,就倚在那位长直发女生的身后,不挪窝了。
她的目光在女生身前的画布上停留许久,然后看向画室前端的某幅画。
...
严如晦上课的画室与他们隔了没几个教室,下了课没多久,他就来油画系的画室领走了颜玦。
他在门口等颜玦时,古珊珊正好在收学生的课堂作业,看见他们一起离开,她下意识收紧了手,怀里的画布顿时落满了褶皱。
颜玦背后的人竟是严如晦教授,国画系主任,还是严明波大师的独子。
难怪。
难怪李主任对她那般态度。
古珊珊眼底染上一层晦涩。
画室里几个平时和古珊珊的关系比较好的学生,特意留下来问情况。
“珊珊助教,这堂课一直以来的助教不都是你一个人吗?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位新助教?”
“对啊,刚才来找新助教的是国画系的严教授吧?他们什么关系啊?”
古珊珊柔声笑道:“不清楚啊。我也是今天上课前才知道又来了一位新助教。”
她顿了一下,眸光微闪,“听说她只是来听课的,也不算正式的助教,你们如果遇到什么事的话,还是来找我吧。不要去麻烦人家了。”
“新助教也没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看来是不打算管我们了。”
“有名无实这是闹怎样啊?会不会又是关系户?”
“看着年纪不大,是不是考研落榜托关系进来镀金的?”
女生们根据古珊珊给出的信息对颜玦肆意揣测。
短发女生一时口无遮拦,被一旁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杵了杵手肘,不由得住了嘴,忐忑地看了一眼古珊珊,吐了吐舌头。
她们口中的关系户指的倒不是古珊珊,而是上一任助教。
古珊珊似是对短发女生脱口而出的话毫无芥蒂,还温声安抚她,夸奖她今天课上进步明显。
尴尬的氛围一时又变得融洽起来,她们顺势提起了和陆氏合作的那个项目。
“啊。”古珊珊突然小声惊呼,捂着嘴,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犹疑。
“珊珊助教怎么了?”短发女生挽上她的手,凑近问道。
“没有,没什么。”古珊珊慌忙摆了摆手,勉强笑道,“应该是我想错了。没事没事。”
古珊珊这副神情,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几个女生闹着她左一句右一句地问,想要在她这个助教身上得到第一手的情报。
她似是被闹得没法了,犹豫了一会儿,才半推半就地把自己听到的分享出来:“听李主任说,这个项目的比赛,只要是油画系的学生都可以参加。”
她顿了顿,补充道:“助教也可以。”
虽未明说,可这前后一连起来,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
短发女生第一个跳脚,“格斯酒店的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和我们学校合作的,凭什么现在临时塞个助教进来就能获得参赛资格?”
马尾辫女生也冷了脸,“如果只看实力我们输也输的心服口服,就怕人家已经把这个项目看作囊中之物了。”
“...”
“...”
正当女生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污言秽语的谩骂时,画室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椅子拖拉摩擦地面的声音。
围成小圈讨论的女生们不由得同时身体一僵,相互对视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长直发的女生闲适自在地自画架后站起身,把画架上的画布拆下来,随手攥着,缓缓靠近她们。
“喏。”女生把画布递到了古珊珊面前。
等手中的画布被接过后,女生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古珊珊喊住她,待她回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杰娅,我们刚才说的都是私下说笑的,你就当作没听见,行吗?”
杰娅扫过几张神情忐忑的脸,慢慢眨了下眼睛。
她的动作在几个女生和古珊珊眼里,似是被按下了慢放键,一帧一帧都十分清晰可见。
只听她语带疑惑,轻声问道:“你不也是助教吗?”
古珊珊捏着画布的手一紧,又听她继续道:“珊珊助教,是不打算参加吗?”
杰娅没等她回答就离开了画室,似乎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徒留画室内古珊珊僵在原地。
她感受到周身投来的视线中瞬间夹杂了打量和不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
国画系主任办公室。
颜玦坐在严如晦的办公桌前,打量着四周。
严如晦泡了杯茶放在她面前,才回到办公桌后,戴上眼镜拿出了一叠花名册,翻开。
他一边翻,一边翻开了一本笔记写写画画,期间抬头看了颜玦一眼,“父亲很记挂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他吧。”
颜玦点点头,道:“前些时候比较忙,才得了空闲。”说着身体往前倾了一些,“师兄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一起回去吗?”
严如晦至今结婚已有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因着这事,严明波十分嫌弃他。
每每回家,定是要挨顿骂的。
颜玦心里打的小算盘,严如晦不是不清楚,自小她在严明波面前闯了祸,都是他要先挨一顿板子的。
可这次他却是不能替她分担了。
严如晦搁下笔,脸上忍不住漾起了笑意,嘴角快咧到了耳朵边。
他语气中带着遗憾:“这次恐怕不能如小师妹所愿,为你分担父亲的怒火了。你嫂子前段时间刚查出来怀孕,刚满三个月。”
颜玦呆了一下,而后眼底染上了浅浅的笑意,抬手作揖,“恭喜大师兄得偿所愿。”
替他们高兴的同时,她不免想到自己要独自面对还在生气的老师,还未完全膨胀起来的喜悦像是破了个大洞,很快漏了个干净。
严如晦见神色淡漠的小师妹眼睛一亮,道完喜后眼中的小火苗很快就灭了,整个人蔫蔫的,不觉好笑。
颜玦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小乖巧,即便闯祸也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可父亲是存了望她成才的心思,在绘画上,对待她在一众弟子里是最为严苛的,才养成小师妹一直以来都有些怕他的性格。
在严如晦眼里,颜玦就是个半大孩子。
还是乖巧懂事,不谙世事的那种好孩子。
她一耷拉着脑袋,严如晦心就软了。
他想了想,说:“这样吧,这周末我带你嫂子回趟家,你跟我们一起,或许看在你嫂子肚子里的小家伙面子上,父亲能少说你几句。”
颜玦闻言心中紧缚的石头轻快了些,抿出一个清浅的笑,“谢谢师兄,师兄先替我向嫂子问声好。”
严如晦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把水杯握在手里,“对了,你现在也算是阳美油画系的一员,下午遇见陆总之后,李杨应该向你介绍过那个项目了吧?怎么样,有兴趣吗?”
颜玦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在他意料之中。
严如晦并不打算明着劝她,转而道:“听父亲说你回国后接管了一家画廊,我知道你不爱和人交流,对于画廊的经营方向你有思路吗?”
颜玦心虚了片刻,她还没去过自己名下的那家画廊,哪里能有什么思路。
面对向来温润可亲的大师兄,有些郝然,“...还没有。”
严如晦平时就和油画系的主任走得比较近,今天更是全程陪随在陆氏一行身后,对这个项目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可他了解颜玦,知道她心里拿定主意的时候,谁都劝不动她,就像前些年突然的一天,石破天惊地告知大家她要改学油画,任谁都拉不回头。
严如晦建议道:“师兄也不是一定劝你参加,你既不喜欢抛头露面,便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把画廊好好经营下去。”
颜玦心中一动,在严如晦叮嘱下轻点了点头。
...
许是听进了严如晦的话,颜玦在画廊里泡了整整两天,埋头在成堆的资料里,一点点理出自己的头绪。
画廊名为“青云画廊”,仅在阳城就有四家连锁经营机构,是颜玦外婆的陪嫁,后来交到了颜母的手里,但她不善经营,一直是聘请专业人士来打理的。
颜玦接管的这家,就是其中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分店。
颜母在绘画方面没有天赋,倒是在珠宝设计领域大放异彩,有自己钟爱的事业,常年不曾理会这几家画廊,颜玦也猜想到其中或多有龃龉。
她不擅长财务管理和市场营销两方面,但只核实画廊目前签约的画家,就叫她看出了不少问题。
颜玦心里隐约有了打算,但后续带来的问题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她按了按额间,试图缓解其中的酸胀感。
这时,敞开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颜总监,外面有位先生找您,姓陆。”
乍一听,颜玦思绪还没缓过神来,轻轻啊了一下。
只见画廊的前台小姑娘捂了捂脸,小声补充了一句:“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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