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氤氲中，叶澜卓后背倚靠着池边，热气扑面而来，腾腾升起的烟气使得面颊一片燥热。
她愈发觉得身子疲软无力，有点坐不住，连连往下滑。
好在池中有着把手，赶忙用手拽住，才止住了下滑。
静夫人的脸在不远处，显得很是平静安宁，似乎在享受着热气的蒸腾。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水汽徐徐升起，把四周都笼罩在云雾之中。
她不时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静夫人。
静夫人褪去衣衫，肩头在池水的粼粼水光中好似一块玉，加之双目闭着。
总觉得这静夫人变成了一块石头，好看的石头，和池边融为了一体。
整个水池里仿佛只有自己还活着。
但是是半死不活的那种活着。
水淹在胸口，压得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便赶紧抓着把手把身子往上挪了挪。
哗啦啦～
轻柔水声打破了此间平静。
静夫人睫羽轻颤，慢慢睁开了。
一双眼眸比池水还透亮，闪动着波光。
“舒服些了吗？”问道。
叶澜卓看着那双眼，心中竟愈发宁静悠然，似乎之前的噩梦一扫而空，逐渐忘却了那些令人寒战的经历。
长呼出一口气，她挤出一抹笑，“还是很乏。”
静夫人微微笑着，“这是自然，心神耗费过多，还得好好休息。”
“嗯。”她应了声，一阵困乏袭来，不由得想闭上眼睛。
心神耗费……
水下，双手不由得摸上了小腹。
我的丹田……也耗费得几乎无所剩。
虚境早就被严瓒击碎，加之连翻受辱，丹田中所剩灵力也被吸走大半，剩下的一丝一抹，根本无法存留在丹田内，连经脉中都凝不成形……
境界一落千丈，只堪堪达到了铸元境。
玄妙啊……从只差金身飞升、半人半仙的境界跌落到只比凡人强上些许。
这其中滋味，没人能够知道。
所有的心酸苦涩都深埋在心。
想要反抗？
自己不是没有反抗过。
结果显而易见。
败了，又被吸走所剩不多的灵力。
倒是那恶贼，实力愈发强悍。
现在估摸着，离飞升只差一点点了。
轻叹口气，彻底闭上双目，顿时沉入到一片黑暗中。
热气腾升着，面颊开始炙烤起来。
心中却冰冷无比，像是坠入了深渊。
“妹妹。”静夫人突然说话，水声伴随着她的嗓音缓缓飘来，“我知道你无法接受。”
“这里，”她顿了顿，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呆板极了，“神君的神域，所有人都只能任他摆布，没人敢不听从他的话。”
叶澜卓鼻子里发出闷哼，头微微仰着，倚靠在池边。
静夫人见她如此模样，手指轻轻拨弄着水面，出神道，“早晚都要接受，在这里，连死都不被允许，妹妹，你就当做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罢了。”
“梦？这等耻辱，我怎么能洗脑自己是梦？”水下，她用力攥紧了把手，一股愤恨涌上心头，直接抬起头怒视静夫人，“你愿意这般，怎么还要拉别人下水？！”
静夫人波澜不惊，低头看着水面，“妹妹，你的灵力不在，如何反抗？”
她盯着静夫人，那股怒意愈发汹涌，“你是帮凶，还来问我！”
“我不是的。”静夫人抬起眼眸，眼中水波粼粼，“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你，你也是……？！”她猛地一哆嗦，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静夫人又垂下眼睛，拨弄着池水，“神君喜美人，但凡被他看上的，都要抓到神域来，我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连人间什么模样都有些忘记了。”
她看着静夫人的动作，心中升起奇怪的感觉。
怎么会如此平静说出这话？平静接受自己的命运？平静看待所有、一切？对着神君时也是波澜不惊？
“你经历了什么？”不由得问。
“没什么，只是些……”静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宁静祥和面容出现些许波澜，像是绝望、又像是心死后的哀寂。
“只是些……神君的宠爱罢了。”她缓缓用手指来回划着水面。
池水很快出现了一丝一丝的涟漪，慢慢地向着叶澜卓散去。
没一会就撞到了叶澜卓胸口。
“不是宠爱吧。”叶澜卓稍稍用力坐稳身子，直视着她，“严瓒那般狂躁，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没什么苦头，认清现实，尽早服软，便不会有什么苦头。”静夫人抬头冲她笑，“丹田被毁，再也不能修炼，不服软，死也死不了，能怎么办呢？”
她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简简单单几句话，竟然把悲惨的经历全部描述了出来。
“丹田，丹田你的……”脑中空白，话都说不利落。
“嗯。妹妹，你境界比我高很多，神君对你也很宠爱，没有马上毁了丹田，你……”静夫人也长呼一口气，“或许还有机会。”
“可你不是说……”她盯着那双眼睛，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为何这样说？是严瓒派你来试探我？”
她不相信静夫人。
谁知这里发生过什么，这些女人又是怎么迎合严瓒的。
卖惨给自己，难说不是苦肉计。
“神君不会管这些的，他只拿自己想要的。”静夫人浅笑着摇头，似乎觉得这话有些可笑，“他有一个宏伟的计划，虽没同我们说过，但人人都猜得出来。”
眼眸粼粼如水，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计划完成后，我们可能都会死，他拿走我们的东西，却不让我们活，伏在他身下苦苦哀求。”
“妹妹，你或许是他完成计划的最后一环。你灵力如此充盈，他非常喜爱你，可你也要知道，灵力竭尽后，你也只能和我们一样了，永远逃不出去。”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看这药浴，”静夫人手臂划来水面，“想要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帮助灵力恢复，增加丹田的药材。”
“我们都只能作为他的女人活着，而不能作为脱离他的仙子神女，不能离开他的牢笼半步。”
“你不想出去吗？想一直困在这里？最后没有了价值，被随手丢弃？”
叶澜卓听着，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热水作用下，还是连连发抖。
静夫人面色平静、语无伦次。
能看出来，已经不正常了。
不知不正常了有多久。
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严瓒抓来自己和她们，只是用来玩乐，顺便抽取灵力为已用，一边用作他惊天的计划。
心中更加骇然，不由得往后退了几下。
后背马上碰到了池边石头。
热水浸泡下，石头带着暖意。
她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静夫人全然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着，手还来回拨着水，“我们死就死了，可你万里挑一的慧根，全凭着你，天下女子才有救，不然待神域落到人间，所有女子都难逃一劫。”
“媚夫人，你要记住你的名字，只有记住你自己的名字，才不会迷失。”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人间什么样子也记不清，我也没有地方可去……”
“我叫静夫人，是神君的夫人，日日夜夜都在等待神君的宠幸。”
那双如水眼眸里慢慢滴出了泪珠，晶莹剔透，扑扑地落在池水里。
“媚夫人，我们歇一歇吧，我也有些乏，这药浴效果很好，歇上一天，便可恢复体力，还能使肌肤柔滑，神君会很喜欢的。”
静夫人慢慢说着，身子一点点向着旁边靠去。
挨着池边，她半倚着石头，斜斜一靠，闭上了眼睛。
可那眼眸中，还在流淌着清澈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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