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老——弟——呦——！”
公孙学石破天惊一声吼，迎面抱我不撒手。这见面礼我可不敢收，来不及多说先把他从我跟前摘下去：“有话好好说别总动手，让宋砚看见不好……你这是咋了？”
我记着在欢乐谷的时候他说要去京城给他师父柳云扫墓，还说要拜访姚老爷子……对了，还有拜访姚老爷子这茬儿。
算算日子，这期间发生啥我大概有数了。
“呜呜呜你老哥我可遭老罪喽……”公孙学哭哭啼啼地跟我诉苦，“你说说我这是啥运气，一个人磕磕绊绊到了京城，刚摸到你家大门就听说你们搬了家。搬家也就算了，打听了一圈也不知道你家搬去了哪……后来动静闹到了平王那，他给我画了地图让我上这来找你，这一路呀……”
“知道兄弟你不容易，来来来喝口水压压惊哈。”我端起茶杯直接往他嘴边塞过去，“通往光明的前途必须得经历曲折的道路，你小子这是过关了，恭喜恭喜。对了，平王她咋样？”
公孙学继续抹着眼角：“他挺好，还让我给你带话不用惦记。”
挺好就好，挺好就好。
虎啸山庄这地址可是偏得很，离京城更是十万八千里。别看公孙学从大瓶子那拿到了导航，但是真要一个人跋山涉水过来那指定得吃点儿西天取经的苦。我好声好气安慰他一通，等他不哭了再问他：“你见着我爹了吗？”
公孙学撂下杯子：“没有呢。”
我化身圆梦大使：“今天就能见到。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会儿我下饺子你跟着吃点儿，吃完我带你去。”
这话终于把公孙学哄得见了笑脸，屁颠屁颠跟着阿发去走流程。我紧赶慢赶回到厨房，一进门就看见宋侯爷穿着我的围裙站在灶台边，手里还托着个捏得张牙舞爪的面疙瘩。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一点面粉正好挂在鼻尖儿上。
“哈哈哈，这活不用你干，”我笑着过去在他脸边亲了一口，故意让他继续花着妆，“你哪里会做这个。听话，等现成的就行。”
“不会才要学，”宋砚从容不迫地手忙脚乱着，帮的全是倒忙，实在是可爱，“听说公孙学来了？”
我给他打了个样：“嗯。我爹跟柳云认识，他那天离开欢乐谷就是想去找我爹说话来着，没想到两边正好走岔劈了。”
宋砚想想：“山高路远的，难为他了。”
说到这，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出门时在道边听见的一条新闻——关于珠峰论剑。
按照原计划，今年论剑的主办方是卷帘门。本来一切正常进行，偏偏令狐离踩在这么个档口排了出震惊武林的年度大戏，赛事安排彻底暂停。
事后经武林代表审议通过，由现任武林盟主上官铁柱临危受命，接棒令狐邀的未竟事业。以闻人起舞的德帮为首的若干门派对上官盟主的艰巨工作给予了鼎力支持，最终宣布论剑将在中秋当天准时举行。
山庄离京城远，离珠峰却近，不算比赛时间的话差不多能当天往返。现在离中秋节还有一个多月，日子也不算多了。
“论剑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让公孙学这么一打岔我差点儿忘了，”我试着给宋侯爷做的手工返厂维修，“珠峰离咱不远，要不这段时间别折腾了就待在这？之后咋打算等你比赛完再说。”
宋砚“嗯”了声，然后说的话让我猝不及防：“其实，我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去。”
“啥？”
“在侯府的时候，我的刀既不能行侠仗义也不能杀贼报仇，所以就只剩下了珠峰论剑这一个念想。现在等了这么多年的论剑在即，我的执念却不如从前深了……”宋砚的眼神飘忽着看向别处，“更何况我的刀只能算是上乘，未必能摸到天下第一的门槛。还有……”
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你都没比过咋知道摸不着？我不管，我就觉得你最厉害。”
宋砚苦笑着说：“我能这么说，自然是已经比过了——这些时日我和南宫问切磋，终于见识到了真正堪称出神入化的刀法。他的长刀短刀融会贯通，路数不同于任何流派，实在是精彩。”
我直击问题关键：“那你俩谁赢得多？”
宋砚说：“难分胜负。”
“那就算平局呗。比武又不是艺术表演，精不精彩的那都是锦上添花的玩意，能赢才是王道。”我立志攻克宋侯爷的赛前焦虑，“而且就算赢不了也没啥，又不是参加奥运为国争光，咱们的心态就不该是奔着输赢去。一个南宫问就让你大开眼界了，等到比赛那天有比他更让你意外的选手也没准。”
宋砚看向我：“我还以为，你不想让我去。”
“……”
这倒是也没错。我就是个想稳稳当当过消停日子的平头小百姓，从京城过来这一路发生的种种对我而言已经够刺激了，要是让我在送宋砚上珠峰和搂宋砚躺炕头选一个，我必然选后者。
“我确实不想你去。”我走到宋侯爷后头抱着他，“可是这次不去，下次就得等上十五年。虽然那时候再陪你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客观年纪摆在那，成熟稳重的宋大侠和风华正茂的宋大侠站在山顶往下看的心情肯定不一样……所以还是去吧，我不想你有遗憾。”
宋砚回过身看了看我，然后轻轻亲了上来。
我的脑袋“嗡”了一声，心头老鹿蹄子一蹬飙上高速——别看我俩腻腻歪歪的事天天都干，可我家侯爷脸比纸薄，某些权限出了房门绝不开放。这下意外之喜来得实在突然，我光顾着得寸进尺，一不留神把饺子馅儿连盆撞翻。
一时迷糊的宋砚理智回归：“啊……这可如何是好。”
“小事，改成煮疙瘩汤，”我蹭蹭他的鼻尖，“我的亲亲侯爷，你不会真以为你捏的那些东西能吃吧？”
（165）
公孙学抵达山庄当晚，我就带着他拜见了姚老爷子。
在之前的剧情里老爷子只当他是我的狐朋狗友，恨屋及乌一点儿都不待见。然而这次返场公孙学手握柳云牌，一老一少牵手成功，几句话下来俩人就混成了忘年交，我这个儿子隐隐约约有趋势要退位让贤。
不止我，就连姚钧也是一样。一连好几天伺候老爷子的任务都被公孙学大包大揽，于是在非做饭时间，山庄里一走一过的人总是能看见我和姚钧一对冤种兄弟待在一块儿。有话说的时候就扯扯犊子唠唠闲嗑，没话说的时候就逗猫遛狗喂鸡赶鸭。
想好了要去珠峰之后，宋砚的刀练得就更勤了。除了南宫问之外他也会找别人比划比划，甚至坐着轮椅的姚老爷子有时候也会手刺挠跟着过上几招。
我蹲在河边搓洗衣板，抬头问姚钧：“大哥你能看出来宋砚和南宫问谁更厉害吗？”
“看不出，应该是不相上下吧。”姚钧背对着日头坐在桥上，阴影正好罩住我，“南宫问的刀是独孤庄主亲自教的，他跟宋砚比试，未尝不是独孤庄主在和宋将军比试……此外南宫问曾经还得过宋将军指点，这么看来，小侯爷要略逊一筹了。”
“……”
用等量代换法评估武力值，亏他想得出来。
姚钧的声音轻了几分：“这些天我看着他们两个，总是会想起小铮。他的天赋和南宫问一样好，倘若他在，必定分不出胜负不肯罢休……”
“我和宋砚已经商量过了，不管他肯不肯，都一定要给他绑回来，”这事一直是卡在我们爷仨心里的一根刺，“京城那边还有平王照应着，等珠峰论剑完事我俩就过去，你尽管放心。”
“小侯爷是抛家舍业跟你过来的，这本来就不合规矩，再跟周家人有纠葛对他不好。”姚钧无比坚定地告诉我，“没护好小铮是我的过错，你不必自责。眼下爹的身子见好，公孙学也算稳妥，不日我就动身去京城——对其他人我都说是去收账，实情只告诉了你，务必替我瞒住。”
“不行！”
让他一个人拖着伤腿翻山越岭去王爷府抢人？这像什么话？！
姚钧抢先一步安抚我道：“我的腿不打紧，而且我也不会和宁王发生正面冲突。今天跟你说这些并非临时起意，你按照我的嘱咐做就是。”
我咋可能放心：“那这样，我陪你去，不叫宋砚。咱们掰不过周冬的大腿，要救小铮必须得靠平王，所以这事还是得我办。”
“平王若是靠得住，不用你说情也会伸以援手；若是靠不住，你说情又有什么用？”姚钧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绝了我，“小钦，你能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我不能再让你冒险。”
我明白我没法再说动他：“哥……”
姚钧俯身摸摸我的头顶：“哥的心愿就是爹能安享晚年，你与小铮能平安快乐。现在你和爹都做到了，就差小铮了——你就成全哥这一次，好么？”
我低头抹把眼眶，没再跟他争辩。
（166）
姚钧离开时已经快到七月底，差不多的时间，山庄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是上官铁柱的亲笔，大意是欢迎宋砚在中秋那天莅临论剑现场与众武林侠士以武会友友好交流。
派件的小哥说今年珠峰论剑的规矩是各大门派都只能推举出一人参赛，获得参赛名额的选手可以直接登上珠峰角逐“天下第一”，而其余人除了观赛之外还可以找在场坐镇的前辈大拿挑战，只要赢过一人，就可以正式参赛。
宋砚无门无派，上官铁柱算是给他直接保送了，省了个争入场券的步骤。
有了这邀请函，宋侯爷像是打了鸡血，每天起早贪黑练功几乎没跟我一起吃完一顿整饭，只有夜里能安安静静在我身边躺上几个点儿。快到出发前的一天晚上我做了个不咋好的梦，天蒙蒙亮人就醒了，醒了之后就拄着脸看着他，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天底下居然有宋砚这么十全十美的人物，这么十全十美的人物居然轻而易举被我拐到了手。
“怎么醒这么早？”他闭着眼睛问我。
“就想看看你，”我搂上他，一阵心慌，“就我陪你去么？南宫问他不去？”
宋砚慢悠悠说：“去，但他说他不比试，只当看看热闹……你怎么了？”
“没啥，就是想下次论剑也陪你去，不止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我在颠三倒四地说个啥，“下次是十五年后，再下次是三十年后，再再下次是四十五年后，再再……不行那时候咱俩够呛还能走得动了，那就还能走得动的这几次，都让我陪你去行不？”
“……”
宋砚睁开眼睛，睡意没了。
眼见他开始大脑宕机，我寻思着找找补，不想他快我一步出具了分析报告：“是不是我这阵子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我一时语塞：“啊？没，没有……”
他认真思考：“明明就有。”
说完，宋侯爷身体力行地翻了个身，相当霸气地把我裹在怀里。我被他那伟岸的胸肌夹得好悬窒息，呜呜着告饶几声，只听他郑重宣布：“今日就算告假，不练了。方才你说陪我去论剑的事我都准了，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别的想做的？跟我说说？”
“……”
谢邀，已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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