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四人回老乡家借宿。
第二日,太阳西沉,伍明达与赵桢喜再度造访贺小兰家,见柴门敞开,一老太正蹲在门口煎药,一老汉立于灶台前忙活。
伍明达简要讲明来意,老太向身后望了一眼贺小兰,贺小兰喊了人,便翻过身,脸对墙壁不说话。
杨老太放下蒲扇,转至灶台前,准备给二人舀两碗水,伍明达则拉住她,言明她和贺老汉只消回答几句,她们就走。
杨老太说道:“大约半年前,每隔半月便有人前来送药,说是宋娃子买的,如今还剩下一副。这俩月天热,我和老头子不让她亲自过来,都是自己去镇上拿。”
伍明达道:“大娘,可愿给我们瞧瞧?”
杨老太拿出药袋,拆开绑绳,赵桢喜一辨认,发现里面还混有好几样名贵的药材。
赵桢喜问:“大姐,你知道送药的是谁么?”
杨老太回想一阵,道:“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马,在镇上开了一家药铺。早在她送药时起,她说宋娃子打好了招呼,自此以后都由她提药来,不要钱。嗬嗬,宋娃子这小子也算出人头地咯。”
伍明达心下了然:老两口约莫还被蒙在鼓里,不晓得戚十暗地里做的劳什子事。
伍明达隐现一个念头,她对杨老太道:“大娘,昨日你与大爷也是去她家抓的药?”
“没错。”
“劳烦你将药再打开。”
杨老太拆开新药包,赵桢喜一样样认真分辨,并未觉出异常。
此时贺老汉从木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赵桢喜,“那女的还给了我们此物,说这里头是由十全大补药材磨成的小丸,叫我闺女每日吃两颗,这样好得快。”
赵桢喜拔下塞子,倒出几粒,放在鼻下嗅了嗅,无甚气味。
她忽而睁大双眼,又不可置信地再闻了闻药丸,嘴里喃喃:“不该啊,不该啊。”
赵桢喜来到贺小兰塌前,“姑娘,吃了她家的药,你身上有异样?”
贺小兰翻过来面朝她,半坐着,叫她娘爹去远些,才道:“没有甚不舒服的,只是吃了她家的药,偶尔腰痛,时感疲累,觉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想或许自己真没多少日子了,用药续着,叫我娘爹心里暂有个着落。”
赵桢喜忧心忡忡道:“你吃了补药,反而更体虚羸弱,脉象沉细而弱,里头像是加了……”
赵桢喜将“马兜铃”三个字硬生生咽下去,遂道:“喊其她大夫来瞧过没?”
贺小兰否认:“没有。毕竟那开药的是哥哥认识的,哥哥不会害我,娘爹也没多想。”
她转而哀求:“赵大娘,伍少侠,求你们千万别将此事告知我娘爹,免得她们白为我担忧。”
“我苦命的孩儿。”赵桢喜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这药丸奇怪得很,想你娘爹放心的话,就勿要再吃。等大娘带去镇上给你问个清楚,再回来给你治病。”
离开贺小兰家,伍明达点燃火把,与赵桢喜在田坎健步如飞。伍明达觉察她的心思,不忍发问:“赵教主,贺小兰身患不治之症,顶多剩下三五年的光景,您是准备救她?”
赵桢喜语重心长道:“伍少侠,戚十屠我吟月教满门,且我已将他杀死,吟月教与他自此两清。小兰和她娘爹于这事没有分毫干系,我若再找她们泄愤,岂不是滥害无辜。俗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教主到底是心善。”伍明达踢远脚边一个小土块,“我若是您,虽不会搅得戚十家破人亡,但人命由天定,唯任她自生自灭。”
赵桢喜接续道:“人在世上,身不由己。江湖波诡云谲,变数尤多,今日我杀你,明日你杀我,是杀不完的。唉,世人皆道传宗接代,儿孙绕膝是福,然而我与非非历经险恶,如若生下孩儿,也要叫她如我们这般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过一辈子么?伍少侠,提及该事,我一点也不伤心。你瞧,赵某人即使膝下无子,倒是无牵无挂,自在一生。你就当我年事已高,厌倦了打打杀杀,看那贺小兰可怜,认她作我义女,积些阳德阴德,来世就不投胎当人了。”
第二日,八仙镇。
伍明达同赵桢喜来到药铺,里面仅一位坐堂郎中,及一个药僮。
伍明达对药僮道:“我们想见你们掌柜的一面,不知掌柜的能否赏个脸?”
药僮停止捣药,疑惑地盯着来者,“找我们掌柜的有何贵干?”
伍明达摸出半锭银子,摆在柜台,“我门长老被人用暗器所伤,那上头有毒,我长老命悬一线,方圆百里就你家有解药。”
药僮转过身,抬手捂住银子,中指一勾,银子落入他事先打开的钱袋,“何种药?我给你找。”
伍明达却摇头,“只你们掌柜的晓得,别人找不到。”
药僮拿起棒槌,埋头又捣了十来下,揩揩手,出来引二人进入后室,各斟一碗茶,解释道:“我们掌柜的大早上就出门了,去去便回,你们且稍作等候。”
二人呆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马脸女人开门入室,笑脸相迎道:“贵客久等了。”
赵桢喜开门见山:“掌柜的,你家有马兜铃么?”
姓马的惊呼一声,“这等毒物,用它来作甚?你们不是来求解药的么?”
赵桢喜道:“少跟我装懵绕弯子,你给贺小兰的药丸里掺了马兜铃,存心要置她于死地。”
姓马的站起来,踉跄一下,“哎哟,天地良心,我马家开药铺八十年,为的不过是救人一命,怎胆敢去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赵桢喜将她按回椅子,手掌拍在她的头顶,“马兜铃是谁让你混入贺小兰药中的?实话实说,不然我立刻叫你头骨迸裂。”
姓马的抖如筛糠,“我不照她说法做的话,她就会杀了我,大、大娘,我、我、我如实说,你可得饶了我。”
赵桢喜减轻了力道,“好,我保你不死。”
姓马的道:“是、是……”
嗖的一下,一枚银镖穿过姓马的后颈,又从喉咙钻出头,她下半句话尚卡在舌间,却身子一歪,登时咽了气。
弹指间,数枚银镖飞入,伍明达踢倒茶桌,与赵桢喜矮身躲于其后,期间再无动静,伍明达捞起一个打翻的茶盏,缓缓推出,只听啪的一响,茶盏破成碎渣。
“她还在,赵教主,怎么办?”伍明达道。
赵桢喜思索着对策,沉声说道:“你跑得快,出药铺后,回泉水村找到莫大姐和非非,我追她去。”
“如何找你?”
“我会在路上做记号,你们沿着记号来找我。”
彼时一股异香飘来,此种味道赵桢喜再熟悉不过,急忙叫伍明达闭气,同时捂住口鼻。
伍明达心想:“干等下去,我与赵教迟早会憋死。”
她轻拔出剑,割下一溜头发,拧成一股,刚举过桌沿,一枚银镖钉来,连同她头发插在一排医书中,那镖尾左斜朝下,伍明达沉声道:“赵教主,她在我们左斜上方,我俩推着桌子向前。”
赵桢喜即领悟她的用意,二人合力推桌前进,期间好几枚银镖穿透桌面。
待靠进门侧,伍明达猛地抄桌砸向小窗,与赵桢喜闪出内室,见一白衣男子双手各持三把银镖,长袖一挥,犹如转扇一般,打出六枚银镖。
伍明达提剑拦截,赵桢喜从她侧面擦身而过,抓住男子衣袖,嘶啦一声,扯下他右臂半截袖子,外露的肌肤莹白如玉,透着淡粉,并且肌理分明,赵桢喜亦为之一怔。
“老太婆,你扯坏我衣袖,好不要脸!”林有梅一摸身后牛皮囊袋,惊觉镖已用完。
赵桢喜拽住他的右手腕,林有梅旋即推左掌击出,绕开赵桢喜另只袭来的手。
赵桢喜复又翻转手臂,反拿他左手,林有梅勾脚斜踢,她蹲身下潜,顺势抓住其小腿,来了个鲤鱼翻身,林有梅于半空滚了一圈,眼见将要着地,一手支撑,一手抓起一把掉地的香灰,另腿连并稳当落下,立刻挺身,转背立掌前挑,赵桢喜反松手,连同侧肩靠墙避过。
这一掌,林有梅几乎打出九成内力,他见状转换攻势,赵桢喜反后撤三步退远,此时他已无法收手,四指猛地插|进墙壁,拔出手,墙上凹现四个小洞。
“好身手。”赵桢喜由衷赞叹,“可惜双掌难敌盖世心法。”
男子一时脚底发软,头昏脑胀,他支着墙,铆足力气怒骂:“老妖婆,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桢喜哈哈大笑:“小子,你真气纯净,对老朽大有益处,不过借你一点真气用用,何必大呼小叫?”
赵桢喜复又挥动双手,前去捉他,林有梅猛吹一口香灰,赵桢喜遂垂眼闭气,伍明达飞奔上前,顿觉赵桢喜体外一串真气激荡,香灰却漂浮于她身旁,未沾一粒。
转眼,林有梅已拔足疾跑至药铺大堂,翻窗逃遁。
赵桢喜睁开眼,面前药铺大门紧闭,坐堂郎中与药僮倒在血泊中,皆断气身亡。
赵桢喜推门而出,“我去也,伍少侠,照计划行事。”而后飞身上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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