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桢喜夫妇抬尸体到农舍后,伍明达挖好一个土坑,在底下提前码上干柴。
赵桢喜夫妇把尸体扔进坑中,赵非非将判官笔别在腰间,伍明达跳出坑,引燃柴堆。
四人沉默无言,静看死尸渐焚为一具黑炭。
等到火焰熄灭,伍明达问道:“各位前辈,您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赵桢喜痛心疾首道:“吟月教经遭屠戮,血海深仇尚未报完,眼下我无脸再回徐州。非非,我们夫妻二人苦心修炼吟月心法三十八年,到头来却落得个有家难回,无处可归。唉,造化弄人啊。”
她眺望远方,说道:“非非,既然老天要戏耍我们,那便由她来罢。想来神州大地无限风光,咱俩还未尽数领略。待洗净血耻,我二人就此流浪天涯,做两只有影子的孤魂野鬼,你看如何?”
赵非非不语,只低头铲土埋尸。直到填平土坑,他拍平泥土,将铲子扔在一旁,前去挽住她的胳膊,“夫人说得是。不论夫人在何方,非非都伴夫人左右,永远不离不弃。”
赵桢喜夫妇从方才言语中知晓了伍明达身份,她和赵非非相视一笑,又与莫问和伍明达遥遥对望,“莫大姐,伍少侠,今日多谢两位仗义援手,我和非非才得以性命无忧。可否赏个脸,随我夫妇二人到附近酒肆一叙。”
莫问、伍明达没有推辞,直接应下。
四人施展迅捷行进,临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城内。
“小二,且叫几样好菜来。”四人落座,赵桢喜便将银锭往桌上一摆,喊道。
不一会儿功夫,前后上来两坛酒,一碟炒黄豆,一盘糖醋鲤鱼,一盘炙子骨头和垂杨筋肠,四碗宋嫂鱼羹。
赵非非先为莫问、伍明达斟上酒,又为赵桢喜倒了一碗,最后为自己满上。
赵桢喜面色凝重,“非非,你创口方止住血,如此敞开的喝,真怕它好快了。”
赵非非这次不再说“夫人说得是”,只道:“都言酒消炎利胆,夫人勿要担心,非非喝了这碗酒,明日起来就好啦。”
几番推杯换盏,酒肉下肚,心中畅爽不少,又逢酒肆客人陆续离去,话自然而然也就说开了。
赵桢喜溜完余下半碗鱼羮,说道:“莫大姐,伍少侠,我与非非这样打算,先去醴州泉水村,一来可探得那死人的言语虚实,也可就势顺藤摸瓜,看能否找出其幕后主使;二来若真有此事,那小姑娘到底是个无辜可怜人,我把死人的银票还给她,叫人延续些光景。”
赵非非放下筷子,“夫人说得是。我们不占病患便宜,否则要折寿。”
“二位前辈,我伍明达向来帮人帮到底,我同您们一齐去,之后再折返,上幽州。”伍明达道。
赵桢喜向她投来两道赞许的目光,她同赵非非举酒道:“伍少侠雪中送炭,赵某没齿难忘!”
而后仰头一干而尽。
奈何两夫妇酒量太差劲,一人喝了不到两碗淡酒,赵桢喜与赵非非已红脸赤脖,醉意茫然。
伍明达询问:“赵教主,赵长老?”
赵桢喜、赵非非突然相拥而泣,老太老头淌眼抹泪,赵桢喜放声大哭:“怪我一时大动善心,只叫他死得快活了。死人无牵无挂,却留活人受罪,我的吟月教啊,呜哇哇……”
赵非非也哭道:“夫人不解气,非非心里也不好受。待会儿去掘出他来,凿颠、车裂、凌|迟……十大酷|刑通通来上一遍,全当出口恶气。”
伍明达与莫问迷惑不解,心想这两人又在闹哪出?
忽而一股劲风袭来,掀翻桌上大半碗筷酒盏,一人从屋顶跃下,落在赵喜桢赵非非身后,两手提住她夫妇衣领,蓄意将她二人分开,但任凭那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赵桢喜夫妇俩却如同胶黏一般,纹丝不动。
只听鼾声如雷,二人已然沉睡。
她骂了一句“老不死的”,随后抓起二人扔下桌,二人仍抱作一团,似颗皮球般滚至一旁。
那人身长七尺五寸,手大如蒲扇,红发绿瞳,偏生一双细长三角眼,斜睨人时,尤其阴森恐怖。她环顾一周,余下几桌食客纷纷逃出酒肆,小二躲在柜台后,缩头不出。
她从衣襟内掏出一钱袋,未打开清点,便随手抛向柜台后头,随即一声呼痛,原来砸中了小二的头。
那人低眼扫视对面两人,“喂,你婆孙俩怎么不跑?”
小二探出头,脑袋顶着个大包,朝二人做了几个口型,转头往门那边努努嘴。
莫问拍下伍明达的肩,二人站起身,绕桌走向赵桢喜赵非非身侧,不发一言。
那人一脚踢翻凳子,继续骂道:“爷爷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喂,我方才看见你们与她俩吃酒来着,瞧着关系甚是亲密,我问你们,她俩是不是干坏事了!”
伍明达与莫问暗自一惊,此事她四人藏得滴水不漏,她一个素不相识的野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叫住她们:“问你两个话,为何不答?”
莫问依旧不做声,伍明达也不理会。
伍明达见她蛮横不讲理,言行举止应该不似暗香门门主戚向昭。
若戚十没撒谎,除非他病入膏肓的情娘有千里眼顺风耳,吃下回光返照强身健体力大无穷仙药,足以擎天撼地,日行万里,特来找上门替他复仇。
可思来想去,怎么也不对。
伍明达索性当她是个疯子,装蒙道:“没看见。”
那人又盯向莫问,“你呢?哑巴了?”
莫问还是不答,用手指下耳朵,又指下嘴,抬手比划几下。
伍明达急中生智,替她回答:“我姥姥先天失聪,听不见,讲不出。”
“骗人!分明是她二人偷了我的东西,害我没法回去交差,必须让她们吐出来。”那人径直走上前,推开伍明达与莫问,在赵桢喜赵非非身上一顿摸索。
搜了半天,最后一无所得,她在赵桢喜胸口摸到一样物什,嘴里喃喃道:“莫非在此?”手伸进她里衣,取出残卷,伍明达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但见她翻弄两下,掷于地上。
伍明达趁她背对之际,迅速捡起残卷,塞入袖中。
那人起身,含糊骂了几个脏字,“哼,没用的东西,赶紧走!滚滚滚!”说着把二人推出酒肆。
随后又丢出一个大肉球。
伍明达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莫问前辈,她是谁啊?”
莫问同样一头雾水,只道:“别理会她,兴许是个疯丫头,去瞧瞧赵教主赵长老的状况。”
伍明达摇了摇赵非非的肩膀,又推了下赵桢喜,皆毫无回应,明显睡死过去。
此时二人头顶各钻出一丝白气,额头蹭蹭冒汗,眉头紧锁,脸上一阵紫一阵青。半盏茶后,二人睁开眼睛,分开彼此,面上红色消退,脸色恢复如常。
赵桢喜道:“自古红颜多薄命,非非,你我喝酒红脸,今儿是特例,往后可再喝不得。”
赵非非使劲点头,“夫人说得是。”
赵桢喜看伍明达一脸纳闷,即解释道:“此乃我吟月教独门内功心法。其基理为万物由气化生,气聚形,形化气,最终万事万物统归为气。炼成我教心法,便能自行引气于任督二脉运行,化体内不可消解之物为真气。”
伍明达搔搔发顶,“必须两个人抱在一起啊?没男人的话,还能使这门心法么?”
赵非非哈哈道:“女的也行。”
“张嘴说哪门子荤话,一把年纪不晓得害臊。”赵桢喜一拍他的后脑,“这是我与非非摸索出的双修**,两个人交互着倒是能快些。你用不着听他扯淡,一个人也能运。”
“喂,你们还不走?”那人出门吐了片瓜子皮,催促道。
运用吟月内功心法时看似一动不动,实则六感异常敏感,赵非非察觉到外界动静,自知不能与她争执纠缠,扶赵桢喜站起,点头如捣蒜,“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这还差不多。”她磕了颗瓜子,返身折回客栈。
酒肆内红发闪动,伍明达啧道:“真是个疯疯傻傻的怪人。换我以前,早摁住一顿揍了。”
赵非非道:“伍少侠,出门在外,免不了遇到疯的傻的,你就当看个乐呵,别去搭理,不然惹一身臊,还洗不干净。”
正值晓色初分,四人去东市租了架马车,伍明达与赵非非轮流驾马,向醴州驰去。
天边云消雾散,红日喷薄而出。
赵非非在前头驾马,赵桢喜惊唤一声,他立即勒绳停车,下车推开门,关切问道:“夫人,怎么了?”
赵桢喜手中捏着一张残卷,另只手上还躺着一份,她道:“我只觉着那红毛怪在我身上摸过,难道是她塞的?”
伍明达手支下巴,“当真奇怪,为什么不好好说,是怕我们信不过她么?”
莫问满腹疑窦,问:“赵教主,昨日我们初入山东,况且戚十早说不得话了,那红毛又怎知你携有残卷?”
伍明达恍然大悟:“会不会是罗阁主!赵教主,在徐州时,她是不是曾卖与您一份残卷?”
赵桢喜毫不犹豫:“不错。”
伍明达一拍大腿,“这就对了,我猜酒肆这回,十有**是她的主意。好计策,好计策,人算未必不如天算,兜了个大圈子,残卷又回到我们手里。赵教主,三张残卷价抵万金,甚至万金不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千万仔细揣好,别叫人发现。”
赵桢喜包好残卷,一份放入贴身衣物,一份纳入靴中。
伍明达:“赵教主,我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桢喜:“你问。”
伍明达:“按理说您手里应共有三份残卷,戚十在找的那一份残卷,您藏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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